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薛家,前院花廳。


    夏傑幾人才坐下,寒暄過後,王熙鳳剛想提一嘴,讓夏傑幫忙引見甄太妃的事。


    不想,這時林之孝闖了進來,神色匆匆的。


    王熙鳳看清了來人,發覺正是賈家老宅的管家——林之孝。


    王熙鳳心下不悅,暗腦林之孝壞了自己的好事,正想嗬斥一二,譴責他不懂規矩。


    林之孝卻是看也沒看她一眼,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來到夏傑跟前,附耳低聲道:


    “爵爺,李盡忠公公來了,說是傳太上皇旨意,他臉上不大好看。”


    “裘大人在跟前伺候,陪著小心。”


    “張安平已經準備好了,現成的香案、燭火等物,就等著您前去接旨了。”


    夏傑聽了,麵上看不出悲喜,擰眉沉吟片刻,暗道:


    “太上皇有旨意、李盡忠又這個反應,看來我自汙的謀劃,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著,夏傑的臉色轉冷,想到夏守忠昨日口中,一麵親切地喊著侄孫,


    故作推心置腹地提點自個,一麵背地裏卻是聯合雨化田算計自己。


    一時,夏傑心底發狠,暗道:


    “要死,大家一起死,誰都別想跑!”


    “想功成身退,讓老子一人頂缸,做夢!”


    王熙鳳側眸瞧見夏傑臉上陰晴變換,也不好出聲,訓斥林之孝的話,生生又咽了迴去,坐在那裏不動,靜觀其變。


    薛姨媽雖聽了三言兩語,可她本就不是有主見之人,更不會掩飾,


    一雙含春的杏眼,呆呆地望著夏傑,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擔憂之色,


    正好被她對麵坐著的王子勝,捕捉到了。俗話說的好,“知妹莫若哥”,


    王子勝見了薛姨媽這副情態,心下大駭,近日薛家奇怪舉動,也都找到了根源,“她莫不是和夏傑,攪合到一塊去了?難怪······”


    夏傑抬眸掃了眼在座的王熙鳳、王子勝、薛姨媽等人,見他們或是低頭沉思,或是擔憂地望著自個,抑或是避嫌,望著門外的天空,暗道:


    “老子被太上皇申斥的事,得廣而告之。”


    “這不才瞌睡,就遇到了兩個枕頭,有賈家的孫媳和王家的人在,想不傳出去都難!”


    夏傑一麵起身往外走,一麵笑著道:


    “太上皇傳下旨意,咱們都去聽聽吧,省得失了禮數。”


    “不然被那些個清流文官,抓到了小辮子,說咱們不敬太上皇,可就不妙了。”


    話音才落下,夏傑的背影,在花廳的門口已經消失了,林之孝向著王熙鳳一拱手,算是見禮了,邁步緊跟夏傑而去。


    見此,王熙鳳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俏臉含霜,一口銀牙緊咬,也不忌諱,罵道:


    “忘了本的狗奴才!”


    “誰是主子都不知道了,拿個表少爺當正經主子了?·······”


    王子勝側眸橫了眼王熙鳳,她這才自覺失言,捂著櫻桃小嘴哂然一笑,蓮步來到薛姨媽跟前,陪了幾句不是,道了幾聲小心。


    王熙鳳此舉,反而弄得薛姨媽不好意思了,暗道:


    “他們是怎麽看出來的?那我往後在薛家,該怎麽做人呢?難道·······”


    想到這裏,薛姨媽臉頰紅透,仿若火燒一般,自覺辣辣的,很是難為情,臻首低垂,


    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使勁地絞著衣角,像是犯了錯被大人抓住的小女孩一般。


    一旁的王熙鳳見了,心中疑慮盡去,側頭望了眼王子勝,見他搖了搖頭,就出去了。


    王熙鳳心中歎了口氣,長輩的事,她也不好說什麽,纏著薛姨媽的胳膊,嬌笑道:


    “姨媽,太上皇這時候傳下旨意,想是府上有大機緣,咱們也去聽聽吧?侄女也好跟著沾沾喜氣。”


    “可不能讓天使久等了,萬一怪罪下來,咱們可吃罪不起。”


    也不等薛姨媽迴話,王熙鳳摟著她一道去了。


    卻說,李盡忠拿著聖旨,一路去了南京節度使衙署,裏邊當值的官員說,“夏副帥今日家裏辦喜事,並未來此上職。”


    李盡忠聽了,心底埋怨夏傑不曉事,怎麽非得娶廢太子的私生女——妙玉,將這件已經被太上皇壓下去的,皇家後宮醜事給又掀出來?


    難道他不知道此舉,將太上皇和弘治皇帝,都給得罪了嗎?


    還是他覺得,太上皇為了重新掌權,不惜換個皇帝?抑或是,他已經投了義忠郡王麾下?


    一時間,李盡忠也不知該如何看待,這個少年爵爺了。隻得領了龍禁衛,又往位於朱雀大街,榮德坊的夏傑宅院趕來。


    不想,這裏卻是車水馬龍,到處都是送禮賀喜之人,


    沿街披紅掛綠,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喜氣,時有路人張望,也有抱怨之人。


    李盡忠等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發現裏麵擺滿了流水酒宴,眾人推杯至盞,好不熱鬧。


    派個龍禁衛拉了一個,夏家的仆人打聽,說:


    “老爺昨日一宿沒迴來,想是去薛家幫忙了。”


    李盡忠聽了,心裏大罵:“成親不在自家招待親友,反而去別人家幫忙,他這是什麽騷操作?”


    李盡忠憋了一肚子氣,又不好當麵發作,誰知這隊龍禁衛裏,有沒有西廠埋下的探子,萬一被雨化田聽去了,可如何得了?


    故而,李盡忠隻得按捺住火氣,一甩袖子,轉身去了薛家。


    這薛家可就沒夏家熱鬧了,門前車馬稀疏,房簷上白皤飄飄,就連門前兩個丈二的石獅子胸前,也纏上了白布。


    府門前掛上了兩個白燈籠,獨自在寒風中飄搖,顯得更冷清了。


    沒有多少人上門來吊唁薛公,再過幾日,該是移靈去城外的薛家家廟了。


    馬車才到薛家府門前停穩,李盡忠迫不及待地扶著,小太監胳膊跳下了馬車,抬眸就見一隊錦衣衛力士,守在薛家大門兩側。


    領頭的裘世安見了,一麵讓人去裏邊通信,一麵搶步上前迎迎李盡忠一行人,拱手笑道:


    “卑職見過公公!”


    李盡忠看也沒看他一眼,在龍禁衛的簇擁下,直接越過了他的身軀,一步不停往裏邊行去,一麵道:


    “夏爵爺在裏邊吧?”


    “在的。卑職這就給您引路!”


    裘世安躬身道,一路小跑著在前頭引路,心中期盼夏傑早點出來,他可受不了死太監陰惻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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