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著呂珍、葉文舉不由有些詫異。


    就在剛才,兩人找到他,表示想和他單獨談談。


    於是,隻能帶二人來到大營內一座空著的營房內。


    “不知兩位前輩,有什麽事?”對方是和老頭子一個時期的人物,雖然是失敗者,他也願意給其應有尊重。


    呂珍看向葉文舉,點點頭。


    葉文舉拿出包袱,放在桌案上,緩緩展開包袱皮。


    當裏麵的東西露出來時。


    朱棣頓時微微皺眉。


    錦衣衛腰牌!


    飛魚服!


    看規格,還是百戶級別。


    皺眉看向呂珍二人,“呂前輩,這是……”


    呂珍拿起腰牌,遞給朱棣,“不久前,有錦衣衛駕駛小船突然登上梅花瓶,找到我們兄弟,自稱是太子的人……”


    呂珍將整個過程,詳細轉述給朱棣。


    既然說。


    那就絕不藏著掖著。


    葉文舉好奇觀察朱棣,不放過朱棣臉上任何細微表情。


    他特想知道,這位四皇子聽到這些,會有什麽反應。


    憤怒!


    猜忌?


    可惜,朱棣除了微微皺眉,臉色十分平靜,‘好深城府,好強的定力。’


    葉文舉光顧著觀察朱棣臉上神色,沒注意到,朱棣的手指,微微蜷曲後,又緩緩舒展。


    消息太讓人震驚。


    他也無法判斷,此事到底是誰做的。


    洪武九年。


    他出宮。


    然後一直就遊離於權力中樞之外,原以為,可以躲開這種風波詭異之事,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


    “殿下,對方到底是誰的人,我們無從驗證判斷,我們也不想與殿下為敵,所以,這套百戶官服,就交由殿下處置……”


    他們和朱棣交過手,現在不打不相識,合作過程中,更是對朱棣有了更深了解。


    就算真是太子的人。


    他們也不想得罪眼前這位。


    更不想站在這位對立麵。


    朱棣笑了,接過百戶腰牌打量,是貨真價實的朝廷禦製百戶腰牌。


    這玩意兒,有特殊標記。


    且也沒人敢私自仿造。


    把腰牌遞向呂珍,在呂珍詫異中,笑道:“我希望呂前輩能答應做這個百戶,想必,呂前輩也明白,將來我一定要對你們有所動作,今天我給呂前輩交個底……”


    ……


    “呂前輩有兩個選擇,一,帶著兄弟們落戶東番,徹底轉變為海商。二,將來加入我的海軍中,所有人都要與我部進行混編,然後,呂前輩輔助俞靖……”


    朱棣給出兩個選擇。


    也是呂珍等人已經考慮過的。


    呂珍反問:“如果我們加入殿下麾下海軍,我還擔任‘太子’任命的錦衣衛百戶,殿下真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朱棣不由笑了,“呂前輩能把此事告訴我,就證明呂前輩更傾向與我合作……”


    相信呂珍之餘。


    他也在冒險。


    他想看看,到底是誰!


    真是大哥?


    亦或,其他人?


    ‘好氣魄!’


    呂珍看著朱棣,忍不住暗暗感慨。


    元末最優秀的諸侯,無疑是朱元璋。


    但他覺,朱元璋家老四,比元末時的朱元璋更優秀。


    當即表態道:“殿下,現在我說什麽,都無法證明什麽,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殿下且看我們兄弟的表現!”


    他坦白此事,就決定倒向眼前這位。


    元末他們兄弟,賭張士誠能成最後贏家,失敗了。


    人到中年,年過半百。


    他決定再帶兄弟們賭一把。


    這迴,就賭朱元璋家老四!


    朱棣笑笑。


    三人又談了會兒,從營帳內走出。


    眾人全都好奇打量。


    在重新前往觀摩台路上,梁道明湊到呂珍身邊,低語:“呂前輩決定投靠燕王了?”


    他猜,八九不離十,就是此事。


    呂珍含笑點頭。


    周圍好奇關注的眾人,見呂珍點頭,紛紛露出笑容。


    梁道明則默默歎了口氣。


    呂珍做出決定了。


    他呢?


