秦良玉的話說完,周圍立刻安全了下來。


    趙老六緩緩的盤坐在馬車的棚頂,將長刀放在膝蓋上麵,閉上雙眼,不聞世事。


    祖澤潤卻沒有想象中的尷尬模樣,笑著迴道:“將軍所言之事小子不敢苟同,魏總管雖然執掌東廠,但對於遼東來說,從來沒有克扣軍士兵餉。並且小子前些時日去京都後,曾經與魏總管有過一麵之緣,所言之事並無黨爭,怎的就狼狽為奸了?”


    祖澤潤笑眯眯的看著秦良玉,不知者不罪,但聽風就是雨,那就是沒腦子了。


    秦良玉固然有功於大明王朝,是後世所敬仰的巾幗女英雄。


    但是這大明王朝到底誰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奸臣,祖澤潤還需要考量。


    曆史文書是人書寫的,但到底是滿清書寫的,還是大明朝勝利者所書寫的,大家都各執一詞。


    他不是沒有跟魏忠賢一起呆過,也不是沒有跟朱由校一起聊過天。


    雖然他才十歲,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斷標準。


    秦良玉聽完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這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繼續說道:“世人所知閹黨十惡不赦,怎的到了你的嘴裏不克扣兵餉反而成了需要歌頌的事情?難道這種事不是應該做的?大明王朝什麽時候做一件正常之事,需要歌功頌德了?”


    祖澤潤扭動了下脖子,發出了輕微的嘎巴嘎巴的聲音,走了大半天,他早就累了。


    “可就是你口中的大明朝,此時已經岌岌可危了。這次秦將軍從四川千裏迢迢而來,我隻見騎兵,卻未見將軍手下最為精銳的白杆軍,想必也是因為補給的原因吧?”祖澤潤殺人誅心的說道。


    從很早的時候,這個王朝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的承重梁,已經長滿了蛀蟲,就算現在開始一個個的剔除,卻難以恢複往日光滑亮麗的外表。


    留下的隻是一地白花花的蛆蟲,和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孔洞。


    秦良玉一時間啞口無言,祖澤潤說的確實是事實。


    反而她說的,像是恍若夢中一般。


    祖澤潤看著瞪著眼睛的秦良玉,笑嗬嗬的說道:“秦將軍遠道而來支援遼東,小子甚是佩服,但有時候有些事情並不像看到的那樣,畢竟為了成功有時候付出些微的名聲,又算的了什麽?


    曆史文書上麵不會書寫失敗者的平生事跡,隻會大肆讚揚,歌頌勝利者。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的殘酷,就像您一樣,明明是好心從川地大老遠的過來支援,但是那微薄的軍餉和糧草愣是將您的一腔熱血給淹沒在塵土裏麵了。”


    祖澤潤的話像是一把利劍插在了秦良玉的胸口,鮮血淋漓。


    但秦良玉是誰?那是丈夫死了都能手持長槍縱馬高歌的巾幗女英雄,隻是片刻的時間就不再難過了。


    “看不出來,小小年紀還挺懂得趨炎附勢,倒是我小瞧你了。”


    秦良玉張著幹燥裂開的嘴唇,緩緩說道。


    祖澤潤朝著地上站立的老卒招了招手,老卒從腰間取下水壺扔向秦良玉。


    秦良玉右手接過,扭開水壺,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行軍幾日,水源早就已經斷絕,如果再不到達山海關補充,接下來可能這些士兵都有可能餓肚子。


    秦良玉睜著明亮的眼睛,笑嗬嗬的一飲而盡,看的周圍的侍衛不斷的咽著口水。


    祖澤潤看著窘迫的侍衛們,歎了口氣。


    這群馬革裹屍的將士們,為了不趨炎附勢,居然連一口水都很難喝上,真的是大明的恥辱。


    “天色不早了,正巧車隊裏麵還有些糧食,雖然不能讓眾位將士們吃飽,但勉強充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小子鬥膽向秦將軍提個要求,今日就在此安營紮寨如何?”


    祖澤潤衝著身旁的老卒招了招手,老卒趕忙走了過來。


    祖澤潤從馬上翻身而下,老卒雙手拖住個頭矮小的祖澤潤,緩緩的落地。


    他貼在老卒身邊,小聲的在老卒身邊說了幾句話,隨後老卒點頭衝著旁邊的山林裏麵快步走去。


    趙老六睜開雙眼,看向走進深山的老卒,知道是去要糧食了,便從馬車上麵一躍而下,整個人說不出的瀟灑。


    但久經沙場的秦良玉則是皺著眉頭看向趙老六,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祖澤潤笑著站在地麵上對著秦良玉說道:“將軍還未答複小子的要求。”


    一生要強的秦良玉歎了口氣,隨即點了點頭說道:“依你便是。”


    祖澤潤哈哈大笑起來,對著周圍的老卒說道:“老哥們,大名鼎鼎的白杆軍就在眼前,怎能讓馳騁沙場的將士們餓著肚子迴到川地,這不是咱們遼東爺們的待客之道啊。”


    趙老六笑嗬嗬的走向車尾位置,將馬車上麵的氈布猛然掀開,露出了麻袋裝著的糧食。


    眾位老卒聽到祖澤潤的話,便大聲笑了起來,尤其身側老卒更是豪邁的說道:“秦將軍如此義氣,是該好好招待,否則迴去以後說來到咱遼東幫忙,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那就笑話了。”


    “哈哈......”


    老卒們雖哄然大笑,但是手中的活計卻沒有停下來,有的前往深山去尋找柴火,有的支起了大鍋,有的則是去往更遠的地方尋找水源了。


    一切仿佛都是那麽的井然有序,但是看在秦良玉的眼裏就有些不一樣了。


    如此訓練有素的老卒,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了。


    更何況祖家也不是世家大族,隻是遼東剛剛起步的將校之家。


    隻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子,才驟然站在了遼東遼西的頂點。


    隻是看著這些忙碌的身影,秦良玉頭一次感覺到遼東的未來大有所為。


    祖澤潤絲毫不在乎的看著秦良玉笑著說道:“都是軍裏的糙老爺們,說氣話來肯定不是那麽好聽,還請秦將軍不要見怪。”


    秦良玉拉迴思緒,笑著從馬背上麵跳了下來,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何須多言,盡管安排便是,我輩行事,豈是他人能夠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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