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遇刺


    “就地安葬叛賊的屍首允準他也就罷了,互通商貿有無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但是割城這件事情卻是絕對沒得商量!”


    本就脾氣暴躁的潘璋第一個開口,手指狠狠的點著徐文舉所送上來的那封章程,怒氣衝衝地道:“他們要是真的想要城要地,那他們就自己過來打!”


    “我大唐是打了敗仗,但這也不是他們可以如此囂張放肆的理由!”


    “不過就是折損了一些將士,我大唐又不是自此就沒了再戰之力!”


    李軌等人雖不說話,但那張臉顯然是和潘璋的意思是一樣的。


    徐文舉所送上來的章程寫的條條道道倒是不少,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三點。


    第一,就地安葬燕軍屍首。


    其實安慶緒一開始本來是打算交換兩邊的屍首,反正當初太原之戰遺留下來的唐軍屍體極多,隨便撿出個幾千具屍體換一換,完全是可以做得到的。


    可是轉念一想,屍體畢竟不是什麽吉祥的事物。


    徐文舉再怎麽是個小官,那也是朝廷的官員。


    押送屍體,而且還是隨同著這麽多的屍體,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更何況,屍體保存不好是極容易腐爛的。再搞上點瘟疫什麽的,那就實在是太得不償失了。


    所以後麵便幹脆改了意思,讓李唐這邊要老實安葬燕軍將士的屍首。


    而且也顧及著李唐的臉麵,徐文舉提出來的章程並沒有說過多的要求,絕口沒有要求朝廷大員甚至是李唐皇帝本人親自祭奠燕軍將士。


    畢竟如果那麽做了,打臉未免也打得太狠了一些。


    李唐是敗了,但還沒有敗到完全沒辦法要臉麵的地步。


    李唐這邊的朝廷官員對於這一條,雖然心中有些微詞,但大體上也能接受的過去。


    反正掛在城頭上那麽久了,即便是沒有徐文舉來,過段時間也得將這些屍首從城牆上拿下來葬了。


    免得整出點疫病出來禍害人。


    第二便是雙方互通商貿有無,不得以任何理由欺壓大燕的商人。而作為迴報,大燕也同樣保證不以任何理由欺壓李唐這邊的商人。


    百姓更是一視同仁。


    這一點沒什麽好說的,甚至在場的幾位官員根本就直接忽視了這一條。


    現在的商人可不是那些小商小販,能穩定來往於兩地,甚至是多地之間的,那都是極有實力的大商賈。


    而這些商賈身後,那必然是有各個地方的豪族在後麵撐腰。


    甚至很多商賈就是地方豪族本尊。


    這些人才不管你那些亂七八糟的。


    哪怕是當初開元全盛之時,這些人尚且對朝廷的政策陽奉陰違,如今李唐隻剩半壁江山,想限製他們?


    癡人說夢罷了。


    更不要說如今朝廷上的許多官員,暗地裏的手中都經辦的各種商事。


    哪怕是限製了又能如何?


    都是自討苦吃罷了。


    既然限製不住,那幹脆就要點臉麵不限製。


    而除了這兩點以外,最為重要的便是最後一點,也是如今在場幾位官員眼中認為,徐文舉此行前來的最大目的——馮翊城。


    徐文舉在自己的章程中說了,希望李唐可以割讓黃河以西的馮翊城,從此唐燕兩國相安無事。


    後續還列出了一係列的和談條件。


    包括唐燕兩國以兄弟互相稱唿,李唐為兄,大燕為弟。


    大燕每年可以向李唐購買五萬匹絲帛,同時大燕從此承諾不再繼續侵擾李唐腹地。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條件都是李唐要將馮翊城割讓出來。


    城裏的官員可以撤走,但是城中的百姓要留下。


    兵部尚書也跟著點頭道:“馮翊城與我大唐極為重要,若是此城在我大唐手中,便可以最大程度保證我大唐腹地不會生大亂子。”


    “賊軍也不會借助此城快速調動人馬。”


    “如果一旦叛賊將此城納入手中,恐怕很難保證當初在靈武所上演的那一幅畫麵不會又一次重演。”


