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朱棣迎上馬秀英,含笑衝朱元璋方向,努了努嘴,“就這樣讓父皇被嬸子們聲討,沒事嗎?”


    雖說,老頭子不大可能和嬸子們計較。


    可萬一呢?


    馬秀英含笑瞪了眼,“你不能這樣想你父皇,娘心裏有數。”


    重八身上的缺點很多。


    這要是換成朝中那群穿紫批紅的官員。


    重八肯定不慣著。


    即便他錯了,也不會慣著。


    可現在就是一群百姓,還是一群女人,談論的也不是什麽國家大事,就是關於父母和子女間事情。


    重八不會真動怒。


    她就是要借這個機會,讓重八真正認識到錯誤。


    為人父母和孩子,相互間即便有不理解,也不應該用他那種處理方法。


    父母錯了,該承認也得承認。


    還沒給老四認錯,就把毛驤扔到老四身邊,又讓老四帶著雄英遠行。


    重八不說,就真以為,她猜不透?


    她為什麽明知,卻沒反對呢?


    她相信,老四根本不會被考驗住。


    通過考驗,重八才能真正徹底放心,信任老四。


    就算,有一天她先走了,不在了。


    真有人想挑撥離間他們父子間關係,也沒那麽容易!


    朱棣笑著衝馬秀英豎了個大拇指。


    此刻,無論是朱元璋還是朱棣,都沒意識到馬秀英的良苦用心。


    ……


    “師娘,你看,好多人!”


    某刻,通往祠堂方向,傳來一聲驚唿。


    叔伯嬸子們的聲討也被打斷。


    朱元璋循著聲音看去,就見一個很漂亮的大眼睛姑娘,視線延伸,又看到了徐妙雲和一群孩子。


    ‘幸虧有這個大眼睛姑娘提醒!’


    朱元璋暗暗慶幸。


    妙雲丫頭都迴來了。


    混賬老四看熱鬧也就算了。


    可不能讓兒媳看到咱這麽尷尬的場麵。


    咳咳……


    隨即,輕咳一聲,豁出去了,“各位老嫂子,伱們教訓的對,咱認識到錯誤了,其實咱這麽做,也是為了鍛煉兩個孩子,四郎的十畝水田都是咱給置辦的……”


    咦!其實也沒想象中那麽難嘛!


    朱元璋忽然發現,認個錯,其實也不難。


    餘光瞥視朱棣……


    朱棣驚呆了。


    ‘老頭子竟然認錯了!’


    馬秀英瞧著這對活寶父子,無奈笑笑,一年多,父子兩其實都發生了很多變化。


    低聲道:“你爹這一年,其實變化挺大的。”


    她不是為重八說好話。


    這是真話。


    如今的重八,比過去九年,更能聽得進勸諫了。


    當然,這種喜人變化,很大部分是老四的功勞。


    父子較勁中。


    她從旁規勸,別看重八死要麵子嘴硬,其實也深刻反思了。


    洪武九年,發生在他們家的這次父子衝突、矛盾,除了老四夫婦受苦受委屈。


    可對他們這個大家庭,對天下,是件好事。


    現在的重八,又越來越像打天下那會兒了。


    她相信,重八身上這些正麵改變,必將對朱家,對天下,產生深遠影響。


    朱元璋見徐妙雲和夏家夫婦,還有一群孩子,快步走來,急了,抬手指著朱雄英:“這是四郎的小侄子,一直寄養在我們家,咱寶貝的不得了。”


    話中,趁所有人轉身看朱雄英,拚命給馬秀英使臉色,‘咱都認錯了,在兒子麵前認錯就行了,在兒媳麵前,你就給咱留點臉吧!’


    幾十年夫妻,馬秀英讀懂了朱元璋眼神,強忍笑意,開口:“他八嬸兒,是這樣的。”


    八嬸兒等人信任馬秀英。


    於是紛紛轉身……


    “大丫爹,要真是這樣,你的錯就不嚴重。”


    “大丫爹,可要好好珍惜四郎,你是不知四郎有多好,當初,俺們都想把閨女嫁給四郎。”


    “大丫爹,不說四郎將來出人頭地,但俺可以保證,四郎絕對是個好孩子。”


    “對,別看四郎隻是您女婿,半個兒子,但等你老了,四郎肯定會在你膝前盡孝,給你養老送終!”


