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糖是沒買,江綠給買了一斤瓜子,過年沒有瓜子,哪裏還像過年呢,除夕夜,沒有電視,沒有短視頻,全靠瓜子來撐場麵。


    迴去的時候,倆人的口袋還有一塊多錢。


    “我要去趟橋頭老徐家包子鋪,你和我一道吧。”周春禾說道。


    “買包子嗎?”江綠猜道。


    “嗯。”


    “行。”江綠也好久沒吃包子了,早就聽聞這個時代的包子貨真價實,想必味道也是不差的。


    二人穿過兩條街道,路邊已經有不少的鋪子,初代個體戶已經初見模樣,雖不成規模,但是開放的風已經吹起來,商機已經在大街小巷湧動起來,江綠看著這人潮如流的街道,腦子裏有了些想法,她最是知道這會做什麽能一本萬利了。


    周春禾這會車騎得慢,迎麵的風也沒那麽刺骨了,幾個孩子手裏拿著炮仗,在街角大人看不見的地方,炸一切能炸的東西,就是那糞坑也沒能幸免。


    江綠捂著嘴巴看著他們惡作劇後惶恐的樣子,拉了拉周春禾的衣角,讓他看。


    “嗬,兔崽子,和老子小時候一樣調皮。”周春禾笑道。


    “你小時候就這樣不務正業了?”


    “哪個娃娃小時候就有正業的?沒有撒過野的童年還叫童年嗎?”周春禾理所當然道。


    江綠竟然差點就被說服了,也是,人這一生禁錮太多,小時不撒野,更待何時呢?


    “到了。”周春禾在一家包子鋪前停下自行車,單腳落地,一手反從身後扶著江綠下車。


    這一舉動又讓江綠愣了一下,細節感直接拉滿,“我自己能行。”


    “我知道你能,我就是想扶。”


    江綠:“……”敢情她成了那個多餘的人。


    “老板,來四個肉包子。”周春禾立好自行車,對老板說道,“還是來五個吧。”


    包子鋪不大,老板正打開一屜包子,熱氣騰騰的霧氣霎時間盈滿整間鋪子,年邁的老板穿梭其中,給顧客拿著包子。這是洱水鎮上一間老字號包子鋪,聽說乾隆年間就開始營業了,而它也是在不久前,才迎來二次營業,其間關閉過很長一段時間。如今,老板人已經從青年小夥變成了老大爺,店門口的招牌已經油光發亮,飽經滄桑。


    江綠注意到,這家老徐家包子鋪生意不錯,除了老板老倆口,還有一個學徒在忙活。


    “來,同誌,你的包子。”老板把包子遞過來,用紙包著。


    周春禾接了過來,又遞過去一塊錢,“您看夠不?”


    “正好。”老板笑了笑。


    菜包子一毛,肉包子兩毛一個,江綠看著著這巴掌大的包子,還是驚呆了,這一個包子都能吃飽了吧。


    “老大爺,您這包子鋪可要一直開下去。”周春禾突然說道。


    “這話怎麽講?”老板好奇道。


    周春禾撓了撓頭,“我家裏有一老頭,就惦記您家這口。”


    “那敢情好啊,承蒙大家抬愛了。”大爺笑著,眼角的皺紋堆在了一塊。


    周春禾正要走,老大爺又叫住了他,遞過來一個白糖饅頭,“給,拿著。”


    “我沒買這個。”周春禾說道。


    “不要錢,給你家裏的那個老頭,年紀大了,我反而喜歡吃甜的了,希望他也喜歡。”


    周春禾看了看江綠,又看了看老板,“那我就不客氣了。”


    “甭客氣,希望下次能見到你口中的那位老頭。”


    “一定,下次我一定帶他過來。”周春禾拍著胸脯保證道。一高興,順手又幫老板把兩屜包子從蒸籠上端了下來。


    江綠猛然意識到,周春禾所謂的霸道不講理,不過是不屈於權威,不聽人擺布罷了,他這樣愛憎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性子因為太稀少,反而顯得不正常,非正道。


    這世道,本來就無所謂真,無所謂假,大多數人的想法就是主流。但是周春禾偏偏不,他活得既不委曲求全,也不趨炎附勢,要是道理講不通,就用拳頭來維持自己的主張,這才成了所謂的地痞無賴。


    江綠這會看周春禾的眼神是複雜的,畢竟幾個小時前,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走,咱吃麵去。”周春禾一手扶著車子,一手拉著江綠的手,兩個人中,他好像才是那個來自後世的人,大膽而又無所顧忌。


    “兩毛錢吃什麽麵?”江綠有些納悶,買了包子,就剩下兩毛錢。


    “包你吃飽。”周春禾神秘道,朝前頭走去。


    直到周春禾把一碗白花花的麵條端到她的眼前,她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周春禾,“兩毛錢?”


    “就兩毛錢。”周春禾說道。


    “這酸菜,這豆角,都不要錢?”


    “這些都是配料,喏,自己放。”周春禾指了指麵館前的一張小桌子。


    江綠肚子本來就餓了,聞著這酸菜的味道,那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吃吧。”周春禾遞過來筷子。


    江綠拿起筷子,就要吃,可是不對,“你吃什麽?”


    “兩毛錢隻夠買一碗麵。”周春禾實話道,並沒有撒謊說自己不餓。


    江綠就又拿了個碗,把麵一分為二,端給他一碗。


    “我不吃,你吃個飽,不然兩人都不盡興。”周春禾把碗推迴去。


    “我倒不是怕你餓,而是你不吃點東西,待會沒力氣踩自行車,受罪的還是我,這天寒地凍的。”江綠又把碗推了過去,埋頭吃起麵來,不再理會他。


    周春禾咧嘴一笑,恨不得撲上去吧唧一口媳婦,這刀子嘴裏藏的豆腐心他看明白了,沒再推脫,端起碗,就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他想起什麽,從帆布包裏拿出一個包子,放在了江綠的碗裏,“還是熱乎的,趁熱吃,其他的我要給二爺送去,下次我一定讓你吃個夠。”


    江綠從麵碗裏抬起頭,又將包子一分為二,扔過去一半到他碗裏。


    周春禾就急了,“我說你這娘們咋總喜歡和我分東西呢,多不吉利。”


    江綠撲哧一聲笑出來,“你還迷信這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周春禾理直氣壯道。


    “吃你的,我吃飽了。”江綠喝了口麵湯,是真飽了。


    “下不為例。”周春禾拿起那一半的包子,一口吃下了。


    吃完了包子和麵,他又朝老板要了碗麵湯,原湯化原食,再好不過。


    江綠看著他一氣嗬成做著這一切,恍若隔世,上一世她也喜歡這麽做,她是個北方人,好的就是這一口原湯原食。


    莫名的有些觸動。


    “你也喜歡吃麵?”江綠忍不住問道。


    “我啥都吃,不挑食。”周春禾嘿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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