    提到當初在靈武所上演的那一幅畫麵,在場的官員頓時屏息凝神。


    他們都是一直待在這裏的,自然清楚當初那場亂子到底有多懸之又懸。


    就差那麽一點點,就隻差那麽一點點,當年在長安所上演的天子出逃的畫麵就要在靈武重新複刻一遍。


    也幸好是最後李泌帶人將李亨攔了下來,並且立刻組織人手禦敵,才維持住了李唐的最後一絲臉麵。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馮翊城確實不能丟。


    蕭華眼神仍盯著章程上所寫的那些內容,臉上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房間內安靜了有段時間,蕭華方才迴過神來,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輕聲咳了兩下。


    “這道章程不過是剛剛才送過來,都不用著急,明天自然會開朝議事。”


    “最近禮部的事情太多,本相有些乏了,你們都先迴去吧。”


    蕭華直接開口趕人。


    其他官員不禁有些驚訝。


    蕭華素來是好脾氣,平常議事的時候他即便是坐不住,也一定會等到最後,等到所有人都不耐煩了的時候,他才會宣布結束。


    如今大家正興致盎然的呢,蕭華現在趕人?


    能坐到今天這房間裏的椅子的人都是鼻子靈光的,當下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隻不過礙於規矩在前,他們也不好繼續徘徊在蕭華身前,當下便一個接著一個告辭離去。


    李軌也離開了,但是沒有完全離開。


    走出去後沒多久,他就隨便尋了一個借口和其他人分開,隨後又轉頭走了迴去。


    他看得真切,蕭華對徐文舉所送上來的那份章程是確有意動的。


    蕭華一直都希望與雙方能尋求一陣暫時的和平,給自己這邊一些喘息之機。


    如今大燕那邊主動提起,這對於蕭華而言當然是一件好事。


    隻不過礙於徐文舉那份章程中所提出來的條件實在是太過苛責,蕭華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去著手解決。


    李軌迴去就是出謀劃策的。


    房間內隻有他和蕭華兩個人,說起話來也沒有之前那麽多人在一起的時候的顧忌。


    幾乎是單刀直入般地開口,蕭華很快便是滿臉發愁地道:“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有些動心。”


    “李嗣業已經將手伸到了李輔國的身上,李輔國為了李嗣業手中的軍權,也一定會對李嗣業多加縱容。”


    “短時間內或許還能壓得住,可是如果時間一長,變動會很大啊……”


    “如今的朝廷不能夠再繼續折騰了。”


    蕭華語氣頗有些擔憂地道:“我大唐乃是正朔,和叛軍交戰從天下大義來講是完全站得住腳的。如果李輔國真的借助這個理由重提舊事,朝廷也沒有繼續勸阻的理由。”


    “但是如果能借著這個由頭,將雙方的和平決策定下來,以後在麵對李輔國的時候,朝廷也不會束手無策。”


    “隻要能有所周旋,便能夠繼續為朝廷贏得喘息之機啊。”


    李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話雖如此。可叛賊那邊所提出來的條件實在是太過苛責,我大唐已經失去兩京一都,如果現在繼續割地求和的話,對上下的民心軍心都不利啊。”


    “本相當然清楚。”蕭華感覺有些頭疼地道:“如果條件能夠放緩一些就好了。”


    “如果條件放緩,那還得去談。”


    李軌想了一下,道:“隻不過臣覺得,徐文舉的級別或許不夠。”


    “他隻是一個區區中書侍郎,之前也沒有過在六部行走的經曆,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官員。”


    “恐怕叛賊那邊都不覺得,他們所派迴來的使者不一定能成功活著迴去。如此一來,臣覺得在徐文舉十有八九,便是叛賊那邊所拋出來的一枚棋子。”


    “如果和他扯皮的話,恐怕扯上一年半載也扯不出什麽。”


    蕭華倒是沒想過這些,聽著不由得看向了李軌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軌認真道:“臣覺得,既然判決那邊可以向我大唐派出使者,我大唐又為何不能向叛賊那邊同樣派出使者?”


