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法不責眾


    動亂平息,鮑獻的怒氣又竄了上來,仗著有淮陰縣卒護衛,他走到朐縣那群戍卒附近,對韓信道,“將這些人統統抓起來,以謀反罪論處,就地正法!”


    完了又補充一句,“由你所領隊伍執行本司馬軍令,其他人不許參合!”


    韓信目光在那名高壯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對鮑獻道,“司馬,這麽多人全處死,隻怕不妥!”


    鮑獻今日快被氣炸了,冷著臉哼道,“有何不妥?不隻這些罪魁禍首,方才參與暴動者,有一個是一個,統統要治罪!”


    此言一出,附近聽到的人皆焦躁不安起來,他們本來隻要服一年戍役,要是被罰為刑徒,那就真的要死在南越了。


    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少人暗暗握緊了武器,四處張望,打算瞧準時機衝出營寨,落草為寇算了。


    韓信對鮑獻這人已經徹底無語了,法不責眾,把所有人都治罪,是怕暴亂鬧得還不夠大?上頭居然會派這麽個草包來押送糧草。


    不過轉念一想,這一路幾乎都是坐船,沒什麽人為風險,如此簡單的差事,不需要主將有多強的組織應變能力。


    隻是鮑獻這個人實在有點太暴躁了,連東海郡的門都沒出,自己先搞起了內亂!


    鮑獻方才對遲到者的處罰其實沒有錯,錯就錯在他一開始不搬出秦律解釋清楚,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他非要仗著軍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軍棍,這些人不鬧才怪!


    最重要的是,來了這麽多天,他不先對各縣人員進行整編,非要等最後一批人集齊,導致沒有明確屬於他的兵來執行他的命令。


    韓信連忙勸道,“此次暴亂死者四十三,重傷者尚不知幾何,若將朐縣戍卒全部處決,人手必然緊缺,到南越後還需下船走陸路,屆時無人運送糧草,耽誤了軍情,這才是大罪。”


    見鮑獻怒色稍有緩解,韓信繼續道,“區區黔首,死了也便死了,卻不能為此影響了司馬您的前程爵位,不如暫且饒他等一迴?”


    這一句吹捧說到鮑信心坎上了,他讚同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還是用人之時,不宜大動幹戈,姑且饒了這群刁民!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將朐縣戍卒盡數罰為刑徒!”


    罰去南越的刑徒,基本也等於是判了死刑!


    韓信道,“朐縣戍卒雖是引發這場暴亂的罪魁禍首,卻不是所有人皆參與其中。”


    他往人群後麵看了一眼,“方才屬下看到,有不少人在開始的時候試圖阻止同伴,尤其那位高壯少年,從開始到結束,他一直在盡力阻止,司馬不如赦免他和一部分人,恩威並施,大家也會更加信服司馬,這一路上也能安生些。”


    鮑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韓信又道,“還有其他人等,也隻可震懾安撫,不可治罪。”


    鮑獻雖然脾氣暴躁,組織應變能力差點,卻也不是傻子,怒氣平息後便明白了韓信的意思,這時候治這些人的罪,再引起一次動亂,那可能就控製不住了。


    “如何震懾安撫?”鮑獻問道。


    “屬下以為,最早過去執行司馬命令的那些人是聽令行事,不能治罪,後麵添亂者,司馬隻需懲治各縣領頭之人,不必牽連戍卒,如此即可震懾,又能安撫人心。”


    鮑獻聽完,十分讚賞地看著韓信,“你這少年郎,年紀雖小,人卻機靈,難怪小小年紀便已是不更爵位,伱叫什麽名字來著?哪個縣的?”


    韓信到的當日已經去向他報到過了,鮑獻記得他,卻對不上名字和縣名。


    韓信道,“屬下淮陰縣洪澤鄉遊徼韓信,是淮陰戍卒的負責人。”


    “韓信,即日起,你就是本司馬的短兵百將!等會兒本司馬挑選兩百勇士出來,由你統領!”


    韓信拱手,“多謝司馬賞識!”


    鮑獻又道,“朐縣那些人的處罰按你所言去辦,完了召集各縣負責人軍帳議事。”


    “唯!”


    鮑獻把朐縣戍卒之事交給韓信,自個兒去挑選短兵去了。


    朐縣戍卒站在校場中間,舉著兵刃扁擔等物靠在一起,個個赤紅著雙眼,如受傷的猛獸一樣警惕地看著韓信等人。


    “還要反抗?”


    韓信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不緊不慢道,“遲到,還放跑了刑徒,按照秦律,司馬的處罰並無過錯,原本隻是交罰金,便是家人暫被抵做隸臣妾,做兩年苦力償還,即可恢複自由身,你等卻在軍營中挑事,這是謀反,謀反什麽罪,二三子不清楚?就算今日你逃得了,你的家人親眷可能逃得?”


    眾人慢慢冷靜下來,憤怒的神色逐漸被恐懼、絕望替代。


    這些表情變化都被韓信看在眼裏,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我已向司馬求情,他答應饒你等一迴,今日這事不做謀反罪論處,除了挑事之人罰為刑徒,其他人依舊是士伍,家人也不必連坐!”


    此言一出,多數人眼中重新綻出希望的光芒。


    韓信道理講了,好人也做了,最後又端起軍威,喝道,“還不放下兵刃!”


    那名高壯少年和他身邊幾十人率先放下武器,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也隻能無可奈何地繳械投降。


    柴勇帶人過去把鬧得最兇的幾十人抓起來,同各縣的刑徒關押到一起,其他人分什把列隊站好。


    “你叫何名字,哪個鄉的?”


    韓信走到叫那高壯少年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目光中隱隱帶著幾分激動和熱切。


    少年拱手道,“在下鍾離眜,伊廬鄉人。”


    “鍾離眜……”


    韓信重複著這個名字,平複下再見故人的激動之情,說道,“朐縣這些戍卒暫且由你統領。”


    鍾離眜有些奇怪地看了韓信一眼,垂首一禮,“多謝君子為我等求情,這份情,鍾離眜記下了!不知君子貴姓?”


    “在下韓信,淮陰人士。”


    韓信說著,轉頭往鮑獻那邊看了一眼,見他人挑得差不多了,對鍾離眜道,“代表朐縣,隨我去軍帳議事。”


    鍾離眜躊躇著道,“我……進去合適否?”


    雖然鮑獻饒了他們,並不代表他有資格去軍議,而且他隻是一個小小屯長。


    韓信投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跟著我,無事的。”


    這時候鮑獻的短兵人選也挑得差不多了,他從其他縣挑了一百五十人,單獨給淮陰縣留了五十個名額,過後由韓信自己挑選。


    其實照淮陰戍卒今日的表現,兩百人全從這裏挑也使得,不過鮑獻也不傻,不可能全用韓信的人,免得自己被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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