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遼陽薩哈廉府密室內。


    薩哈廉殷勤地給幾個兄弟斟茶倒水:“大家嚐嚐,這是地道的武夷山大紅袍,一個朋友費了好大勁,才給我弄來半斤。”


    代善的長子嶽托,端起蓋碗兒抿了一口茶,仔細品了品,稱讚道:“老四,真是茶中極品!難為你有了好東西還能想著幾個哥哥。”


    薩哈廉委屈地叫起來:“大哥,說話做事要憑良心,老四有了好酒好肉,哪一迴不請你們?”


    代善的次子碩托嘲笑薩哈廉:“老四,瞧你這點兒出息,大哥跟你說句笑話,也值當得急赤白臉瞎嚷嚷?”


    代善的三子瓦克達也跟著起哄:“就是就是,這麽大個人,一點兒也不禁逗!”


    薩哈廉讓三兄弟擠兌得沒詞兒了,坐椅子上低頭喝茶。


    碩托繼續逗薩哈廉:“嘿,嘿,老四,你這小子神神秘秘地把哥兒幾個,請到密室來,恐怕不僅僅是品嚐你的大紅袍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然我們抬屁股走人。”


    薩哈廉趕緊說:“二哥,你急什麽,好茶葉要到三泡四泡上才出味兒呢!”


    嶽托沉穩地說:“老四,咱們是親兄弟,有話直說。”


    薩哈廉看了看碩托、瓦克達,說道:“三位哥哥,大汗升天了,汗位到底該由誰來繼承呢?”


    碩托板著麵孔說:“老四,這事不應該由咱們幾個、在這種地方議論。”


    薩哈廉:“哎呀,我的好二哥,看你平時伶牙俐齒,怎麽到了關鍵時刻這麽死心眼兒呢?咱們兄弟幾個不先商量好,到時候任人擺布呀?”


    嶽托微微皺皺眉,問:“老四,你忘了前兩天老爺子的話,他那是告誡所有人,出於公心顧全大局。”


    薩哈廉親昵地說:“大哥,我看你也是個死心眼兒。老爺子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場麵話。”


    瓦克達問:“你認為老爺子別有懷抱?”


    薩哈廉激憤地說:“前幾年,老爺子的太子之位被輕易拿掉時,可曾有人出來說句公道話?那會兒,咱們哥兒幾個勢力不夠大,忍氣吞聲過去了。今天呢,機會來了!大妃拿出個什麽傳位詔書,被老爺子當場否決。過幾天,就會按照老爺子的提議推選大汗,該推選誰,咱兄弟不得事先商量商量?”


    嶽托對薩哈廉的話似聽非聽,眼睛裏卻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碩托問薩哈廉:“你認為老爺子想推選誰?”


    薩哈廉:“老爺子總不能鼓動大家推選他自己吧!有些話,該咱們說。”


    嶽托嚴肅地問:“說什麽?”


    薩哈廉理直氣壯地說:“說老爺子以前是被人陷害的,說老爺子德才兼備眾望所歸,說老爺子為大金國立下赫赫戰功,說老爺子當大汗名正言順。”


    碩托誠懇地說:“老四,你說的都是事實。若是咱們擁護老爺子當大汗,會有多少人支持?”


    薩哈廉扳著指頭一一細數:“第一,執政的八大貝勒中阿敏、莽古爾泰、濟爾哈朗都與老爺子關係密切,專辦對外交涉的十個固山貝勒咱們占了五個。第二,咱們的兩紅旗兵強馬壯,加上莽古爾泰的正藍旗、阿敏的鑲藍旗,正黃旗、正白旗也可爭取一部分。第三,論年齡老爺子居長,論德才老爺子最強。第四點最重要,老爺子原先就是太子,是遭人陷害撤銷的,最容易引人同情。”


    嶽托問:“你認為有此四點,就萬無一失了?”


    薩哈廉肯定地點點頭。


    嶽托:“若是老爺子堅決不同意呢?”


    薩哈廉隨即說道:“養咱們幾個兒子管什麽用的?到時候硬把老爺子架到大汗寶座上,他不得不同意!這就是陳橋兵變故事。”


    嶽托低頭思索一會兒,說道:“老四,你的想法很大膽,誘惑力也極強。但來得太突然,容我們細細想一想吧。”


    薩哈廉有些緊張,叮囑道:“你們可不能向老爺子出賣我!”


