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壩的規矩,女兒出嫁頭一年,年前和年初都要給娘家送年,而且還是大送,不僅要活雞,還得要整個的豬頭,另外年糕二十條,活魚五條,再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玩意,沒有一百塊錢下不來。


    周婆子最近就在為這事發愁,這錢她是真的拿不出來。就算能拿出來,她也不樂意,半年了,兒媳婦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村裏的閑話都傳了一籮筐了。可是她又怕落下個不識禮數的壞名聲,愁人得很。


    這天吃了晚飯,周婆子就提起了這事。


    “江綠,你看能不能跟你娘打個招唿,豬頭不要了?等我們手頭寬裕點了,再一起補上。”


    “娘,”周春禾就叫了聲,他知道他娘打的啥主意。雖然當初結婚把家底掏了個底朝天,但是他家的家底他明白的很,根本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他娘的嫁妝,都還有好幾樣壓著箱底呢。


    他不想讓媳婦為難,就算不動用他娘的體己,錢的事他也可以想辦法借到。


    “叫我幹啥?叫我也是這話,家裏實在是沒錢了,總不能這一點錢都拿去送年了,我們自個過年喝西北風吧?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小時候盼著你長大,長大了又盼著給你娶媳婦,以為娶上媳婦了,我這把老骨頭總算是可以歇口氣了,哪曾想,日子還越過越不如從前了。我要知道這樣,當初你爹沒了的時候,就該扔下你改嫁,我過我自己的日子去,你是好是壞橫豎都和我無關,省得像個討債鬼一樣,一件了了又來一件,我這輩子還有幾年,都活不出頭了。”


    周婆子也不知道咋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越說越來勁,越說越心酸,最後眼圈紅了,聲音也哽咽了,這一弄,周春禾在心裏想好的話就說不出口了,這是他親娘,說不孝順那是假話,平時他和他娘的關係也是沒大沒小慣了的,但是真有事,他還是顧著他娘的。


    “娘,我……”周春禾正要說幾句軟和的話。


    江綠打斷道:“我不送年。”


    “不送年?!”周婆子和周春禾同時驚訝道。


    “有啥驚訝的,他們都把我賣了,我還上趕著送啥年,以後橫豎我也隻有這一個家了,娘,你放心,我絕不會吃裏扒外。”江綠笑道,寬慰著她。


    聽著也是讓人心酸。


    周婆子前麵鋪墊那麽老長,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臉上訕訕的,動了動嘴唇,“娘也不是讓你和娘家斷絕關係,隻是手頭的確不富裕。”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他們要是上門來討要說法,我也是這話,決不讓他們誤會是您的意思。”


    “本來也就不是我的意思。”周婆子小聲道。


    “你真想好了?”周春禾確認,“錢的事你不要考慮,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你隻要告訴我你心裏咋想的就行。”


    “嗯,想好了,送多少是個頭呢,你見過誰家娶媳婦要聘錢300的?這就是把我賣了。既然如此,我就當我自己沒有娘家人了。”江綠已經下了決心,一開始還隻是猶豫,今天萬雪的那一番作為讓她徹底下了決心,這樣的娘家就是無底洞,對付這樣的潑皮無賴,就得看誰狠,誰豁得出去。他們做了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更何況,她對那邊也沒啥感情。


    “行,我聽你的,你高興就好,省下的錢給你買衣服、買吃食,總之,你做主。”周春禾就笑道。


    “那,那還是省著點好。”周婆子趕緊說道。


    “娘,我和江綠打算明天去一趟縣城,給點錢吧?”周春禾趁機說道。


    周婆子起身,“我灶上還有碗沒洗,就是,該洗碗了。”


    “娘!”周春禾叫住周婆子。


    “一定要去嗎?”周婆子不死心,又問了句。


    “娘,你放心,春禾也一起去,他看著我,我絕不亂花錢。”江綠保證道。


    “就是他跟著去我才不放心呢,他還不是啥都依著你的。”周婆子嘀咕道。


    “咱也過個像樣的年,錢不當吃不當喝的,花了還能再掙。”周春禾樂觀道。


    周婆子這才掏出一個布袋,打開,露出一角手帕,手帕打開,才看到紙票,疊得整整齊齊的,不多,但是應該有十幾塊。


    “十塊夠不夠?”周婆子抽出十塊錢。


    “再給十塊。”周春禾就伸手過去。


    被周婆子一拍,遞給了江綠,“你拿著,他那個大大咧咧的,丟了都不知道。”


    “行,我拿著,保準丟不了。”江綠笑道。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二十塊錢如此寶貝,恨不得揣在胸口,捧在手心,樂嗬得像個傻子。


    “好了,趕緊放好吧,瞧你那財迷樣。”周春禾嘲笑道。


    “你不喜歡錢?”江綠隨口一懟。


    “哎,我真敢說,前還真不是我最看重的。”


    “那你最看重的是什麽?”


    “當然是你,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娘們。”周春禾順勢捏了捏媳婦的臉蛋。


    江綠彈開,“娘還在呢。”


    “娘看不見,放心吧。”周春禾笑道,這幾天看自己的這媳婦是越來越順眼了,本來他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實在不行,隻要她留下個一兒半女就放她走,就算不是兒子他也認了,總好過天天麵對著個木頭人,他這暴脾氣實在受不了沉悶的局麵。


    但是現在好了,她的媳婦好像活過來了,他的日子又重新有了盼頭。


    “走,睡覺去。”周春禾暗戳戳道。


    江綠下意識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雙腿,“你先去。”


    “當然是一起!”周春禾一俯身,竟然攔腰抱起了江綠。


    江綠嚇得雙手趕緊抱住了他的脖子,厲聲喝道,“你放我下來。”


    “不放。”


    “不放我可咬你了。”江綠威脅道。


    “你咬。”周春禾無所謂道,“待會我會咬迴來。”


    “你個無賴……”江綠徹底沒轍了。


    正所謂,莫使匆匆雲雨散,今夜裏,風月也妖嬈。江綠的一雙腿更疼了。


    周春禾是個莽夫,鄉野糙漢,唯獨在江綠這裏,心細如發,他怕她涼著,就一直用自己給她當著人肉墊子,事後她出汗了,他又擰上事先就準備好的溫熱的毛巾,給她細細地擦拭身子。


    黑暗裏,江綠蜷在周春禾火辣辣的懷裏,沉沉睡去,她做了個好夢,夢裏她兒女雙全,子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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