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停了一瞬後,插科打諢地又熱鬧了起來。


    “老板說的對。”


    “老板你說的太對了,會好起來的。”


    “那老板,我先買一隻吧,我迴去插著聞聞味兒。”


    “老板,如果我隻是舔,但是不吃呢?”


    眾鬼:!


    蘇淩眼睛倏地睜大:還能這樣?


    “呃,你要不買迴去試試?”蘇淩遲疑問道。


    “那給我來一個吧。”


    蘇淩:“行......”


    扣款之後,她拔下來一根遞了過去。


    整個球菊糖跟現實中的乒乓菊一樣大小,底下莖稈部分都有透明花紙包著,拿在手裏像真的拿了一朵花。


    “好漂亮。”那鬼輕聲說著,雙手小心地抓緊莖稈,轉身準備送迴到自己的鬼屋去。


    一路上的其他鬼默契讓開位置,讓他迴家去。


    有了第一個買的,後麵買的就更多了,因為沒人可以抵擋得住球菊糖的誘惑。


    ......


    花花傳音蘇淩:“今天球菊糖銷量破了一千,已經超過買房子的鬼了。”


    蘇淩傳音:“球菊糖對他們來說可能更重要吧。”


    在地府裏,他們沒有味覺嗅覺,能看到的顏色也隻有黑白,生活環境壓抑,還得靠看自己死前的一幕幕攢正常積分......


    若是他們都是失了神誌的遊魂,反倒沒那麽難受。


    難受就難受在,他們有著鬼的軀體,人的思想,這就很折磨鬼了。


    -


    “老板,您好,我要托夢。”


    蘇淩抬頭看向來人,是一位中年婦女,頭發一邊有些亂,像是被不小心抓的,身上衣服偏舊,但很整潔。


    “一千積分一次,一次一分鍾,這裏是告示。”


    中年婦女苦笑一聲:“我識字不多。”


    蘇淩笑著輕點自己的頭:“沒關係,您仔細聽,會有聲音在您腦海裏響起,您先仔細聽幾遍。”


    中年婦女哎了一聲,仔細聽過之後,讓蘇淩給她扣除積分,她要托夢。


    蘇淩隨口問了一句:“是托夢給家人嗎?”


    中年婦女輕歎一聲,微微點頭:“我怕我一死,他們不知道東西放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們顧不顧得上吃飯,擔心他們看不懂記賬本,還有我的存折密碼他們也不知道,我那個心焦啊,唉,也不知道他們看不看廚房,家裏東西缺了得趕緊補,還有那個茶幾桌子腿不行了,拖把每天都要洗,洗完了再拖地......”


    蘇淩怔了一下。


    中年婦女話頭一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話太多了,家裏人都嫌我話多。”


    蘇淩搖搖頭:“你大概是放棄了外麵的工作,選擇照顧家庭圍著他們轉,所以你的社交對象就變成了家裏人,而你能接觸到的事也就隻是家裏事,你聊天的內容自然也跟家庭有關。”


    “這不是你的錯。”


    “是他們沒把你的犧牲放在心上罷了。”


    中年婦女低著頭,尷尬地下意識想捋一下頭發,這才意識到自己捋不到。


    頭發是小孫子玩鬧時抓的,她當時還笑著將小孫子放在他爺的懷裏,帶上房門後,自己去廚房做飯,然後她摔倒了。


    磕破了頭,流了血,沒人喊她,沒人管她。


    她就這麽死了。


    蘇淩看著她,換了個委婉的說法:“你老老實實給他們托夢,他們不一定信,不如你去嚇一嚇他們,讓他們多給你燒點東西下來,這也是他們該做的,等做完這些才能去驗證密碼是否準確,如果他們不管你,你就說會纏著他們。”


    中年婦女嚇了一跳:“啊,我,我不會纏著他們。”


    “說說罷了。”


    蘇淩讓花花在區域內增加新訊息,同時接著道:“活著給他們用了一輩子了,死了還不能要點東西下來嗎,再說了,紙紮的東西能有多貴,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心了。”


    花花在區域裏加了一條訊息,讓托夢的人萬一忘記了要某樣東西,想想也能反應過來。


    蘇淩:“活著為他們已經夠了,死後隻為自己吧。”


    中年婦女愣在原地,扣除積分後,拿了一個黑心球攥在了手裏,緩緩閉上眼睛,開始托夢。


    其實到托夢之前,她其實都絲毫沒懷疑過家人對她的看重,因為這個家沒她就轉不起來。


    但等她托夢給兒子的時候,才知道老東西已經開始相親了。


    “媽,你走了好幾個月了,我們總不能一直照顧我爸吧,我們也有自己的小家,孩子還那麽小。”


    “不過你放心,老爸有退休金,找個照顧自己的老伴很容易,你死也死的安心了。”


    “媽,你沒事就走吧,也別給你孫子托夢哈,孩子小,迴頭嚇著他,我媳婦兒又該不高興了。”


    秦紅忍無可忍了:“你媳婦兒什麽時候不高興過,我上次生病就是她帶我去的醫院,她識大體,又善良,也不知道怎麽被你騙迴了家,你要是還有點良心,你就讓你媳婦兒不要成為第二個我!”


    “狗東西,老娘現在說的你一點一滴給我記下了,先去我櫃子深處,那裏有個洞,洞裏塞著一個袋子,裏麵包著存折,密碼你媳婦兒肯定能猜出來,那是給她的,跟你沒關係。”


    “你,給我多燒點東西,什麽衣服被子枕頭,手機電視微波爐......家裏有什麽你就給我燒什麽,你要是敢漏一樣,老娘必纏著你不放!”


    “聽清楚了嗎!”


    “聽,聽,聽清楚了,哎,媽,媽你別嚇我啊,媽!”


    -


    光圈消散,秦紅恢複了整潔的模樣,她握著水晶球看向蘇淩,認真地道了一聲謝:“老板,謝謝你。”


    “還有,我想買個房子。”


    蘇淩點頭一笑:“好,你挑挑。”


    她的剩餘積分很多,想來是看了很多遍臨死前的那一幕,所以其實她不想死。


    秦紅不再摳摳搜搜了,買了個最貴的一千積分的房子,去扣款了。


    扣款之後,她拎著自己的豪華紙紮屋,迴到了梧桐區,占了一片位置。


    “您這房子怎麽這麽大!”


    “看著真豪華,我的隻有你這十分之一大吧。”


    秦紅一笑:“我這是一千的。”


    眾鬼驚歎,這得看多少遍死前影像啊。


    真牛!


    秦紅說罷,走進去看向獨屬於自己的屋子,寬敞的客廳沒有廚房,大大的空白牆上,還缺一台大電視。


    往裏走,是雜物間。


    雜物間往裏就是超大的主臥,房間裏麵還有衣帽間,兩米五的大床可以來迴翻滾,還有一張超大超柔軟的沙發。


    陽台在房間,外麵還有戶外桌椅。


    秦紅覺得還是缺了點東西,於是她又迴到了超市,買了一些紙紮盆栽,還有一束球菊糖。


    一束球菊糖放在客廳裏,點綴一抹亮色,看的鬼心情都好了。


    紙紮盆栽落地就成真,所以秦紅一直拎著去了陽台,找好位置後,放了下來。


    放下來的一瞬,紙紮盆栽變成了真的,葉子鬱鬱蔥蔥,花朵擠擠挨挨,就是沒有顏色......


    秦紅迴去將球菊糖拿起來,綁到了盆栽上麵,靜靜坐下欣賞了一會兒。


    很漂亮。


    她的房子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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