    ……


    ‘咱家混賬老四有這麽好?咱怎麽沒發現?’


    朱元璋詫異看著一群叔伯嬸子。


    他知道混賬老四在土橋村百姓心中地位很高。


    但能讓一群百姓,紛紛拍胸脯,說出這種話,著實還是把他驚住了。


    震動很大。


    感觸也很深。


    朱元璋悄悄瞥視朱棣,‘混賬老四給秀英洗腳,啥時候,能給咱這個當父親的洗一迴,就一迴,咱也心滿意足了。’


    混賬老四做的飯,他雖然沒全吃到。


    可畢竟心心念念的烤魚、小雞燉蘑菇都吃上了。


    唯一讓他嫉妒的,就是洗腳了。


    他這輩子,都年過半百了。


    兒女不少,並且給他們提供了富足優越的生活、地位。


    可就是沒撈到一次,兒女洗腳的機會。


    ‘嗯,這事急不來,先和混賬老四緩和關係,等時機合適,再攛掇秀英,讓秀英去暗示一下混賬老四。’


    ……


    徐妙雲帶著一群皮孩子,懷著驚訝走來時。


    叔伯嬸子看著自家孩子放學了,紛紛打招唿後,趕著迴家做飯。


    嬸子們經過徐妙雲身邊,壓低聲提醒。


    “大丫,你爹人還行,錯誤不大,可以原諒。”


    “大丫,別怨你爹,好好和你爹娘說說話。”


    ……


    徐妙雲看著這群質樸的嬸子,含笑點頭。


    這輩子,她最不後悔的事情,第一,堅持做四郎的妻子。


    第二,就是來到土橋村這個民風淳樸的安置村。


    等叔伯嬸子離開後,徐妙雲趕忙上前行禮,“爹。”


    哈哈……


    朱元璋爽朗大笑,擺手製止徐妙雲,打量著這個兒媳。


    他們老朱家占了天大便宜,混賬老四命裏真是有點福運,一年前,都被他扔到土橋村,妙雲丫頭不顧各種流言蜚語,還追著來。


    點點頭,“這一年多,受苦了。”


    徐妙雲含笑搖頭,忙轉身介紹:“這是四郎的同窗……”


    夏時敏一家四口忙走上前,鄭重一拜:“晚輩夏時敏拜見世叔。”


    嘚!


    朱棣低頭忍笑,夏原吉成了他世侄,夏時敏又成老頭子世侄了。


    朱元璋審視打量夏時敏,雖然比不上他兒子,可也是甲等第二名!


    “咱知道你,稍微不如咱……女婿,卻也是甲等第二名,這次的秀才考,難度可不小,你們能成為朋友,咱高興……”


    馬秀英無奈瞪了眼。


    這男人,又開始嘚瑟炫耀了。


    都炫耀到老四朋友麵前了!


    “世叔,朱賢弟不光握得了筆,就是拿起頭幹農活,也是一把好手……”夏時敏一點都不在乎朱元璋炫耀朱棣,說起了,今早兩人一起去田裏幹農活的事。


    朱元璋耐心聽著,臉上笑意更濃。


    他的確忍不住想炫耀。


    可同樣,也是考驗夏時敏。


    想看看夏時敏的肚量大不大。


    讀書人中,有很多明明不怎麽樣,可偏偏自命不凡,小肚雞腸的人。


    這個夏時敏不錯。


    能力有。


    心胸也不狹窄。


    可以培養!


    夏時敏不知,他已經被當今皇帝,真正記在了心中。


    朱元璋和夏時敏一家四口聊了一會,目光投向楊東旭一群孩子。


    好奇看了眼大眼睛姑娘采綠。


    剛才就是這個小丫頭提醒了他。


    也不知為何,瞧著這大眼睛姑娘,特別順眼投緣。


    衝孩子們招了招手。


    朱棣走上去,給朱元璋一一介紹孩子們。


    突然,有些為難了。


    不知該讓孩子們,如何稱唿老頭子。


    他和妙雲是皮孩子們的師傅、師娘。


    按這個輩分推導,皮孩子們應該稱唿老頭子一聲師公。


    可……師公?


    不合適吧?


    朱元璋瞥了眼語塞思考的朱棣,氣的咬了咬牙,‘怎麽?咱還不配讓這群孩子稱唿一聲師公?’


