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乾清宮正殿內。


    崇禎端坐在龍椅上,掃了兩邊的文武百官一眼,從容說道:“一個多月以來,文武百官實心用事,朝廷各部安排井井有條,士農工商各安其業,朕心甚慰。今日早朝,眾卿可有大事奏報?”


    一個斑白須發的文官出列,神色莊嚴地奏道:“臣雲南道禦史楊維垣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勾結奸黨、貪權行私、十惡不赦。”


    崇禎似乎早有思想準備,平靜地問道:“你身為都察院禦史,彈劾不法官員,乃職責所在。但不能亂扣罪名,須有憑據與事實。”


    楊維垣:“啟奏聖上,崔呈秀在天啟二年巡按淮揚之時,即弄權納賄,被左都禦史高攀龍舉報,業經查實,革職待問。崔呈秀為逃脫製裁,投奔魏忠賢,叩頭涕泣,乞求收他為養子。魏忠賢此時正受正派大臣攻擊,便私下接好崔呈秀,以為外援。魏忠賢千方百計為崔呈秀開脫罪名,先是官複原職,後來逐步高升,以至現在一身兼兵部尚書和左都禦史兩職。”


    魏忠賢在龍椅旁不停地擦拭額頭滲出的汗珠。


    崔呈秀在文官隊列裏麵如死灰、戰戰兢兢。


    崇禎並不看魏忠賢,繼續問楊維垣:“憑據何在?”


    楊維垣:“高攀龍舉報崔呈秀的奏折底稿,就在臣的手裏,所列崔呈秀僅在淮揚兩地貪汙納賄十三筆,共計白銀十九萬兩,珠寶玉器十六箱。”


    崇禎厲聲問道:“崔呈秀,楊維垣所說,是否屬實?”


    崔呈秀半天答不上話來,最後才吭吭哧哧地說:“臣,有罪。”


    魏忠賢也趕快躬身對著崇禎說:“老奴失察,信用非人,請萬歲爺降罪。”


    崇禎不理魏忠賢,嚴厲地對崔呈秀說:“崔呈秀辜負聖恩,革職聽勘。”


    顧秉謙、魏廣微、許顯純等閹黨麵麵相覷。


    北京魏宅大客廳內。


    魏忠賢、顧秉謙、魏廣微、許顯純等十幾個閹黨,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搖頭歎氣的、繞室彷徨的、竊竊私語的,不一而足。


    顧秉謙在一個角落裏對魏廣微說:“魏閣老,皇上雖然年輕,但手段老道。登基之初,處處以寬厚示人,籠絡人心。大局已定,便勃然變色,咱們太被動了。”


    魏廣微趕緊搖頭製止顧秉謙再說下去:“顧閣老慎言!”


    魏忠賢大聲說道:“諸位,崔呈秀為我魏門五虎之首,今天被人彈劾;也許,明天就會有更多的魏門親信遭殃。咱們不能任人宰割,要團結起來,都為崔呈秀辯護,大家才有活路。”


    許多人眼睛一亮,紛紛說:“廠公說得好,說得好!”


    顧秉謙:“咱們要上折,力保崔呈秀度過此劫。”


    魏忠賢:“顧閣老寫好一個折子,大家簽名好不好?”


    幾個人表態:“好,好!”


    顧秉謙卻說:“下官以為,還是各自上折比較好,免得被人抓住結黨營私的把柄。”


    有幾個說:“也好,也好。”


    魏廣微卻皺著眉,倒吸著涼氣搖頭說:“不好,不好!”


    魏忠賢沉著臉問魏廣微:“魏閣老,難道你讓咱家見死不救?”


    魏廣微反問:“廠公,崔呈秀貪汙納賄絕不止淮揚一行,也絕不止白銀十九萬兩,珠寶玉器十六箱。還能救嗎?”


    魏忠賢愣了,想了想才問:“魏閣老的意思是……”


    魏廣微:“事已至此,丟車保帥。”


    魏忠賢低頭沉思半晌,才抬頭說道:“隻好這樣了。你給大家說說。”


    魏廣微:“廠公,幹係重大,必須由你老人家給大家說清楚。”


    魏忠賢:“各位,魏閣老的提議值得大家深思。崔呈秀幹的壞事太多,皇上都知道了,恐怕咱們保不住他。幹脆,為了大家的安全,你們各自上折揭發他,表示與他勢不兩立。”


    在場的人除魏忠賢、魏廣微之外都有些吃驚。


    魏廣微:“大家的心情魏某非常理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然,崔呈秀一人會把咱們都墜入深穀,萬劫不複。”


    在場的人都沉思著。


    魏忠賢:“上吧,上折吧。犧牲崔呈秀一個人,大家都安全了。”


    大家參差不齊地應道:“好吧,也好。”


    紫禁城乾清宮偏殿內。


    崇禎、張維迎、孫承宗坐在一邊,看著徐應元數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徐應元數完了,大聲報數:“皇上,上折彈劾崔呈秀的大臣共有三百八十九人。”


    孫承宗問:“其中有多少是閹黨?”


    徐應元:“迴孫閣老,閹黨有二百七十三人。”


    孫承宗大喜:“好,這表明閹黨的陣腳已亂,下一步,魏忠賢的幹兒幹孫子們,都會慢慢意識到魏忠賢不會盡力保他們了。他們為自保,也會揭發魏忠賢的,等著吧。”


    張維迎:“孫閣老不光在戰場上把孫子兵法用得爐火純青,對付閹黨也是遊刃有餘啊!”


