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拉著很長的隊伍到達了寧遠城下。


    城門緊閉,城牆上麵的守城軍官看到如此多的敗軍後也是嚇了一跳。


    戰時狀態,守城軍士有權力不開城門。


    祖澤潤從馬車上麵跳了下來,有些隨意的看著城牆上麵的軍官喊道:“祖氏澤潤前往錦州接舅父一家迴來,請開啟城門!”


    城牆上軍官向下眺望,見是祖澤潤便立刻下令打開城門。


    沒過一會,城門打開,門內騎馬走出一員軍官,手提馬朔,身穿亮色盔甲,後麵跟隨幾十士卒虎視眈眈的盯著祖澤潤後麵悠長的隊伍。


    “祖氏少爺可自行進城,隻是後麵敗軍不可輕易進去,恐引起嘩變!”


    祖澤潤咬著牙,忍著火氣笑著說道:“敢問將軍姓誰名誰?”


    “不敢,卑職乃寧遠守城千戶陳大錦。”陳大錦雙手握拳說道。


    “你可知我是誰?”祖澤潤隱隱有些生氣的問道。


    陳大錦放下雙手,單手執韁繩,立於馬上笑著說道:“遼東副總兵祖承訓之孫!”


    “既知我是祖承訓是孫,為何阻攔我手下兵士進城!”祖澤潤生氣的喊道,留下尷尬又沒有辦法的陳大錦矗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歎息著。


    吳襄驅馬走到跟前,笑著說道:“這些士卒剛與女真廝殺完,斬首六十餘,定然不會擾民!”


    陳大錦麵露敬佩之色說道:“果真?”


    吳襄揮了揮手,一輛無棚馬車被士卒趕了過來,上麵裝著幾十個圓滾滾的人頭。


    已經幹涸的鮮血洇濕了車輪子,披頭散發的人頭看起來猙獰可怖。


    陳大錦雙腿用力一夾,馬兒吃痛往馬車旁邊緩步走去。


    待到近前時,仔細觀祥後才確認是真的女真人,他觀這些頭顱皆是肥頭大耳,定是女真中的精銳。


    再看這支敗軍,冥冥中仿佛有不用於身後士卒的氣場。


    “現在可以進了嗎?”祖澤潤麵色鐵青的問道。


    陳大錦糾結的看向祖澤潤:“實是職則所在,並非不予祖少爺的麵皮。”


    祖澤潤剛要發火,身後趙老六側身凝望。


    “是大牛嗎?”趙老六單臂從隊伍裏麵走了出來,疑問的看向前麵的陳大錦問道。


    “為何知我乳名?”陳大錦皺眉問道。


    趙老六拉過同伴架身的木棍走上前去,揮動木棍拍在陳大錦的身上。


    “邦!”


    “狗日的陳大牛,你爹在家都沒像你這麽神氣,咋的?出來當了幾天千戶就瞧不起咱了?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趙老六氣憤的再次揮動木棍打了過去。


    “邦!”


    陳大錦吃痛,翻身下馬走到趙老六跟前,仔細觀看後立刻跪下說道:“不知是六叔,六叔怎麽如此模樣?”


    趙老六拎著棍子,圍著陳大錦轉圈說道:“個狗娘養的東西,咱遼東的爺們還會嘩變?你聽哪個狗官說的?”


    陳大錦麵色尷尬的不敢動彈。


    遼東之地,尤其是靠近山海關位置。


    衛所與衛所之間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親戚連襟一大把,往上數三輩那都是一家人。


    “你爹戰死那年,我可是把我身上的軍功都壓在你爹身上,生怕你們孤兒寡母的受人欺淩,你倒好,在這寧遠做起了太爺爺來了。


    如若今日不是我在這,這百十來號兄弟就真的要在這城外住一宿了,我看你真的是狗尾巴翹上天了。”趙老六言語犀利的手執木棍站立在旁邊,隻是手下卻不再亂打。


    祖澤潤聽聞後,內心巨鎮。


    難怪這老漢久經戰陣,卻沒有任何升遷。


    按彼時的大明軍功計算,斬首一人便可升任小旗,如趙老六這種百戰老卒,現下還是士卒的少之又少。


    陳大錦跪在地上,聞言淚如滿麵,痛哭流涕。


    “咱遼東爺們,頭掉了碗大個疤,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玩意!”


    趙老六生氣的將木棍扔在地上,沒了右臂的袖子隨著轉身飄蕩在空中,看起來淒涼無比。


    “六叔所言差矣,非是職責鎖在,怎敢讓我家鄉父老露宿城外。”


    陳大錦泣不成聲,抱住趙老六有些單薄的身軀,號啕痛哭。


    從小便沒了父親的陳大錦,此刻再見到猶如親人的趙老六,真的是猶如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般。


    能夠托付身後事的,除了殺敵時能將背後都交出去的老哥們外,誰人可信?


    這種生死至交,真的讓在場眾人無不感慨。


    隻恨這女真害人不淺,否則怎會有如此多的孤兒寡母。


    趙老六歎息著咒罵道:“他娘的,在這麽多人麵前跪下,你這個千戶以後還怎麽做人?站起來,咱遼東的爺們有站著死的,哪有跪著生的?”


    陳大錦趕忙站起身,馬朔此時也已經撇到一邊了。


    “前麵那小哥以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你以後可要好好的跟住人家,別到時候浪費了老子的軍功!”


    說著趙老六穿過人群走向祖澤潤。


    “子侄?”祖澤潤之前就對趙老六抱有好感,此時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像這種視子侄如親兒子般撫養,又為了好兄弟的妻女不被人欺辱,將自己的軍功都讓給子侄的,他隻在小說裏麵看過,真乃忠義之人。


    趙老六單手指著地麵,陳大錦立刻跑了過來跪在地上。


    “老哥們走的早,留下這孤兒寡母,咽氣的時候捧著我的手說把這一家都交給我了,我這,哎!”趙老六生怕祖澤潤不開心,告狀到祖承訓那,直接將這個千戶擼了。


    祖澤潤笑嗬嗬的雙手將陳大錦托起來,指著趙老六咒罵道:“好你個趙老六,怪不得上次跟女真騎兵打架的時候人都罵你,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跟我來負荊請罪那套是不是?”


    趙老六沒臉沒皮的踹了一腳站起來的陳大錦笑著說道:“小哥你說話那麽硬氣,老漢我實在是心裏沒底啊!”


    祖澤潤煩躁的笑罵道:“啊,我在你眼裏就是那麽小氣巴拉的人是不?你趙老六張嘴遼東爺們,閉嘴遼東爺們,這個時候怎麽不提提你是東北爺們了?心眼子都讓你長了,我看你以後就叫糟糠蘿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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