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掛斷電話跑出家門的了。隻知道以往每天從醫院溜達到家也不過十五分鍾時間,而今晚卻感覺怎麽跑都看不到盡頭。腦子裏全是簡易衝他笑的模樣,一時間所有假設都一起湧了上來,他用力甩了甩頭,不敢去想那最壞的結果。

    當梁辰終於跑到急救中心二樓時王凱正在手術室外來迴踱步,看到他後連忙迎了上來。梁辰彎著腰拿手撐著膝蓋大口的喘著氣,他渾身顫抖的厲害,待王凱上來後他幾乎整個人癱到了他身上。

    “臥槽梁辰你沒事吧,還能站穩麽?”王凱連忙扶住了他。

    “簡易,簡易”梁辰喘著粗氣,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不停的滴落下來,他咬著牙使勁抑製著失控般瘋狂跳動的心髒,顫抖地問道:“進去,多,多久了?”

    “快一個小時了。你先趕緊過來坐下吧,現在著急也沒用,人已經在裏麵了。不過你放心簡易命硬,一定會沒事的的。”王凱說著幾乎是把他拖到了椅子上。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梁辰坐在椅子上後倆手使勁抓著頭發,努力控製著顫抖的身體。

    “哎。。。我今天晚上查房的時候,剛走到六號房門口就看見簡易忽然坐起來嘔吐。我起初以為他是吃的不舒服,結果跑進去一看才發現吐的全是血,而且腹部脹的特別厲害。嚇的我趕緊抱著他就過來了。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意識不清了。哎。。。也幸虧今晚急救中心不忙而且還有個專家醫生值班,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王凱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這是病危通知書,我已經替你簽好字了。”

    聽到病危通知書的那一刻,梁辰猛的抬起頭,兩眼直直地盯著那張白紙。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去接。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宛如一尊雕塑。

    王凱歎了口氣隨後收起紙坐到他旁邊,邊拍著他的背邊安慰道:“梁辰,咱們都是學醫的。你應該知道簡易這種情況是肯定要下病危通知的。但下了病危通知並不代表就真的不好了。所以你。。”

    王凱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手術室的指示燈忽然變綠了,跟著醫生們走了出來。梁辰也瞬間反應了過來。他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的力氣,噌的一聲跑上前抓住了醫生的胳膊。

    “哎哎,家屬同誌您冷靜一下。先放手,您先放手。。。”醫生嚇了一跳,使勁掰著他的手說道:“您冷靜一下聽我說可以嗎?”

    梁辰聽後趕緊把手鬆開,王凱也趕忙解釋道:“不好意思劉醫生,這是我同事也是這兒的醫生。裏麵的病人是他家屬。麻煩您現在跟我們說一下病人的情況怎樣了。”

    醫生點了點頭,拍著梁辰的肩膀說道:“放心吧,手術過程很順利,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他身體太虛弱所以還得隔離觀察幾個小時。具體的情況你們可以去找李醫生問一下。我得先迴門診了。”

    “哎,行。謝謝你啊劉醫生。”王凱連忙道謝道。

    “操,我真他媽要被嚇死了。”梁辰的聲音裏已明顯帶了哭腔,他跌迴椅子上後倆胳膊撐在膝蓋上拿手摁住眼睛。沒一會兒王凱就聽到了他極其壓抑的哭聲。

    “沒事,沒事了。”王凱坐到旁邊安慰他道:“我就說簡易命硬,一定會沒事的。”

    “謝謝你,”梁辰伸手拍了拍他的膝蓋,哽咽道:“謝謝你發現的及時。”

    “哎別說這些了,隻要人沒事兒就好。”王凱拍著他的肩膀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的。等天亮後我去問問李輝和王寧,估計他倆應該知道緣由。至於你明兒也別上班了,就在這裏守著他吧。”

    梁辰點了點頭。隨後抹了把臉晃悠悠地站起來說道:“我去找那個李醫生問問。你先迴去吧,住院部那邊也需要人盯著。兄弟,這次真謝謝你了。”說著重重地一拍王凱的肩膀,“你不知道剛劉醫生說完他脫離危險後我都想給你倆跪下了。”

    “臥槽你別啊。我這人膝蓋彎軟,誰跪我也想跟著跪。”王凱故意調侃道:“好了,你快去問問吧。我先迴了,天亮之後給你電話。”

