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錦州城樓。


    孫承宗帶領祖大壽、祖大樂、祖大成、祖可法等軍官,站在城樓上觀看敵情。


    隻見整個錦州城,被後金軍隊團團包圍,所有後金軍隊營寨,都在大炮的射程之外。


    祖大壽笑著對孫承宗說:“督師,看來叛匪真是學乖了,營寨離咱們的城牆足有四五裏地。”


    孫承宗問他:“你可有什麽辦法,讓大炮充分發揮作用?”


    祖大壽想了想,忽然說:“城牆是死的,大炮可是活的。督師不是和袁崇煥發明了炮車嗎?咱們可以用騎兵步兵作掩護,把大炮推出城來,構築臨時陣地,照樣轟他個稀巴爛。”


    孫承宗誇獎道:“祖將軍是個有心人,到時候你靈活掌握吧。這次皇太極的信心不小,你看他把錦州圍了個密不透風,想要先從心理上嚇到咱們。”


    祖大壽輕蔑地說:“皇太極他們打仗的招數,也就是從《三國演義》裏學的那幾下子,沒什麽新鮮的。”


    孫承宗提醒祖大壽:“複宇,你可不要輕視皇太極他們從曆年實戰中摸索出的經驗。況且,他的謀士範文程很有韜略。”


    祖可法忽然從後麵說了一句:“範文程又不是諸葛亮,還能超過孫督師?”


    孫承宗扭過頭拍了拍祖可法的肩膀:“小夥子,嘴頭子還挺利索!”


    祖大壽立即順杆兒爬,說道:“小子,跟著孫督師好好幹,準能有出息。”


    祖可法馬上央求道:“父帥,你幫我求求孫督師,收我當徒弟吧!”


    祖大壽故意裝出不耐煩的樣子,訓斥祖可法:“滾一邊兒去,看不見孫督師忙得不可開交嗎?”


    孫承宗卻上下打量祖可法幾眼,說:“孺子可教,打完這一仗再說吧。”


    祖大壽馬上催促祖可法:“還不快給督師磕頭!”


    祖可法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唿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孫承宗指點著祖大壽笑著說道:“好你個祖大壽,我隻說可以考慮,你們父子就上趕著行大禮了?”


    祖大壽卻振振有詞:“督師經常教導我們,凡事宜早不宜遲!”


    大家都笑了。


    錦州城外後金中軍大帳內。


    皇太極端坐在虎皮帥椅上,阿敏、莽古爾泰、李永芳、阿濟格、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等大小貝勒分坐在兩旁。


    皇太極問範文程:“範先生,咱們在錦州城下修整了一天,下一步怎麽展開攻擊?”


    範文程起身答道:“錦州守軍隻有三萬多人,咱們八萬大軍,已經給他們心理上造成很大壓力。孫子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據奴才掌握的消息,錦州主將祖大壽,在朱明並不得意。特別是袁崇煥連升三級之後,他很不服氣,咱們可以先派人潛入城中,若能說服他投降大金,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皇太極思考一會兒,才說:“先生的想法很好,派誰去呢?”


    範文程看了看李永芳,並未說話。


    皇太極明白範文程的心思,卻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宜深入探討此事,便說:“今日天色不早了,範先生和李額附留下,其餘人迴去歇息吧。”


    阿敏等人走了。


    皇太極問範文程:“範先生,你覺得派誰去找祖大壽好呢?”


    範文程開門見山:“李額附最合適。”


    皇太極卻有些猶豫:“李額附是朱明第一個歸順的將軍,又是咱們大金國的東床駙馬,輕易深入虎穴冒險犯難,不太合適吧?”


    範文程看著李永芳微笑不語。


    李永芳立即站起來說:“大汗,李永芳既然早已歸順大金,就生是大金的人死是大金的鬼,隻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萬死不辭。”


    夜,錦州總兵府內。


    鼓樓上剛剛敲過三更鼓,巡夜的四個士兵,圍著祖大壽的臥室轉一圈,又走向別處。


    隱藏在花木從中,穿著一身夜行衣蒙著麵罩的李永芳,輕巧得如同狸貓一般,快步貼近祖大壽的臥室,輕輕敲了三下門。


    穿著睡衣的祖大壽,在裏麵警覺地問一句:“誰?有什麽事?”


    李永芳坦然答道:“大金使者李永芳,前來拜見祖將軍。”


    祖大壽迅疾拔劍在手,厲聲喝問:“你想幹什麽?”


    李永芳平緩地說:“祖將軍,李某手無寸鐵前來,沒有任何惡意,隻想和將軍談談。請你開門。”


    祖大壽考慮片刻,提著寶劍,打開房門。看見李永芳果然是赤手空拳,便說:“請進吧。”


    李永芳走進屋,看到祖大壽還手提寶劍看著他,便張開雙手,緩緩轉著身子說:“祖將軍若不放心,請仔細搜查一遍李某全身,看看有沒有夾帶武器。”


    祖大壽見李永芳如此坦誠,便放下手中寶劍,輕鬆說道:“坐下說話吧。”


    李永芳摘下麵罩,坐在椅子上。


    祖大壽:“李將軍,你我雖然有過交情,但現在已經各為其主,你不該來找我。”


    李永芳微笑著說:“公事上是各為其主,私事上的交情不應該忘記吧。想當年,管仲與鮑叔牙各為其主,並沒有影響私交呀。”


    祖大壽:“李將軍的比喻不對,管鮑侍奉的是同胞兄弟,你我侍奉的是仇敵。”


    李永芳搖搖頭說:“複宇兄說得不對,滿族與漢族,也是中華大地上的兄弟,隻不過有大有小、有強有弱而已。”


    祖大壽:“李將軍的高論,祖某不敢苟同。你來此何事?”