    ……


    來到觀摩台後。


    朱棣交代道:“你們去台上觀看,我決定,今天下午的演練科目,我親自主持。”


    眾人不由微微錯愕。


    原計劃中,可不是如此。


    徐妙雲狐疑看了眼朱棣,兩人相濡以沫這些年,四郎情緒細微變化,她都能感覺到。


    四郎和呂珍單獨談完,出來後,真實情緒,其實十分壓抑。


    隻是,這種隱藏在最深處的情緒。


    其他人感知不到罷了。


    徐妙雲心中暗暗擔憂,帶著眾人走上觀摩台。


    朱棣來到陣列前。


    目光所及,五千人方陣,一條條直線,一雙雙眼睛,目視前方看著他。


    打鐵還需自身硬。


    隻要有這些兄弟,隻要手中握著一支強軍,他就能粉碎一切陰謀詭計!


    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大聲道:“未來一段時間內,我會親自主抓你們的訓練,從今天開始,凡是我做到的,所有人必須做到!”


    ……


    觀摩台上。


    熟悉朱棣的人,不由微微皺眉。


    隱約察覺,朱棣有些不一樣。


    徐輝祖側頭靠近徐妙雲,用隻兩人聽到的聲音,低語詢問:“阿姐,姐夫怎麽了?”


    他隱隱感覺,姐夫在極力壓著一股極為冷漠的憤怒。


    徐妙雲看著朱棣背影,眼底擔憂一閃而逝,笑道:“伱姐夫一旦領兵,不就是這樣嘛。”


    是嗎?


    徐輝祖狐疑看了眼徐妙雲,撓了撓頭。


    可能吧。


    隨即打消疑慮,繼續聽朱棣講話。


    片刻後。


    朱棣頓住,轉身看向譚淵,“準備吧。”


    “殿下,要不還是我帶著……”


    譚淵剛開口,被朱棣瞪了眼,頓時不敢說話,忙去準備。


    很快,譚淵帶著數百名將士,在觀摩台左側遠處,擺放好密集的稻草人。


    然後……


    “這是幹什麽?”


    眾人看到,譚淵把一些尖銳的碎石子,灑在地上,不由好奇起身。


    徐增壽好奇跑下觀摩台,抓了把碎石子折返。


    眾人紛紛取了點觀察。


    “現在,我命令,所有人脫鞋赤腳!”


    朱棣的命令聲這時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


    朱棣彎腰脫鞋,將士們微微愣怔,也跟著脫鞋。


    梁道明想到了什麽,瞬間瞪大眼,“不會要赤腳走過撒碎石的路段吧?這石頭看樣子是用錘子破碎的,棱角很鋒利……”


    疼也就罷了。


    踩著步點走過,不但更疼,而且還能劃破腳底。


    這也太狠了吧?


    ……


    在眾人議論中,朱棣已經率領將士們,赤腳往觀摩台右側而去。


    朱棣赤腳站在陣列左前方。


    譚淵歸隊後。


    朱棣大聲喝令,“第一鎮第一協,第一標,第一營,齊步走!”


    嗒嗒嗒……


    隨著朱棣提步,身後,譚淵、張武等人率領第一火銃營,隨即踩著步點,跟隨在後。


    所有人瞪大眼,看朱棣率領陣列,緩緩走入撒了密集尖銳石子的三百米路段。


    徐妙雲看朱棣踩上尖銳石子,忍不住心疼皺眉。


    從四郎的臉色看,似乎不疼。


    可隻要看後麵將士,踩上石子時,瞬間皺眉,隨著前進,臉漸漸變白,甚至,路麵出現血跡,就知道,肯定很疼!


    “注意陣列!舉火銃!”


    朱棣肅然聲響起。


    身後將士們,雖然疼的厲害,可聽到聲音,忙舉起火銃,同時餘光看著左邊袍澤,找準隊列。


    “現在我們腳下踩著尖銳石子,往後在戰場上,迎麵而來的會是敵軍騎兵、箭雨……”


    “所有人都要記住,隻要號令下達,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所有人都必須執行命令,膽怯猶豫者,斬!畏縮不前者,斬!……”


    “你們如此!”


    “我更要如此!”


    ……


    朱棣的喊聲傳入將士們耳中。


    距離稻草人陣列五十步左右,朱棣光著腳,踩著尖銳石子,原地踏步同時,靠向第一營陣列左側,讓出射擊麵。


    後麵將士也跟著原地踏步。


    隻見,所有人腳下位置,肉眼可見變紅。


    “立正!”


    嗒!


    號令傳出,將士們重重踩在尖銳石子上。


    朱棣拔刀直指前方稻草人陣,“三段射擊!”


    第一排將士瞬間蹲下。


    第二排將士舉槍瞄準。


    第三排將士的火銃,搭在第二排將士肩膀。


    “射!”


    砰砰砰……


    “射!”


