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嗎?那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李逵依樣無視了林衝的問題,很爽的樣子,“那之後,你被帶到地下,然後強製進行了靈魂分離。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我。”


    “?!!!”


    心髒狠狠撞擊胸腔,仿佛身體不屬於自己。


    “由於是靈魂分離,所以你我現在都不是健全的人。父親大人似乎把那些他不喜歡的情感都留給了你。感激於他帶給我的新生,我一直聽命於他。


    “不過,”


    李逵突兀地打斷了前言,“你記憶空白的那一天,我趁你昏迷不醒去適應容器。晚上循著街道比對記憶的時候,我碰到了孫二娘,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使我視線無法離開……也許這就叫羈絆?”


    孫二娘咽了口口水,像在迴憶什麽。


    林衝眼神遊離,再次避開,提出新話題:“那在那個倉庫中我會逃脫——”


    “唔,也可以算意料之中吧。當然,還是很遺憾就是了。”


    李逵玩味地笑了笑,重新用槍口對準孫二娘。


    “好了,對你靈魂的兄弟——說是同誌也行,有沒有什麽感想?順帶一提,同一靈魂間的互相感應就是我們彼此感覺得到,同時也會互相傷害的原因。沒人喜歡自己的身體掌握在他人的手裏,所以我與你不惜為敵也要排除危險。”


    “天方夜譚……”


    林衝撇撇嘴,但心底裏十分明白。隻會是敵人。不管原因如何。換個角度,不,根本不用換,他一定會讓對方消失。


    對方似乎決定緘口不言了,於是林衝發問:


    “這次行動不是違抗了你父親大人的意思嗎?你有沒有考慮過懲罰?”


    李逵目光閃了閃,沒作聲。


    bingo。林


    衝露出笑容。沒有後顧之憂了。


    這是你自己留給我的破綻。


    接下來,之前對她和我的那些傷害,血債血還。


    “呐,給你一個可能會打擊你的忠告。你取代我這種事,不可能。縱使記憶可以操控,靈魂所係的人不會因為這點手段就消失。話說迴來……你根本不是我林衝。”


    “!!”


    李逵直直地盯著他,血液在身體裏升溫沸騰。這句話似曾相識得如同當頭大棒。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隻要你消失,我就可以取代你。我們本來就屬於同一個靈魂,替代你易如反掌!你知道嗎!”


    李逵的目光裏透出強烈的渴求,卻又好像在博取同情。


    “你知道我有多難受——明明和你別無差異,卻要生活在地下,與那些肮髒的弟兄們在一起——哈,沒錯,就是恩維那群家夥,我煩得不得了——和他們不太一樣,我喜歡有陽光的世界,喜歡與人類交往,喜歡那些被父親大人摒棄的感情。


    “我同情著你們,同時又愛著你們,我享受天天在辦公室裏睡覺然後被逼批公文的感覺,雖然好像曾經做過千次萬次,可無論再做多少次都會感到新奇。


    “我的名字是yearn(李逵),也就是同情。我不想去影響我感興趣的人類,可為了生存,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愛孫二娘,我不否認,我行動的很大因素是她。所以我不會輸給你,我必須站到你的位置上。我和你沒有不同,這毫無疑問。取代你的方法很簡單,隻要你現在開槍!”


    ——啊啊,怎麽辦,我的忍耐真的有限度。


    那個什麽父親大人,是不是把我所有幼稚天真愚蠢的地方都送給他了?


    該死,這算是我的本性麽……真是不想麵對啊。


    林衝在心裏苦笑。


    ——理想論者,和我一樣。隻是這理想我不可能認同。


    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戰場上一閃而過的感覺。是興奮。


    ——抱歉,你踩到我的雷區了,自以為是的家夥。


    “所謂的一樣隻是自欺欺人,你知道的。”


    林衝遺憾地看著他,慌亂和緊張早已消失無蹤。畢竟還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別再博取同情了,就算所有人都覺得你就是我,那又怎樣?話說迴來,是我的話,可不需要這種無謂的承認。各種意義上,你都和我不同。昨晚的事就是證明。”


    “那隻是意外!”李逵突然嘶吼起來,槍口再次抵緊。


    他懷裏的孫二娘感到強烈的不安從心底湧上去,林衝的話語中,有什麽正在慢慢醞釀,積蓄力量,隻等待火山噴發的一刻。


    ——停止!別再說下去了!