    孫承宗:“英國公過獎。”


    崇禎:“孫閣老,下一步該借助你的如椽大筆了。”


    孫承宗:“揭發魏忠賢的滔天大罪,臣責無旁貸。但還要等一等。”


    張維迎:“等什麽?”


    孫承宗:“等閹黨的嘍囉們紛紛上折揭發魏忠賢時。”


    崇禎:“孫閣老說得對,到閹黨嘍囉們紛紛上折揭發魏忠賢時,就證明整個閹黨已經分崩離析。孫閣老再給他致命一擊,他就該徹底滅亡了。”


    紫禁城乾清宮正殿內。


    崇禎坐在龍椅上,徐應元站在龍椅左側。


    通政使出列,對著崇禎躬身施禮,說道:“微臣啟奏皇上,近日來,文武百官三百五十多人上折揭發魏忠賢的罪狀。臣已經按照慣例,轉給內閣,但等了幾天,沒有動靜。臣不敢隱瞞,隻好奏請皇上過問此事。”


    崇禎沉著臉問:“顧閣老,可有此事?”


    顧秉謙出列,有些慌亂,但很快鎮定下來,奏道:“啟奏皇上,確有此事,臣正與魏閣老逐件閱讀,準備分類整理後再向皇上陳奏。”


    崇禎與孫承宗對視一眼。


    孫承宗出列奏道:“臣以為,顧秉謙、魏廣微與魏忠賢關係特別密切,如此扣押彈劾魏忠賢的大量奏折,是別有用心,請皇上明察。”


    有幾個文武大臣紛紛說道:“孫閣老說得對,臣附議,臣附議,臣也附議!”


    崇禎冷冷地問:“顧秉謙、魏廣微,你們怎麽解釋?”


    顧秉謙跪下了。


    魏廣微也趕緊出列,跪在顧秉謙身旁,說道:“臣辦事懈怠,請皇上處罰。”


    崇禎猛然一拍龍椅扶手,厲聲說道:“巧言令色,難道僅僅是辦事懈怠嗎?”


    顧秉謙、魏廣微伏地叩頭不止。


    孫承宗:“臣有本章上奏,彈劾魏忠賢十大罪狀,請皇上準許臣當場朗讀,以免再被扣押。”


    崇禎:“準奏。”


    孫承宗從懷中掏出奏折,義正詞嚴地朗讀起來:“第一大罪狀——魏忠賢原是市井無賴,中年淨身入宮,開始以小忠小信邀寵,其後便以大奸大惡亂政。祖製以擬旨專責閣臣。自魏忠賢擅權,大多是擅自做主由司禮監擬旨,敗壞祖宗二百餘年之政體。第二大罪狀——國家大政,最重視宰相選拔。魏忠賢一手操縱,極力阻撓首先推選的孫慎行、盛以弘,更是編造謊言破壞他們出任,欲使宰相成為他的私人門徒。第三大罪狀——朝廷推行新政,正需要忠心耿直的大臣。但文震孟、熊德陽、江秉謙、徐大相、毛士龍、侯震暘等,言論稍微不合其意,立刻貶黜。北京人稱天子的怒氣容易化解,魏忠賢的怒氣無法調合。第四大罪狀——張嫣皇後有孕,已經成型,卻忽然墮胎,宮中都說是魏忠賢和客氏陰謀陷害;裕妃因為懷孕受封,魏忠賢討厭她不巴結自己,假傳聖旨勒令她自盡,致使皇上連妻子兒女都不能保全。第五大罪狀——祖宗規定,宮中不駐兵,是有深遠考慮的。魏忠賢與奸相沈紘創立內宮操練兵法,怎能知道有沒大盜、刺客潛入其中?一旦肘腋之下發生變故,危害無窮。第六大罪狀——魏忠賢去涿州進香,警戒開道,黃沙鋪路,羽幢青蓋,夾護環遮,人們都認為是皇帝出巡。第七大罪狀——泰昌爺在東宮苦熬四十年,全憑王安保護維持;天啟爺倉卒受命,王安也立下擁護保全的大功,魏忠賢為泄私忿,假傳聖旨殺之。這不但是仇王安,而實敢仇先帝之老奴,況且其他內臣無罪而擅殺擅逐者,又不知幾千百也。第八大罪狀——天啟爺之崩,症狀離奇難辨,原因至今無法查清。宮中人說,魏忠賢、客氏下毒的嫌疑最大。第九大罪狀——天啟爺駕崩之前,魏忠賢即威脅張皇後,要以假子冒充嫡子,繼承大統。第十大罪狀皇上登基初夜,既有四個劍術高超的太監圖謀行刺皇上,即是魏忠賢幕後指使。”孫承宗剛剛讀完,崇禎即厲聲喝道:“此十大罪狀即使有一條,也是謀逆之罪。顧秉謙、魏廣微、崔呈秀、許顯純等魏門五虎、五彪、四十義孫助紂為虐,罪在不赦,立即押赴詔獄嚴審。張維迎!”


    張維迎出列拱手道:“臣在!”


    崇禎:“速帶三千錦衣衛,鎖拿魏忠賢、客氏,查抄其家。”


    張維迎:“遵命。”


    張維迎走了。


    孫承宗:“皇上,魏忠賢黨羽遍布朝野,但趨炎附勢之輩眾多,真心助紂為虐圖謀叛逆者稀少。臣以為,顧全朝局穩定,除魏門五虎、五彪、四十義孫外,不宜驟興大獄,牽連過多,而允許閹黨自省自新,以示皇上如天之仁。”


    崇禎:“孫閣老思慮深廣,準奏。”


    文武百官隊列中,不少人向孫承宗投去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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