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敬給出了桃葉想要的迴答,但他的眼神卻是那樣糾結。


    不知為什麽,桃葉心裏更難過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又忙鑽進屋子,避開王敬,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哭相很難看。


    王敬好像理解了桃葉的眼淚,他跟著桃葉走了進來,伸手拉住了桃葉的衣袖:“我幫你上藥。”


    桃葉將房門掩上,在燭光下解開了衣服,她說不出自己有多緊張,心一直噗通噗通地跳。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有不少次是跟王敬同榻而臥的,可從來沒有寬衣解帶,都是囫圇著睡的。


    她背對著王敬,露出背麵。


    王敬便給她上藥,一點一點的,動作很輕。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這麽近的距離……桃葉心中固然有一股衝動,但她覺得,她的主動期該結束了。


    作為女子,她不能漫無盡頭的主動下去。


    桃葉一直沒有轉身,王敬更是規規矩矩,始終站在她的背後。


    上藥完畢,王敬很快離開。


    這一夜,桃葉又失眠了。


    睡不著的時候,她腦海中想著許多亂七八糟的事。


    她不知她的同事李遊是不是已經迴了他們原本的時代,是不是已經把她還活著的消息捎給了她的媽媽……


    即便話捎到了,媽媽就會放心嗎?


    有時候,她也會質疑,為王敬滯留在此,遲遲不歸,真的值得嗎?


    她在自己的時代沒有談過戀愛,來到這裏之後,不知為何就喜歡上了王敬。


    可王敬並不喜歡她啊……就算他對她有那麽一點點感覺,也隻是因為她身上有他那位摯愛發妻的影子罷了!


    想到這裏,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司昱說過的那句話:「即便他與你之間有過什麽,在他眼裏,你也不過是滿堂嬌的影子。難道你就願意永遠做一個影子?」


    司昱……其實對她挺好的,他不會像陳濟那樣利用她、也不會像王敬這樣隻是把她當做一個替身……他對她,是純粹的好……


    可是,司昱死了,作為一個皇帝,死得不明不白,卻沒有人真正為他的死傷心,如今永昌王準備打著「為弟報仇」的旗號入京,也隻不過是為了皇位而已!


    司昱的人生何其悲哀?


    桃葉算是司昱死前最珍愛的人,但她卻從沒有想過為司昱查命案、報仇,連為司昱的死難過也就隻難過了一下下而已,她覺得她好對不起司昱……


    王敬懷疑是陳濟害死了司昱,桃葉不知是不是這樣。


    之前王敬也曾說是陳濟害死滿堂嬌,她信了,可如今又覺得可能是弄錯了,她也不敢輕易再相信王敬對於司昱之死的推斷了……


    如果陳濟不曾害死過滿堂嬌,也不曾害死過司昱,那麽桃葉覺得,陳濟似乎也沒什麽不好,他至多也不過是利用自己偷了金庫圖罷了!


    但王敬靠著自己的妖法才能來到永昌、找到父親,又何嚐不是在利用自己?


    胡思亂想著,她不知不覺睡著了。


    次日晨起,王逸告訴桃葉,他們要離開陳濟家、一起去巂唐。


    根據王逸製定的計劃,巂唐最是人煙稀少,所以掘金就應當從巂唐開始。


    桃葉是不敢自己單獨騎馬了,她見王敬已經在門外上馬,就習慣性地上了王敬的馬,坐在王敬身後。


    準備出發時,陳濟追出來送行,他懷裏揣著一個紙包,追到馬下遞給桃葉:“丫頭,這個帶著!”


    桃葉抬著疲憊的眼皮,瞅了一眼那個紙包,漫不經心地問:“什麽東西?”


    “瓜子。”陳濟笑笑。


    “瓜子?”桃葉有點納悶。


    陳濟仰視著桃葉,解釋道:“我們假成親那晚,你因為睡不著,嗑了好多瓜子。昨晚你又睡不著,所以我找了些瓜子來,你帶著,睡不著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


    桃葉有點驚訝,陳濟竟然知道她昨晚失眠了?


    她看了坐在她前麵的王敬,王敬就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就靜靜麵朝前方坐著。


    她便接過來瓜子,道了聲:“謝了。”


    陳濟笑點點頭,又對王敬說:“勞煩王兄,要好好照顧她。”


    王敬冷冷一笑,仍舊目視前方:“王某一向不擅長照顧別人,陳兄若是不放心,不妨將人留下,親自照顧!”


    桃葉聽見這話,真想立刻下馬!


    王逸忙過來做了和事佬,笑對陳濟說:“賢侄不必擔心,老夫看待桃姑娘就如同親生女兒一樣,自當好生照顧。”


    桃葉聽見這句,不得不給王逸一個麵子,於是又安生坐好。


    “世伯保重!”陳濟朝王逸作揖,又親自扶王逸上馬,再次相互拜別。


    王逸這才帶著王敬、桃葉,還有瓊琚、崇丘,一起往巂唐出發。


    因為差事不必著急,他們走得不快,桃葉和王敬雖然同乘一騎,卻都保持著沉默。


    在路上,王逸一直留心著桃葉的狀態:她眼中無神、精神恍惚一副完全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知心思遊離在何處。


    王逸雖不知桃葉昨夜為何失眠,但他知道王敬昨晚睡前去找了桃葉一趟,至於兩個人之間因何鬧得不愉快……他了解自己的兒子,也就大概也能猜得出緣由。


    王逸知道桃葉在出神,卻隻管喊話:“桃姑娘覺得,永昌宮中的那位白夫人如何?”


