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陵衛官廳。


    高陵衛指揮使劉國棟端坐在主位上,瞥了眼堂下的張德平,心裏冷笑不止。


    原來,那日太上皇祭拜大周太祖皇陵遇襲,高陵衛指揮使僉事夏剛,同張德平率領金陵衛一個千戶所,前去鍾山救駕,而夏剛戰死了,他一個千戶居然活得好好的,毫發無損地迴了高陵衛的駐地。


    要知道,這張德平乃是夏剛父親——夏德的舊部,經曆夏剛父子兩代人的照應,將他從一個大頭兵,提拔成了高陵衛千戶。


    沒想到,到了戰場之上,他就丟下夏剛獨自同倭寇硬拚,自己領著幾個心腹,偷偷地脫離戰場,今兒才迴到駐地,就自告奮勇地將夏傑主仆,趕出了夏剛指揮使僉事的公房。


    而今,張德平卻厚顏無恥地來到金陵衛官廳,向劉國棟邀功請賞,簡直喪盡天良,令人不齒。


    隻見,張德平滿臉堆笑,諂媚道:


    “大人,夏剛死在了倭寇之手,以後,在高陵衛,就沒有人敢阻礙大人,領著兄弟們發財了。”


    今日,高陵衛的幾個千戶,濟濟一堂,就是聞聽夏剛之事,來探探劉國棟的口風,畢竟,其他衛所的軍官,小日子過得熱火朝天,就他們過得水深火熱。


    現在,他們聽說夏剛戰死了,就立刻來到官廳,想讓劉國棟領頭,把高陵衛的軍田分一分,這樣大家都能分一杯羹,省得當了朝廷的官,還過得清平如洗,連個鄉下的小財主都不如。


    劉國棟自然是想分的,可這個惡人他不能來做,他又不是張德平,還是要點臉麵的,再說了,大周的軍官是世襲的,軍戶也是世襲的。


    現在,雖然夏剛戰死了,可他的兒子——夏傑還活著,若是他長大成年了,按照大周的軍製,是要秉承父職,襲高陵衛千戶之職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日後,夏傑若是知曉了今日之事,他們以後還怎麽相處啊,抬頭不見,低頭見,到時候,劉國棟該是多尷尬啊。


    再則,夏剛乃是京城榮國府的女婿,如今戰死在了沙場,誰人都說不出一個好歹來,可是夏傑還活得好好的,榮國府肯定不會束手旁觀。


    如今,張德平主動請命,將夏傑主仆趕到了破舊營房,又受了重傷,要不了多久,就會死掉,到時候,所有責任都推在張德平身上。


    榮國府就是再有怒火,也隻會找張德平算賬,等這件事了,什麽隱患都沒有,再分軍田也不遲,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多分一份。


    想到這裏,劉國棟麵色一板,冷笑道:


    “發什麽財?”


    “張德平,你是不是又打軍田的主意了?”


    “如今,太上皇就在金陵城,你想死,也別拉著其他人!”


    聞聽劉國棟如此說,張德平麵上有些訕訕,道:


    “嗬嗬·······是屬下心急了,大人莫怪!”


    “裝,你跟老子裝!剛才鼓動我驅趕夏傑主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哼!事情辦成了,就翻臉不認人,真是人渣!”張德平低下頭來,退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裏憤憤不平的想到。


    說著,劉國棟瞥了眼其他千戶,道:


    “你們覺得呢?”


    那幾人相互望了眼,道:


    “全憑大人做主!”


    劉國棟聽了,哈哈一笑道:


    “這麽多日子都熬過去了,再多等幾天就是了。”


    “本官同甄大人交好,再過幾日,太上皇就會起駕迴京了,到時候,這高陵衛的軍田,還能飛了不成?”


    “有了付出,才會有迴報,隻要我等好好孝敬甄大人,日後,大家一起發財!”


    這高陵衛指揮使原是夏德,乃是榮國府門下之人,榮國公賈代善派他來守衛金陵老家的,六年前病死了,由夏剛接任高陵衛指揮使僉事。


    可現在,在高陵衛中,隨著夏剛的戰死,榮國府的勢力,徹底退出了高陵衛,被江南甄家全盤接手。


    而江南甄家同榮國府是政治同盟關係,幾輩子的交情了,在榮國公賈代善在世之時,他們不敢動手,在賈代善薨逝之後,顧忌兩家的交情,倒不至於明搶。


    甄家為了奪取高陵衛,就用上不得台麵的陰謀暗奪了。


    於是,張德平就進入了甄應嘉的視線,借著倭寇驚擾聖駕,高陵衛派兵救援之際,陷夏剛於死地,而後,再把張德平推給榮國府泄憤,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高陵衛收入囊中。


    而此刻,張德平還在妄想著,分軍田,喝兵血、占兵役,享受大老爺的日子呢,簡直不知死活!


    這時,門外匆匆跑進了一個小廝,乃是甄家之仆,道:


    “劉大人,我們老爺說,太上皇給夏傑封爵了。讓你·······”


    “什麽,怎會如此?”那小廝話還沒說完,張德平頓時就驚唿出聲道。


    那小廝言語驟然被人打斷,心頭不悅,瞪了眼張德平,道:


    “你是何人?”


    “竟敢對我甄家無禮,不要命了?”


    張德平自知失言,可被一個小廝當麵喝罵,豈能忍得了,當下就要打迴去。


    才舉拳頭,就被主位上的劉國棟喝止道:


    “張德平,你想幹什麽?大堂之上,豈容你胡鬧,左右還不與我拉出去!”


    劉國棟此言一出,他的親兵立刻行動,將張德平生拉活拽的押了下去。


    夏傑年紀輕輕就被太上皇封爵了,他日前途不可限量,豈能為了一個白眼狼得罪朝廷新貴?這點劉國棟還是想得很明白的。


    再說了,這張德平被金錢迷了心竅,一點腦子都沒有,自己剛說了日後要好好孝敬甄家,他倒好,轉過頭來就得罪了,甄應嘉的心腹小廝——李槐,簡直就是個掃把星!


    那小廝傳完甄應嘉的話後,劉國棟親自將他送出官廳,還從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錠五兩的銀錠,偷偷遞給了他。


    李槐看也沒看,飛快地接過,銀錠就消失在了袖口,麵上笑著道:


    “劉大人有心了!”


    “老爺的意思,好好交好夏傑,至於那個張德平,處理幹淨點吧!”


    劉國棟躬著身子,賠笑道:


    “請甄大人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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