    砰砰砰……


    ……


    這個午後。


    朱棣帶領著一個個營,反複走過那段灑滿尖銳石子的路麵。


    炒豆子般爆炸聲,在海灣內,響了整整一個下午。


    到最後,甚至整個海灣內,都能聞到火藥味。


    將士們反複走過的那段路,到最後都被染紅。


    一直到傍晚。


    大營內才平靜。


    朱棣開始巡視每個營房,交代將士們用海水洗腳,清理傷口。


    眾人全都被震驚了,默默離開大營。


    呂珍房間內。


    梁道明感慨道:“娘的!太狠了!王爺真的太狠了!”


    對別人狠,不算什麽。


    對自己狠,才可怕!


    一個營,一個營親自帶著一遍遍走。


    將士們走一遍,朱棣就走十幾遍!


    最可怕,到後來,每個人腳底流血不止,氣勢反而越來越盛,每當進入石子路段時。


    每個人步點故意踩得特別重。


    就像一群二傻子!


    身為領兵之人,大家都明白,這不是傻。


    是血勇!


    朱棣以身作則,比士卒走的更多,受的傷更重,流的血更多,成功激起了將士們血勇!


    古往今來,鍛煉新兵血勇,最常見的辦法,是讓新兵參與屠城,或者殺俘。


    俗稱見血。


    當兵的見血。


    就好比刀開刃。


    “我第一次見,用這種方式,讓新兵見血開刃!”


    呂珍苦笑,“可我感覺,這種辦法形成的血勇,比殺別人產生的血勇,更強!”


    傷人和傷己。


    所需勇氣完全不同。


    他可以毫不猶豫殺別人。


    但讓他拿刀在自己身上,不傷害性命前提下,劃拉幾下,心中也會猶豫。


    梁道明苦笑提醒,“據說,這一年,譚淵等人隻是訓練了列陣、射擊等科目,年後,燕王將在雞籠嶼停留數月時間,展開新的訓練。”


    他實在不敢想象。


    朱棣要把這支新軍,訓練成什麽樣子。


    反正,即便現在,這支新軍他都十分眼饞。


    他要有這樣一支萬人精銳。


    可以在三佛齊橫著走!


    ……


    這一刻,很多人都在議論今天的訓練。


    朱棣巡查營房後,返迴他和徐妙雲的住所。


    吱呀。


    推門聲響起時。


    徐妙雲托腮坐在嬰兒床邊怔怔出神,聞聲忙轉頭,見朱棣迴來,鬆了口氣,起身同時,忙催促:“快來洗腳……”


    “沒事。”朱棣笑著走到床邊,看著已經擺放在床邊的洗腳盆,無奈搖頭。


    訓練中,這點傷算什麽。


    他以前,傷的比這更重。


    那時,可沒人知冷知熱關心。


    徐妙雲瞪了眼,蹲在床邊,幫朱棣脫掉靴子。


    靴中白鞋墊,已經完全染紅。


    洗過後,看著朱棣腳底密集的血口子,有些裏麵還紮著木屑,低著頭,眼睛瞬間蒙上水霧。


    “有些傷口有東西,我要幫你清理,忍著點……”


    悶悶聲傳出。


    朱棣不由後悔了。


    早知道,他就在營房處理後再迴來。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真不疼。”朱棣笑著安慰。


    徐妙雲抬頭瞪了眼。


    大老爺們兒受傷就不疼?


    把她當孩子了?


    徐妙雲一邊給朱棣處理傷口,一邊詢問:“呂珍和你說了什麽?你別瞞著我,我能感覺到,剛開始,你情緒很壓抑……”


    後來,隨著訓練反複進行,四郎雖然腳上傷勢越來越重,可情緒卻漸漸變好了。


    朱棣無奈笑笑,也不瞞著,“呂珍……”


    徐妙雲不由微微皺眉。


    會是大哥嗎?


    不是大哥,又會是誰?


    “那你準備怎麽辦?”


    “涼拌。”朱棣笑容漸漸消失,“我讓呂珍擔任這個錦衣衛百戶,我想看看,到底是誰?”


    他十分想知道,背後主使之人。


    徐妙雲沉默不語。


    如果真是大哥。


    大哥想要什麽?


    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亦或,擔心四郎的海軍力量,未來過分壯大,希望呂珍在某些特定時刻,帶著四郎積攢起來的海軍戰船,投效朝廷?


    ……


    若不是大哥,而是其他人,那就是離間四郎和大哥。


    可又是誰。


    竟然能指使動錦衣衛?


    蔣瓛?