    遼陽代善宅小客廳內。


    嶽托扶著代善在椅子上坐下。


    代善問:“老大,你說有重要事情稟報,別照應我,快說!”


    嶽托又有些猶豫——薩哈廉的安排有沒有道理呢?該不該把薩哈廉的計劃向父親和盤托出?會不會給薩哈廉帶來滅頂之災?


    定了定神,嶽托才說道:“兒子沒向阿瑪稟報之前,阿瑪得先答應兒子,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生氣;都要原諒兒子的弟弟們。”


    代善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便急匆匆催促嶽托:“少囉嗦,快說。”


    嶽托隻好把在薩哈廉密室的情景和盤托出。


    代善一聽完,立即嘴唇哆嗦著罵道:“逆子,真是個逆子!這是要斷送咱們全家,斷送大金國!”


    嶽托不解地說:“阿瑪,也許薩哈廉是對的。”


    代善使勁一拍桌子,茶碗兒震歪了,茶水流了一地。


    代善憤怒地說:“薩哈廉年輕不懂事,老大你也糊塗了?事情明明擺在那兒,阿瑪、皇太極、阿濟格三人實力基本均衡,誰也不能獨大。阿瑪沒有那麽高尚、大公無私,也不是不想當這個大汗。但是,阿瑪想了千遍萬遍,靠武力硬奪,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


    嶽托:“阿瑪好端端的太子地位,讓別人給黑了,太欺負人了!”


    代善勸慰道:“往事不可追,麵對現實吧。若三家為了奪位,大打出手,三國袁氏兄弟爭鬥而三敗俱傷,白白便宜了曹操,就是前車之鑒。隻有咱們表現出大公無私,局麵才能向好處發展。”


    嶽托忿忿不平:“為什麽總是犧牲咱們呢?”


    代善頗具遠見地說:“那也比滿族人都讓朱明消滅殆盡好得多。況且,阿濟格現在有傳位詔書,也讓阿瑪一席話給廢了,不也是犧牲嗎?咱家要是出爾反爾,定會遭到全大金國的反對。”


    嶽托慢慢想通了,堅定地說:“阿瑪,兒子支持你!”


    代善笑道:“好兒子,光你自己支持不行,去說服碩托、瓦克達、杜度、濟爾哈朗他們。阿瑪來對付薩哈廉。”


    嶽托緊張了,急忙說:“阿瑪,對四弟可不能處罰太重!”


    代善嚴肅地說:“幹好你自己該幹的事,別的少管。”


    皇太極府小客廳內。


    範文程拿著幾張紙,交給皇太極。


    皇太極看了看,幾張紙上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好多字,便對範文程說:“範先生先大體說說吧。”


    範文程:“這幾頁紙上,記錄的是最近幾天阿濟格、薩哈廉及其親信們的詳細活動——幾月幾日幾時至幾時,誰和誰在什麽地方會麵。”


    皇太極有些驚訝地問:“竟然如此詳細?”


    範文程有些得意地說:“這是奴才仿效朱明東廠衙門、錦衣衛的盯梢辦法,能迅速摸清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的大體活動。”


    皇太極:“阿濟格、薩哈廉有什麽問題嗎?”


    範文程斬釘截鐵地說:“非常可疑,阿濟格、薩哈廉最近頻繁地和別的旗中的實權人物接觸。比如,阿濟格分別找過阿敏兩次、莽古爾泰三次、嶽托兩次、瓦克達一次、碩托兩次;薩哈廉分別找過阿敏三次、莽古爾泰兩次、杜度兩次、濟爾哈朗三次。國喪期間,如此頻繁的私下接觸,定然是另有企圖。”


    皇太極沉思著說:“先生說得有道理。照先生分析,他們的企圖是什麽?”


    範文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無非是拉攏各方勢力,為自己所用。”


    皇太極有些不解地問:“阿濟格想當大汗我知道,難道薩哈廉也想當大汗?”


    範文程搖搖頭說:“薩哈廉目前沒有這個資格,更不具備實力。”


    皇太極警覺地問:“你是說他為代善而奔走?”


    範文程深深點頭:“然也。”


    皇太極十分緊張:“這會是代善的授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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