    梁辰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後對著鏡子呆呆地愣起了神。他從小到大還從沒像今晚這麽心慌失態過。無論之前遇到什麽事,即便再棘手他也能迅速冷靜下來處理。可自從遇到簡易後,他這些年築起來的銅牆鐵壁頃刻間便被這個才隻有18歲且弱不禁風的孩子給推翻了。在這之前他還一直認為自己可以控製簡易的行為和思想。但現在看來卻完全相反,其實他才更像一隻提線木偶人,每個神態每條神經都被簡易牢牢地握在手裏。

    梁辰找到李醫生時,他正伏在桌前寫著手術報告。

    梁辰走過去,輕聲問道:“不好意思是李醫生麽?打擾您一下,我是剛才急救的那位病人的家屬。我姓梁,我想跟您問一下病人的具體情況。”

    李醫生聽後連忙讓他坐到了自己對麵,“我剛聽劉醫生說了,您也是這兒的大夫吧。”

    “對,我是精神科的。”梁辰解釋道:“我是那位病人的家屬,也是負責他的醫生。”

    “這樣啊。。。”李醫生扶了扶鏡框說道:“那我先跟您確認一下,病人之前得過厭食症是麽?”

    “對。他以前厭食的比較嚴重,但現在正慢慢恢複飲食。”梁辰皺了皺眉又問道:“李醫生,他是因為吃的過量了才導致成現在這樣的麽?”

    “是的。病人的這種情況屬於神經性暴食症。”李醫生比著自己的肚子演示道:“他在送來的時候胃部明顯擴張整個腹腔都鼓起來了。而且人也因為失血過多處於昏迷狀態,情況特別危險。手術中我們切開他的胃壁後看到胃壁發黑且有出血點,整個胃腔裏全是沒消化的食物,大部分都是今天剛吃過的。且那量看著怎麽也得吃了正常成年人兩天的飯量。不過幸虧發現的及時沒有釀成太嚴重的後果。但病人身體太過於虛弱所以還得隔離觀察幾個小時。”

    梁辰緩緩地點了點頭,似乎正在消化李醫生剛才所說的。半晌後他才又問道:“李醫生,那麽請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給病人調理。他現在吃的藥是不是都得停了。”

    “肯定得停了,精神類的藥物多刺激胃啊。”李醫生邊寫報告邊說道:“總之現在先隔離觀察7小時。沒什麽大問題的話可以迴去休養了。但是要注意前三天必須臥床不能隨便走動。而且從現在開始12小時內禁食隻能輸營養液。之後的三到五天內以米湯,牛奶,麵湯之類的流食為主。過完這一周後可以根據情況慢慢恢複正常飲食。不過像他這樣的病人還要多注意他的情緒,情緒不好也很刺激胃的。最主要的是家屬一定得看好他防止他再偷偷摸摸吃東西。好了,大體情況就是這樣了。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沒有了,謝謝李醫生。”梁辰木木地搖了搖頭

    李醫生開完藥單後梁辰便提著藥來到了icu門外。透過窗戶他看到簡易正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插著管子戴著唿吸機,他整個人就像睡著了一樣。梁辰吸了吸鼻子,眼角又有些發熱。他實在想不明白簡易為什麽會忽然暴飲暴食,明明一切看上去都在好轉啊。他想著抬手撫上了窗子,簡易看著很聽話很乖可卻像極了一隻四處蹦跳的兔子,總是會在不經意間遊離到了他的掌控之外。

    早上7點王凱打了電話過來。梁辰剛接起來就聽到李輝在電話那頭嚎啕大哭,他掐了掐眉心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就從李輝斷斷續續的哭嚎中,得知了簡易暴食的真正原因。

    原來是為了要勾引他。

    梁辰一想到那天跟簡易的對話就恨不得抽死自己。雖然他當初答應簡易幫自己的忙,單初衷也不過是為了讓簡易覺得他能幫到自己。而他卻忽視了簡易還是個精神有障礙的病人。他能想到的辦法很有可能會偏激會過分。且後來他都發現簡易水腫了卻也沒有仔細查問。即使簡易又欺騙了他,可他也不能責怪他,畢竟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追究原因也沒用了,他現在要考慮的是當簡易醒過來後該如何安慰他又犯了錯誤。

    8點一過陳曉就急匆匆地跑來了。此時簡易還沒醒誰都進不去。他陪著呆在icu外也幫不了什麽忙。於是大致問了問情況又安慰了梁辰幾句後,便返迴了住院部。

    梁辰趁簡易還沒想時給裴翔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取消周末的安排。而裴翔在聽說了簡易的事後直接開車奔了醫院來。