    他就不怕,四郎直接迴朝對峙?


    ……


    父皇對四郎的考驗?


    ……


    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她也沒頭緒。


    但她知道,四郎絕不希望,秘密揭開時,這個人是大哥。


    所以,下午剛開始時,隱藏最深的情緒,才會十分壓抑。


    ‘希望不是吧。’


    夫妻二人,默契把此事壓下,就當什麽也沒發生,什麽也不知道。


    ……


    年後。


    徐輝祖、沈至等人啟程離開。


    朱棣、徐妙雲帶著孩子們,則留在雞籠嶼。


    孩子們除了學習知識,及跟著朱棣學習武術外。


    俞靖特雞賊,知道這些孩子將來肯定是朱棣身邊的中流砥柱,經常開著戰艦,帶孩子們出海。


    希望孩子們喜歡海軍,將來在海軍效力。


    學生在海軍效力,朱棣作為老師,總得把資源偏向海軍吧?


    算盤打得劈裏啪啦作響。


    金陵城都能聽到。


    而朱棣,則大部分時間,泡在軍營中。


    訓練將士們。


    福建方麵,葉茂帶著一群士紳,春節期間,親自來了一趟雞籠嶼。


    最終商議確定,今年福建批準搞一千個鄉土村社。


    至於去年三百個鄉土村社村莊,周圍鄰村,自發性搞鄉土村社,布政使衙門不限製,采取默許態度。


    朱棣就是想看看,百姓自發搞,能幹成什麽樣。


    與葉茂等人的悲觀不同。


    他對此較為樂觀。


    敢於自發主動搞的村子,一定有敢闖敢幹,並且能組織起百姓的能人。


    他曾見過一個時代。


    農村湧現出許許多多這樣的能人。


    這個時代,肯定也不會少。


    他也不怕這些能人,竊取鄉土村社的全部利益。


    朝廷從律法上,已經確定,鄉土村社股份不可轉讓,隻能父子傳承。


    這些能人,帶領鄉土村社發展起來,如果不滿足鄉土村社帶來的財富,隻能帶著積累起的本錢,轉變為商籍,前往城鎮發展。


    按照他的規劃。


    商人也必須施行雇工身股製。


    總之,鄉土村社+雇工身股製就是搞活民間,就如同亂世一樣。


    民間越活躍。


    越容易在龐大的百姓群體中,篩選出有能力的佼佼者。


    鄉土村社+雇工身股製的模式,又規定了,這群有能力的佼佼者,可以更富,但必須分潤一部分財富,直接在民間層麵進行均富。


    帶更多人富裕。


    商業模式傳統,說到底是培養出來的。


    隻要他堅定不移這麽幹。


    堅持時間久了。


    每個人都認同這種方式時。


    即便一小部分人,為了一己私利,想改變,也不敢犯眾怒。


    培養全民共識至關重要。


    他就要在福建試驗。


    他要看看,整個福建,大多數人形成這種共識後。


    等他離開福建,離開大明後。


    他留下的這套東西,能延續多久?


    如果大部分人的認同共識,最終能擋住小部分人貪得無厭的私欲。


    那就證明,這套東西,可以長久存在。


    所以,接下來,他要在整個福建,推動鄉土村社+雇工身股製同時,掀起一場,全福建,全民共識!


    這種共識,最終要像三綱五常,牢不可破,堅定不移!


    ……


    福建轟轟烈烈的變化。


    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引起金陵激烈討論。


    ……


    洪武十三年十月。


    禦書房。


    朱標剛剛結束兵法考校。


    恰在此時。


    蔣瓛送來了福建最新消息,“陛下,錦衣衛已經調查清楚,整個福建,至少五成商賈,已經完成雇工身股製改造,燕王近期通過布政使衙門,在整個福建民間,推動雇工身股製輿論認同……”


    ……


    “大儒吳海帶頭反對……”


    朱元璋微微皺眉,沒想到朱棣動靜鬧得這麽大。


    大儒吳海影響力不止在福建。


    整個大明都不小。


    待蔣瓛介紹完後,朱元璋沒發表意見,看向藍玉等人,笑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啟程?”


    藍玉忙答道:“陛下,臣等準備近期就啟程去福建。”


    “父皇,兒臣想讓方希直、練子寧等人去福建觀摩。”朱標恰到時機提及此事。


    朱元璋笑笑,隨即說道:“可以,另外,水師也派人去,組成一個文武、水陸觀摩團,你們準備準備,三天後就動身。”


    所有人驚愕抬頭。


    這觀摩團規模,太大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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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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