    “白……白夫人?”桃葉感到一陣詫異,不知不覺把方才所想的亂七八糟都給丟到了腦後:“大王身邊那個,不是韓夫人嗎?”


    王逸笑點點頭:“白夫人是大王的另一位夫人,也是韓夫人的表姐。”


    “啊?”桃葉覺得十分有趣,她熱愛八卦的老毛病頓時又犯了:“那白夫人和韓夫人,哪個更美?”


    王逸笑道:“老夫沒見過白夫人,不敢說,但韓夫人更年輕,年輕,往往會覺得好。”


    “大王還有別的夫人嗎?”桃葉已經完全被永昌王的家務事轉移走了注意力。


    “沒有了。”


    “那白夫人,是司蓉郡主的母親嗎?”


    王逸見桃葉越問越感興趣,便係統地講解起來:“司蓉郡主的母親是大王的結發妻子,曾為大王生下一子一女,但母子二人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大王很傷心,不得不與女兒司蓉郡主相依為命。後來,大王受封為王,不願另立王後,但為子嗣之故,將永昌郡郡守的女兒白羽納入王宮,封為白夫人。


    白夫人果然生下一子,取名司修。而後,白夫人忙於照料司修,無暇服侍大王,遂舉薦了表妹韓姒入宮。韓夫人有過目不忘之能,大王帶在身邊,猶如帶了整個書房,因此時刻不離。


    可是,無論是為大王生下獨子的白夫人,還是被大王視為左膀右臂的韓夫人,都取代不了郡主生母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他年年都會親自祭拜他追封的王後。”


    桃葉聽罷,感慨萬千:“大王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她突然明白,永昌王為何會對王敬所求的「廢除我與司姚公主的婚姻,準我將發妻滿氏遺體遷迴王氏祖墳」感動不已。


    王逸又笑問桃葉:“桃姑娘覺得,白夫人或韓夫人,會不會為大王的念舊而吃醋?”


    桃葉按照自己的想象,不假思索便作答了:“應該不會吧?嫁給一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後半輩子才牢靠,那也是她們的福氣啊!”


    答完之後,桃葉又忽然覺得,王逸方才問的話好像是在暗示著什麽……


    在巂唐一座矮矮的小山下,他們停了腳。


    王逸開始吩咐王敬、瓊琚、崇丘,要在此搭建幾間房屋,作為近期住宿所用,然後就分配他們每個人去做這個、做那個。


    桃葉覺得這些工作瑣事聽著甚是無聊,便隨意地往高處漫步散心。


    行走之間,她心裏想著許多事。


    她雖然不聰明,但也還不至於笨到聽不出王逸的言下之意,是叫她不要因為王敬懷念發妻而吃醋生氣。


    走著走著,她看到山上有許多野花,或大或小、形狀顏色各不相同,匯聚在一處,遠望如同一個絢爛的自然地毯。


    對著野花,她不由自主哼唱起歌來: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幾個男人在山下聽到這歌聲,都不約而同地仰望桃葉:她身著粉色衣裙,立在群花之旁,微風拂過,裙擺與花色相互映襯,美得像一幅畫。


    瓊琚不禁讚歎道:“桃姑娘歌聲悠揚婉轉,好似百靈鳥。”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王逸重複了一遍,也讚歎道:“這詩,好極了!”


    王逸隨即瞥了王敬一眼,笑問:“你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麽嗎?”


    “不知道。”王敬低頭,迴答得很利索。


    王逸無奈搖頭歎氣。


    瓊琚笑道:“二公子要是再不上心,當心姓陳的可要來搶人了!”


    王敬隻是沉默著。


    王逸向瓊琚、崇丘擺了擺手,兩人先行離開。


    王敬當然知道父親支開兩人的用意,因此不必等父親開口,就先否決了:“父親若是想撮合我和桃葉,就免了吧!”


    王逸十分不解:“你分明是喜歡她的,何必違心?”


    王敬望著迎風佇立的桃葉,目光深沉:“父親應該看得出,桃葉與阿嬌多有相似,我隻怕,我並非真心喜歡她,或許我隻是在她身上尋到了阿嬌的影子。”


    王逸更加不解:“你那麽喜歡阿嬌,她身上有阿嬌的影子,難道不好嗎?”


    “不好!我不想把她當做阿嬌的替身,這對阿嬌不公平,對桃葉也不公平。”


    “可你就這麽跟她不清不楚地天天耗著、糾纏著,就對得起阿嬌?對得起桃葉了?”


    王敬無言以對。


    王逸盯著王敬看了一會兒,問出了一個原本不想問的問題:“你老實告訴我,你倆多次同榻而臥,有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桃之夭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滬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滬弄並收藏桃之夭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