    “既然徐文舉的身份級別不夠,那就找身份級別夠的人去談。”


    “總之隻要不割地求和,哪怕是讓我大唐當弟弟認個兄長,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


    說著,李軌又舉出了當年的例子。


    “太宗皇帝當年在渭水河畔也曾受那突厥羞辱,不過臥薪嚐膽了三年,就將那吉利可汗抓來長安獻舞。”


    “先祖在上,後輩理當效仿之……”


    蕭華有些被說動了。


    尤其是當年太宗的往事,那可是整個大唐幾乎是最能夠讓人所津津樂道的輝煌,太宗皇帝在位時,那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是可令人拍手稱讚的奇事。


    拿今天和太宗皇帝作比,如果光看現狀的話,倒還真是有頗多相似之處。


    “那照你所言,誰去當這個使者好一些?”


    這話問的就頗為認真。


    李軌道:“所去之人必須要對我大唐忠心耿耿,絕不能因為一些叛賊所隨意拿出的好處就蒙了心。”


    “而且其人身份地位又不能低,否則偽燕那邊又會覺得我們大唐這邊沒有誠意。”


    “若是再來一個口齒伶俐,能夠據理力爭之人,倒是就更好了些。”


    說到這裏,李軌話語停頓了一下,隨後看向蕭華道:“前兩者的話,臣看潘尚書就頗為合適。”


    “至於這口齒伶俐之人,潘尚書雖然不太符合,但是如果能夠挑選一名適合的副使協助潘尚書,想來應無大礙。”


    ……


    蕭華心中的意動已然大增。


    不過他還是沒有最終把人選敲定下來。


    一方麵,是因為他現在即便敲定一下人選也沒用。


    他雖然官位極高,位列朝堂宰輔,但畢竟不是那一人堂的權臣。


    這種向其他國家出使的大使,並不是他隨便一句話就能夠定下來的。


    他需要在朝廷之上和所有的官員商量,包括李輔國。


    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徐文舉那邊出了事情。


    ……


    鴻臚寺內外已經圍滿了禁軍。


    蕭華帶著禮部和兵部的官員匆匆趕來,便看到鴻臚寺內地上,已經被整整齊齊擺放了五具身披黑衣的屍體。


    遇刺!


    講道理,蕭華不是沒有預料到城內會有人對徐文舉這位使者動手。


    畢竟大唐和叛軍還在交戰,城內的百姓對徐文舉的觀感算不得太好。


    加上有心之人的惡意挑唆,徐文舉遇刺的事情完全在他的料想當中。


    隻是這時間卻讓他實實在在地意外了一把。


    徐文舉才剛剛入城,不過是第一天。


    結果這夜裏,這些人就忍不住了。


    未免也太心急了!


    蕭華急匆匆地趕來,眼神很是氣惱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幾具屍體,臉上明明白白地將厭惡兩個字顯露無疑。


    這是他為數不多將自己的心情表現在臉上的時候。


    隨行的官員看著周遭的血跡,更是一個個心驚膽戰。


    蕭華隻是瞥了一眼這些屍體就沒再去管,徑直走向站在外麵,被隨性護衛保護起來,一臉驚惱的徐文舉。


    “貴使……”


    才剛剛說出兩個字,蕭華的聲音就被徐文舉突然打斷。


    徐文舉滿臉不悅地喝道:“蕭相就是如此對待外臣的?在下怎麽說也是大燕的使臣,難道蕭相以為,不將在下明著在城外處死,而是在這城內隨便找個由頭留下性命,李唐便可以免了大燕的怒火嗎?”


    “在下可以明著和蕭相說了,若是在下有什麽不測,靈武城也休想安分!”


    這話說的就頗為不客氣。


    如果是尋常時候,指不定就有官員嗤笑:你不過一個區區中書侍郎,還是臨時的那種,能有什麽重要性可言?


    死了也不過就死了,還能如此大大咧咧地威脅別人?


    隻不過現在卻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血腥味還縈繞在鼻尖,而且蕭華等人也都知道自己現在理虧,所以對於徐文舉發脾氣,他們也都可以理解。


    畢竟換作自己處於徐文舉的位置上,他們也肯定是要發脾氣的。


    “貴使莫要驚慌。今夜的事情,確實是我等疏漏在先。驚擾了貴使,在下先向貴使賠一個不是。”


    “本相保證,現在便立刻加強鴻臚寺的守衛,保證貴使日後在城內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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