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李信的猜測


    項羽聽從張良的建議,不但複立了韓國,順帶又寫了一紙詔書送去遼西,以劉季抵禦東胡有功為由,封他做燕王,並且書麵調解燕趙之爭。


    “這是挑撥離間,赤果果的挑撥離間!”


    劉邦看完詔書,氣得從座位上直接跳了起來,罵罵咧咧道,“他哪來的臉?哪來的權利?封老子做燕王,老子真想為王,不會自己封,用得著他假好心?此僚用心險惡,想調撥老子和韓信的關係,真是壞到骨子裏了!”


    劉邦罵得口中唾沫橫飛,看向盧綰,“快快快,派人將此事一五一十稟報韓信,莫讓他以為老子投靠了項氏!”


    盧綰卻道,“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好?哪裏好?這個時候背叛韓信,事後他能饒得了我?”


    盧綰道,“不是叫你背韓投楚,隻是做燕王。各國複立,唯缺燕、韓,燕國百姓早就想推舉你為王,不過都被你拒絕了,如今韓國已立,伱就順理成章應下,這樣便可正大光明統轄燕國故地。


    再說了,韓信突然造反,和秦軍僵持不下,此時楚軍趕過去趁火打劫,最後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如先假意應承了項羽的分封,趙王看在楚國的麵子上,也不會再與我們多做為難,咱們便蓄力旁觀。


    如果最後韓信贏了,你再降了他,就算除了王爵,一個郡守也是少不了你的,萬一項羽勝了,你就繼續當燕王。”


    聽盧綰這麽一說,劉邦暴躁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他又坐迴坐席上,右手手肘撐著膝蓋,摸索著下巴尋思,這樣做好像是挺不錯,隻不過會稍稍得罪韓信,那小子事後會不會計較?萬一他生氣了,把自己歸為項氏同黨,都給滅了怎麽辦?


    盧綰說關中那戰的勝負猶未可知,不過在自己看來,韓信取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小子和項羽雖然差不了幾歲,但從心性來看,卻是比項羽成熟不知幾何。


    心思深,謀慮遠,手段高,項羽這愣頭青除了能打,沒有一項比得過他。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萬一韓信這次觸黴頭輸給項羽了呢,自己此時拒絕項羽的分封,事後他肯定要來算賬,相比較來說,韓信這邊好歹有親戚關係,再生氣也不至於趕盡殺絕吧?


    也不知呂媭那婆娘現在何處,有沒有和呂雉搞好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韓信這層關係,劉邦肯定會忘了他在老家還有一個老婆,在燕國這段時間,他為了拉攏燕國大族豪紳,已經娶了三個女人,其中兩個還懷上了他的孩子,快的那個馬上就要臨盆了。


    劉邦年紀雖大,不過相貌長得俊,一張嘴又習不會騙人,當初為了盡快掌權,哄騙了不少大族家的女孩子,半年不到便連娶三房,日子過得是好不快活。


    “我若應了項羽的分封,他萬一要我出兵去雁門打李信呢?”劉邦詢問道。


    “燕國在邊陲之地,他此時根本沒空管我們,就說東胡南下掠邊,騰不開手唄,等關中大戰一出結果,咱再站出來痛打落水狗。”


    這落水狗自是指戰敗的那一方。


    一旁樊噲說道,“這樣做太不仗義了,我覺得當燕王可以,卻不能袖手旁觀,咱們不如聯合李信,將趙國給滅了,然後引兵南下再滅魏,把項羽退路給他掐死,韓郡守肯定能在關中將項羽一舉殲滅,項羽一死,天下即可大定。”


    劉邦聽了此言,頗有些意外地看了樊噲一眼,這小子格局何時開得如此大了?


    樊噲沒有注意到劉邦的眼神,繼續道,“左右逢源的結果是兩邊都不討好,兩邊都得罪,不如一開始就站在一邊,合力將另一邊壓到,如此得到的功勞才是實至名歸,而非靠裙帶關係來保位置。


    再說了,你這些年對呂媭不聞不問,需要的時候才想起她,你看她理不理你,說不定她看你嬌妻美妾納了一堆,轉頭就跟你和離,再找她阿姊告狀,韓夫人對你可是一直都很不友好。”


    被樊噲這麽一提醒,劉邦豁然清醒,當年自己差點侮了呂雉清白,那女人看自己一直都不爽著,呂媭如果真和自己和離了,呂雉不報複自己就算好的,還想啥好處?


    “樊小噲說得對,不能左右逢源,快快快,給李信去信,邀他一起滅趙,迴頭再派人去呂家把呂媭接來,她是我的妻,不可一直住在娘家。”


    …………


    上郡,膚施,李信本就顯得滄桑的麵容近兩月變得越發老態,麵龐消瘦,眼窩深陷,頭發幾乎全白。


    李信以為自己違背胡亥君命,不與韓信為難,內戰便打不起來,誰料韓信不知從何處聞得風聲,竟先一步起兵造反,突襲頻陽,攻取高陵,甚至殺了王將軍。


    驟聞噩耗,李信本欲領兵援救鹹陽,不料關中送來陛下詔令,命他先按兵不動,接著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命令,叫他留一部分兵馬防範趙國,領兩萬人自上郡南下,從背後襲擾韓信軍隊。