    李永芳:“想給祖將軍送一段富貴。”


    祖大壽輕蔑地笑笑,說:“李將軍獻出城池,出賣全城兄弟姐妹,換來努爾哈赤的孫女當老婆,這種富貴,請不要在祖某麵前說起,免得髒了耳朵。祖家世世代代是大明忠臣,從沒出過賣主求榮之輩。”


    李永芳不急不躁,繼續說道:“複宇兄開口閉口世代大明忠良,難道真不知道朱元璋起家時及登基後所作所為?朱家配得上別人忠於他們嗎?複宇兄難道真不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


    祖大壽:“既然李將軍說成王敗寇,祖某就請李將軍認真想想,難道你真認為叛匪能成大器?努爾哈赤征戰幾十年也不過占領七八座城池,且偏據遼東一隅。前幾任遼東經略浮躁無能,孫督師卻有經天緯地之才。早晚有一天會剿滅叛匪,到那時,李將軍怎麽辦?”


    李永芳鎮定地說:“想當年,漢高祖也是偏據漢中一隅,楚霸王何等強大,最後呢?所以,暫時的強弱會改變,關鍵是主公會不會用人。大金國從努爾哈赤到皇太極,都是傑出的天才。朱明百多年來的君主,都是昏庸無能之輩,氣數已盡。”


    祖大壽幹脆地說:“祖某是軍人,不想和你做口舌之爭。念在過去交情上,你又是隻身赤手空拳而來,我不會難為你。你走吧,咱們戰場上見。”


    李永芳卻不甘心,繼續說:“複宇兄真覺得在戰場上一定能取勝?這次我們來了十幾萬大軍,已將錦州城圍得水泄不通。你才有三萬多人馬,戰火一起,玉石俱焚,小弟實在為複宇兄可惜呀。”


    祖大壽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假作苦苦思索之狀,半天才說:“老弟,實不相瞞,我們祖家兄弟子侄十幾人都在城中,若是戰事不利,還真怕斷了香火。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


    李永芳見自己的攻心之術初見成效,立即說道:“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份上,小弟給你指兩條路。第一,複宇兄若不想落一個漢奸的罵名,可在關鍵時刻率眾棄城逃走,大金國事後也會送給你一大批金銀財寶,讓你全族幾十年享用不盡。第二,你若能獻出錦州和孫承宗,率領全部人馬歸順大金,條件任你提,大金國盡全國之力滿足你。”


    祖大壽立即流露欣喜之態,說道:“大金國大汗確實雄才大略、待人寬厚,老弟,請你容我仔細想想,過兩三天答複。”


    李永芳爽快地答道:“複宇兄是聰明人,我就在城外等你的好消息。”


    深夜,錦州督師行轅臥室內。


    孫承宗穿著睡衣披著外衣,給祖大壽打開門,有些意外地問:“複宇,你深更半夜來敲門,出了什麽事?”


    祖大壽神秘兮兮地答:“大事,天大的事。”


    孫承宗穿好外衣,坐到椅子上,說:“你坐下說。”


    祖大壽:“李永芳剛才來找我了。”


    孫承宗恨恨地問:“這個狗漢奸又想耍什麽花招?”


    祖大壽:“跟我套交情、勸降。”


    孫承宗立即問道:“你如何答應的?”


    祖大壽如實相告:“我說,請容我仔細考慮兩三天。”


    孫承宗眉開眼笑:“答應得好!”


    祖大壽問:“好在何處?”


    孫承宗:“第一,你給錦州布防爭取了三天時間。這次皇太極來得太快,咱們有些地方布置還不充分。第二,在此期間,可以讓滿桂準備好關寧鐵騎前來,夾擊叛匪於錦州城下。複宇,老夫要給你請功!”


    祖大壽嘿嘿笑著說:“督師,請功的事以後再說。我倒是怕皇太極、範文程不像李永芳這樣好騙。”


    孫承宗低頭沉思半晌,抬頭說道:“我有一計,隻是過於危險,不說也罷。”


    祖大壽卻催促孫承宗:“說嘛,說出來咱們共同商議。”


    孫承宗:“若是讓祖可法去送信,並答應領路來攻錦州,叛匪必定堅信不疑。”


    祖大壽也有些猶豫了:“祖可法倒是機智勇敢,可他是個孤兒,我養了他七八年,真不忍心讓他去冒險。萬一有差池,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孫承宗:“算了吧,咱們另想辦法。”


    祖大壽卻說:“不派我的子弟前去,很難取得信任;別的子弟,還都沒可法機智勇敢。”


    孫承宗:“你當麵與他講清楚,尊重他的意見,不要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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