    “如果你還不相信,”林衝緊緊地盯著對方的眼睛,仿佛已經看進了他的心裏。“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


    緊接著他笑了,把一直對準耳根的槍口壓在了太陽穴上。


    “問題時間結束。公布答案。”


    故意將語氣放得毫無起伏,嘴角嘲諷和輕蔑的弧度卻與此相反,勾到最大。


    他愉快地看到理智即將從李逵的眼中完全離去。


    “換做是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絕對不會把槍口對準中衛!!”


    然後是什麽斷掉的聲音,清晰可辨。


    再然後,一聲槍響。


    孫二娘眼前一片模糊。


    啪嗒。


    槍響的一刻,不,或許是更早之前,一個清脆的聲音就在心底乍現。


    冰冷,無情,似曾相識。


    來不及思考,刺痛如毒蔓般爬遍全身。


    金黃的發絲貼在額頭上,劉海遮住了視線。然後,氣流撩動金發,給了她睜大眼睛的時間。


    隻有一秒。


    卻再也無法忘記。


    視野模糊,麵前的景物仿佛融合成了一片。耳膜震顫,衝擊撞得腦內一片混亂。硝煙熟悉的味道充斥口鼻,喉嚨發癢,不由咳嗽起來。


    突然發現頸前的手臂已經鬆脫許多,孫二娘迅速用手肘頂了一下背後,輕鬆低頭繞過僵硬的禁錮。


    ……


    見身體狀態還難以行動,她蹲了下來,反射性地握向槍把。近距離的開槍使毫無防備的自己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腦中一片混亂。剛才發生了什麽。記憶浮光掠影般搭上小小的舞台,拉起幕布,講起隻有五秒的故事。


    ……


    硝煙稍散,街道的輪廓開始浮現。幾步之外,大片刺眼的紅色夾雜著蒼灰。不好的預感。


    思路一步步明晰,腦中舞台的幕布抖動。


    心跳聲打著記憶歌劇的節拍。嘈雜中她聽見某個句子,三秒前衝撞進她的耳膜,穿透心。


    “換做是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絕對不會把槍口對準中衛!”


    ……


    紅色。刺眼的紅色。她感覺自己的步履跌跌撞撞。


    舞台劇幾近尾聲。


    槍轟然鳴響,吞沒剩下的聲音。


    下一秒,對麵高大的身影應聲往後傾倒,她看不見表情卻不覺得他在驚愕。


    血色的流光四溢,紅色的幕布遮住整個視野。


    ——!!


    孫二娘起身衝去,聲帶和喉嚨發出撕裂般的巨響。


    “大衛!!!”


    林衝一手捂住傷口,想要在腰部用上力氣,掙紮片刻,隻有作罷,轉而迫不及待地迷蒙的雙眼看向子彈飛來的地方。


    他的身前,已經沒有她。


    ——唿,幸好成功了。


    林衝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但自己現在的這個情況——


    苦惱間,聽到了她的吼叫聲,還有軍靴擊打土地的聲音。


    真是,我還沒死呢,伊麗莎白。


    ——不過,要怎麽交代啊……


    用自己剩餘不多的力氣,狠狠地苦笑起來。


    “大衛!大衛!!大衛——!”


    孫二娘在中槍的青年身邊急切地喊著。林衝半閉的眼睛慢慢睜開,黑色的瞳孔因為神誌不清而稍顯渾濁。


    “大衛!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在保護部下啊。”


    “什——這什麽保護啊!”


    孫二娘腦中一片混亂,張口即來,幾乎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麽。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東西。


    即使如此,孫二娘的手卻還是有條不紊地開始包紮傷口。


    “因為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啊,要讓他不傷害你的話。”青年的語調悠閑散漫。


    包紮的動作慢了一拍,她的手微微一頓。視線向旁邊移去,攀上小巷彎彎曲曲的灰色磚塊,嘴唇傳來牙齒咬緊的痛意。


    無法反駁。


    他是因為自己才這樣的。


    這一點——無可否認。


    眼睛死死地閉上,再猛地睜開,手指的動作和剛才一樣迅速熟練。低垂的視線盯緊了腹部的傷口,額上的劉海擋住任何可能探尋的目光。


    ——我是你的副官,是發誓守護你的人。


    結果卻,每次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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