    這道命令在外人看來下得一點沒毛病,自雁門入雲中、九原,再走上郡直道,數日即可抵達內史,此三郡是韓信大本營,自己的軍隊從中橫穿而過,好似端了韓信老巢,斷了他後路。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三郡窮困,除了人和地,糧草、軍械全無,端了又如何?韓信壓根就沒想退迴來,等他完全拿下內史,再想奪迴此三郡易如反掌。


    之前李信急著救援內史,並未意識到走這條路有何不對,直到半月前,他的軍隊被阻在頻陽外不得而入時,才意識到這樣出兵是不對的。


    頻陽為關中北門戶,軍事設施齊全,今被韓信占領,對方在有防備的情況下,靠兩萬人極難攻破。


    再者,此三郡人心皆歸韓信,期間時不時有小股人馬來襲擾,那些人雖無利器,卻皆為騎兵,來去如風,他們並不和自己的隊伍正麵衝突,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時不時跑出來放幾把箭,其中多為骨箭,想來是韓信自匈奴繳獲的,殺傷力雖不行,卻擾得自己軍心不穩。


    李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帶著這兩萬人根本就不是來救援的,而是孤軍深入。


    頻陽攻不下,李信隻能先占據膚施城觀望情況,而在外人看來,自己好像已經端了韓信老巢,和王離、李由三人將韓信圍在了內史。


    緊接著,楚國那邊又傳來了楚軍出兵的消息,李由調走了三川一半兵力,照項羽的攻擊力,不出意外的話,三川郡是保不住了,武關若再出意外,楚軍即可裏外夾擊函穀關,此關一破,楚軍主力入關,內史可就成了一鍋大雜燴了。


    停在膚施的這半個月,李信搜集、整合各個消息,逐漸揣摩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他有個大膽的猜測,假如,這一切都是韓信布的局呢?


    讓自己出兵上郡的詔書是在韓信攻破頻陽後送來的,如果那時候趙高已經暗投韓信了,這道詔書是不是韓信的意思?為的是給楚軍製造他被秦軍三麵而圍的假象,引誘項羽入關,再一舉將之殲滅。


    膚施縣東麵的河水岸邊,韓信在去年就命人修了一座軍用碼頭,那時自己以為他是想打太原的主意,現在看來,這個碼頭或許是給自己修建的。


    有了碼頭,自己的兩萬軍隊可以很快渡河到太原,然後沿著汾水穀地,經河東郡,自陝縣渡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函穀關大門,將項羽的軍隊圍困內史,南越軍再斷他南陽郡後路,楚軍插翅難飛。


    每每想到這些,李信就忍不住心潮澎湃,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是真的,韓信造反是假,引誘殲滅楚國大軍才是真,希望韓信如傳言所說,一諾重比千金,他既受了始皇帝臨終所托,便不會辜負這份信任和器重。


    但是還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趙高一直都是韓信的人,他教唆陛下做出種種昏聵之舉,就是為了給韓信一個造反的理由。


    從當年趙高舉薦韓信為伐越副將,到韓信身為攝政王,手握玉璽,卻不立扶蘇,讓趙高有了把持朝政、迫害忠臣的機會,馮去疾、蒙恬、馮劫等人,這些都是反對韓信為攝政王的典型代表。


    如果不知趙高為人,這個猜測的準確性更大,但李信知道趙高汲汲營營一生,為的就是權勢,他身為帝師,已經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韓信還能許給他什麽好處?


    李信想不通,然而不管是何種猜測,李信都覺得,韓信這個人太可怕了,弱冠之齡,能布置一場如此精妙的棋局,將整個天下當做棋盤,所有人皆為棋子,趙高、王賁、項羽、南越軍,他李信,還有無數的小棋子,這些人的選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就算猜到被當做了棋子,此時也隻能配合他,因為自己別無選擇。


    當日頻陽被攻破,王將軍應當也是如此想的吧,相信韓信,大秦尚有一線生機;和他拚命,那就真是全完了。


    王賁沒有其他路可走了,隻能盡全力配合他,否則韓信再強,也不可能那般輕易將王將軍殺死在高陵,王將軍此舉是要讓楚國以為,王家和韓信不共戴天。


    此時的自己也是如此,頻陽攻不破,要麽退迴去,拐道北地郡,不過聽說北地郡尉魏鵬已經降了韓信,那邊大概率也是過不去了;要麽迴雁門再召集人馬來強攻頻陽,不過那樣做的話,隻會給趙國反賊可趁之機,何況燕地還有一個劉季,那廝是韓信的連襟。


    第三條路,不管韓信,先去滅趙,但是李信心裏又對韓信存有幻想,怕自己走了,會導致韓信布置的棋局出現漏洞。


    思來想去,還是留在膚施靜觀其變最好。


    李信覺得,這個棋盤上所有棋子走的路線,都被韓信提前設定好了,他們已經失去自主權,隻能按著韓信的路子,一步步走到他需要的位置上。


    韓信,他把每個人的心思都摸得一清二楚!


    “將軍,遼西郡尉劉季派人送來書信,想請您再次出兵,幫他擊退趙軍!”這時,涉間拿著一封信走進來稟道。


    李信看也不看,直接拒絕,“告訴他,我此時不得空,叫他打得過便打,打不過先死守,等關中這邊打完了再說。”


    涉間道,“頻陽攻不下,我們停在膚施什麽事也做不了,不如先和他合力滅趙。”


    李信道,“區區趙國,何須與他合力,待此事了,我一人即可滅,你按我所言,迴了劉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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