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韓信借著巡視的借口,去拜訪了衛嗇夫的堂兄衛廣。


    衛廣當年曾因爭奪族長之位,和衛嗇夫大打出手,在群毆過程中,衛廣年僅十五歲的長子不慎被衛嗇夫家的仆從打了一棒頭,不治身亡,從此兩家結下死仇,至今仍然互不待見對方。


    一進門,韓信打量著已經破舊的房屋家具,感歎道,“不想衛老這裏如此清貧,同嗇夫家的粉牆朱戶,青磚黛瓦全然不一樣。”


    衛廣麵有不悅,陰陽怪氣道,“人家是鄉嗇夫、衛氏族長,老夫一無權無勢之人,豈敢同他比較?”


    “瞧衛老這話說的,您二人同出一脈,他得勢不是衛氏得勢麽?一家人何以說兩家話?”


    衛廣疑狐地看著他,“是衛建派你來當和事佬的?他想跟老夫認錯,又拉不下麵子?”


    韓信順著問道,“那衛老是否想和解?”


    “和解個屁!”


    衛廣怒目圓睜,“當年若非那廝使得陰私手段,族長之位根本輪不到他,老夫長子被他打死,卻隻讓一個仆從抵命,這事我跟他沒完,這一輩老夫認輸,老夫和他比下一輩,比子孫!你迴去告訴他,想和解可以,把族長之位讓出來,再來向老夫磕頭認錯。”


    “真不能和解?”


    “不能!”


    衛廣站起來,指著大門,“老夫這廟小,容不下遊徼這大神,好走不送!”


    作為失敗者,脾氣還如此剛直,難怪當初爭位會輸,這些年又被衛嗇夫打壓得氣都喘不了!


    簡單幾句試探,韓信心中已經有了底,拱手道,“衛老的心意在下明白了,告辭!”


    告別衛廣,韓信打算去趟縣城,不料剛走到鄉邑門口便被衛嗇夫派人請去。


    “可有說什麽事?”韓信問道。


    來人搖頭,“嗇夫隻讓小的來請遊徼,具體何事,小的不清楚。”


    難道自己去見衛廣之事被他知道了?還是柴勇的監視行動被他察覺?


    韓信滿是疑狐地來到衛府,以為那老頭會對他進行一頓敲打,沒想到竟然是設宴款待,衛嗇夫坐在上席,一臉慈笑地請韓信入座。


    “嗇夫特地叫信前來,所為何事?”


    韓信在一旁落座,不動聲色詢問道。


    衛嗇夫舉盞笑道,“沒事便不能請你吃頓酒麽?老夫一直把阿信當自家子侄看待,今日閑來無事,便請你過來嘮嗑嘮嗑,怎麽?遊徼難不成不想賞臉?”


    “不敢!”韓信端起酒杯淺飲了一口,態度十分恭謙。


    衛嗇夫滿意地笑了笑,閑話家常道,“新婚二月餘,如何,和新婦處得可好?”


    “還好!”


    “新婦肚子可有動靜了?”衛嗇夫像個長輩一樣關心起了韓信的子嗣。


    “尚未!”


    “阿信相貌英俊,又年輕有為,哪能隻娶一妻,也當納兩房妾侍了。”


    說著,朝後堂拍了拍手,立即有兩個美貌婢女端著托盤款款而出,衛嗇夫道,“此二女送與你暖床,你那夫人生不了孩子,不如送過來我請名醫幫她調養些時日再還你,保管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好膽!竟光明正大跟自己要起了妻子?


    韓信握著酒樽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幾分,麵色卻依舊如常,“怎敢勞煩衛老?我與妻新婚不過二月餘,此事不急。”


    衛嗇夫忙道,“不勞煩,不勞煩,老夫平日忙於公務,我那老妻時常念叨著要尋個人陪她嘮嗑,你夫人出身名門,又知書達理,正好借著調養身體這些時日,陪我那老妻說說話。”


    韓信婉拒道,“家中有眾多雜事需夫人打理,實在走不開,還請嗇夫體諒,令夫人若得空想來閑聊,我這府門隨時為她打開。”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好話說盡,韓信卻裝模作樣跟自己打哈哈,衛嗇夫失去耐心了,直接挑明了道,“所謂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再好看的女人也有玩膩的一天,你那夫人老夫看上了,以此二婢同你換幾日,再給你百金做補償,事後人依舊完好無缺還你。”


    “嗇夫這說的可是人話?”


    這時候韓信不好再裝作聽不懂,怫然怒道。


    衛嗇夫不屑一笑,“不是人話又如何?古有吳起殺妻而出任上將軍,老夫隻是向你借幾日而已,我知阿信是個有雄心抱負之人,明日將夫人送來,日後洪澤鄉自有你的一席之地。”


    韓信眸光微眯,“我若不換呢?”


    衛嗇夫冷笑,“不換?那就別怪老夫把你打迴原形!”


    “不知衛老要如何將某打迴原形?”韓信平息了怒火,不鹹不淡問道。


    衛嗇夫道,“你不就仗著一個梁軒做靠山嗎?梁軒說得好聽是左尉,不過自從上任右尉帶兵離開後,他便如那水中浮萍,無依無靠,隻能隨波逐流,他想當好這個淮陰左尉,上不敢得罪縣令,下不能得罪鄉紳,你可能尚不知,上次借你大婚之際,他收了老夫一車禮,已然是老夫的人。


    除了梁軒,老夫在上頭還有靠山,我今日便是強了你夫人,梁軒也隻會讓你忍下,你一個區區遊徼,又能耐我何?”


    韓信飲盡一口酒,問道,“不知衛老還有哪些靠山?”


    衛嗇夫道,“告訴你也無妨,縣令、縣丞皆收過老夫的禮,他二人當初也是靠老夫及各鄉豪紳,方能在淮陰發布號令,老夫今日好好同你商量,是看在梁軒的麵子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果真是好大的靠山!”


    嘭的一聲,韓信隨手扔下酒樽,站起來拂了拂衣袖,“我等著你的罰酒!”


    “你不怕?”


    衛嗇夫賣弄這一通,便是想嚇住韓信,讓他乖乖把妻子送上門,不料他的反應竟然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衛老背後有如此多大山,韓信區區螻蟻,若說不怕那是假的,然堂堂男兒,縱然再怕,亦不會將妻拱手送人。”


    他停頓了一下,強調道,“我……不是吳起,是韓信!”


    見韓信是怕的,衛嗇夫嗬嗬笑道,“年輕人有血性是好事,然而能屈能伸方是為人處世之道,一個女人而已,待你事業有成,何愁沒有更好的?你若怕在外丟麵子,夜裏悄悄送來便是,此事隻有你知我知,斷不會叫第三人知道。”


    韓信道,“那……請衛老等著!”


    他話語帶著猶豫,眼中卻滿是殺氣,衛嗇夫沒看見,以為他是妥協了,滿意大笑,


    “好好好!你迴去同你夫人好好說說,老夫不會虧待了你夫妻二人。”


    離開衛府,韓信當日便快馬去了縣城找梁軒,向他揭發衛嗇夫、張三老擄掠少女,殘害人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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