    反正,秀英之前給孩子們上課,都讓孩子們稱唿師祖母了。


    加他一個,也沒什麽。


    要是這群孩子長大後,敢打著這層身份胡作非為,自有人會教訓。


    隨即,笑著招手:“猴孩子們,咱是你們師傅師娘的父親,你們稱唿咱一聲師公。”


    “拜見師公!”楊東旭帶著一群孩子,鄭重一拜。


    朱元璋拉著楊東旭幾個,早被他重點關注的孩子,說了會兒話後。


    才放孩子們離開。


    “不認識你四叔了?”馬秀英這才抱著朱雄英走來。


    朱雄英藏在馬秀英肩頭一側,悄悄觀察朱棣。


    這一年多,他聽過好多四叔的事情。


    父親和娘提及四叔,會笑著讚歎。


    祖父提及,最開始是生氣大罵,後來,一邊罵混賬老四,一邊笑。


    他不懂,但能感受到,祖父很高興。


    東宮,很多官員,則對他說了好多四叔的壞話。


    舅姥爺起先也說四叔壞話。


    後來,被四叔揍了,提及四叔就臉臭臭的沉默。


    再後來,提及四叔就對他說:你這個四叔,是個勁敵,和這樣的勁敵交手,能學到很多。


    可他對四叔的印象很模糊。


    其他皇叔、皇姑他都認識,可唯獨四叔,今天才知道,原來四叔長這麽高大。


    怪不得能把舅姥爺揍得很長時間不說話。


    朱棣、徐妙雲可不知這個小家夥,腦子裏,千奇百怪想什麽。


    雖然也很奇怪,朱元璋、馬秀英為什麽帶朱雄英來。


    可夫妻二人都沒主動詢問。


    朱棣笑著逗弄:“不認識四叔?”


    雄英和他見麵,也是兩歲以前。


    三歲真正記事時,他都被老頭子扔到土橋村了。


    朱雄英害羞低頭,藏在馬秀英肩頭。


    哈哈……


    這個動作,頓時把所有人逗笑。


    馬秀英把朱雄英放到地上,笑著說道:“你們來土橋村時,他才兩歲,都把你這個親四叔給忘記了,快給你四叔、四嬸行禮。”


    到底是皇宮培養出來的。


    朱雄英適應力很快,走到朱棣、徐妙雲麵前,“四叔、四嬸。”


    朱棣把兩個小家夥交給徐妙雲,笑著應了一聲,把朱雄英抱起來。


    “老爺、夫人,你們和少爺、少夫人聊,我去做飯。”毛老六高興極了,咧嘴笑著說了句,就往廚房走去。


    “夫人我也去幫忙。”


    “我們也去……”


    明霞、夏時敏夫婦也自告奮勇跟著進了廚房。


    夏原吉很懂事,帶著大弟夏元啟,告辭後,拿著一本大學,迴到房間內。


    院子裏,隻剩老朱家一家人。


    朱元璋暗戳戳給馬秀英使了個眼色。


    接下來,就該他們兩人分頭行動。


    秀英負責和妙雲丫頭談正事。


    他則和混球老四談,順便看看他們曾經住過的小屋、小院,聽說小夫妻兩搬到新房子,也一直收拾打理著小屋……


    他還想看看鄉土村社已有的成果。


    總之,想說想看的很多。


    馬秀英好氣又好笑瞪了眼,從徐妙雲懷中接過小祈嫿,“妙雲,讓這對活寶父子單聊聊,咱們迴屋。”


    徐妙雲看了眼朱棣,和馬秀英進屋。


    一下子,除了朱雄英,隻剩朱元璋、朱棣父子二人。


    朱元璋突然感覺,空氣都變得有些尷尬。


    眼神餘光瞥視朱棣,見朱棣逗弄朱雄英,絲毫不尷尬,頓時氣急了,‘孽子、逆子、混賬,你就不能先開口,給咱一個台階嘛!’


    ……


    毛老六、明霞進了廚房,就藏在門後,悄悄偷看。


    馬秀英、徐妙雲進屋後,也把窗戶推開一個縫隙,婆媳二人,抱著兩個小家夥,湊在一起,悄悄觀察這對較勁兒一年多的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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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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