    又過了一個小時後醫生檢查了下簡易的身體,再確定情況穩定後便撤掉了部分儀器將他轉進了一般觀察室。而梁辰在苦等了七八個小時後終於來到了他跟前。

    他輕輕地走過去坐到了簡易床前。簡易還沒有醒。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很涼看著沒有一點血色。梁辰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直愣愣地看著他等他慢慢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梁辰覺得腦袋控製不住地往下沉時,手心裏包著的那隻冰涼的手忽然動了幾下,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很快那隻手又抽動幾下,像是要攥住他的手指似的。梁辰猛的睜開眼,就看到簡易的睫毛在微顫,像是要醒過來了。他趕忙俯身靠到他耳邊輕聲說道:“簡易,我在,你醒醒看我一眼。”

    簡易緩緩地睜開了眼。他雙眼失焦般地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天後才慢慢轉動眼珠看向了梁辰。當看到梁辰一臉擔心的樣子後他刷的流出了眼淚,接著握緊他的手顫聲道:“對不。。起。我。。我又。。又。惹禍了。我。。什麽。。什麽。。都做不。。做不好。什麽,什麽都幫不,幫不了你。”

    梁辰心裏一驚,連忙迴握住簡易的手說道:“沒有沒有,簡小易做的特別好,真的。你幫到我了,不信等你休養好了我一定讓你看到你的成果行麽?我說到做到。簡小易乖,別哭了。”

    “真,真的麽?”簡易抽抽嗒嗒地問道。

    “真的真的,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麽。我保證你好了後就給你看。一定給你看。”梁辰說著親了親他的手,“所以你現在先什麽都別想。行麽?”

    簡易點了點頭,隨後艱難地往身下看了眼說道:“梁梁,肚子有點兒。。疼。”

    “麻醉下去後疼是肯定的。你先忍一下,我讓醫生過來看看。沒什麽大問題的話咱就不在醫院呆著了,你小叔一會兒開車來接咱們迴家,行麽?”梁辰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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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易嗯了一聲。梁辰抬手摁了床前鈴後醫生很快就來了。他在給簡易做著檢查時裴翔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裴翔一路摁著喇叭穿過人群把車子直接開到了急救中心門口。當梁辰抱著簡易上車時,路人們紛紛側目私語。裴翔擔心簡易緊張,便瞪著眼一個個地懟了迴去。

    “臥槽這到底怎麽迴事啊。你早上那通電話嚇得我魂都飛了。”裴翔邊問著邊又一路摁著喇叭離開了醫院。

    “晚點再跟你說吧,我也剛把魂找迴來。”梁辰說著給簡易調整了下姿勢,讓他枕在自己腿上平躺好了。

    “哎,”裴翔歎了口氣,看了眼後視鏡又問道:“你怎麽不讓他在醫院多待會啊?”

    “醫院太亂了,還是家裏清靜。”梁辰捋了捋簡易的劉海。簡易戴著口罩直勾勾地看著他。梁辰勉強笑了笑,輕聲說道:“閉上眼休息會兒吧,咱們一迴到家了。”

    到家時簡易又昏睡了過去。梁辰把他抱到床上給他換睡衣時,看到他肚子上那條觸目驚心的疤痕後不禁歎了口氣。

    “這疤估計隻能做手術去了。”裴翔說道:“醫生說飲食上要注意什麽了嗎?”

    “說了。先禁食12小時,之後三天隻能吃流食。別打擾他休息了,咱們出去說吧。”梁辰給簡易掖好被角後便跟裴翔一起走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後,梁辰便癱倒在沙發上對裴翔說道:“樓下有個診所,你一會走的時候幫我跟他們要個電話。這兩天還得給簡易繼續輸液。”

    “行,那你這家裏吃得夠麽,我一塊下去給你買點兒。”裴翔問道。

    “夠了,他吃不了什麽東西我也沒有胃口。你就把你兜裏的煙都給我留下吧。”梁辰說說著抬手蓋住眼睛,“我得好好緩緩勁兒”

    裴翔走後,梁辰躺迴簡易身邊抓著他的手也休息了會。傍晚五點多時他起床給診所的人打了電話。當護士上門來給簡易輸了液後簡易也慢慢地醒了過來。

    梁辰坐在床邊,兩胳膊撐在簡易臉龐兩側俯身親了親他的臉,柔聲問道:“簡小易,創口還疼嗎?“

    簡易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眼點滴又看著他問道:“我要一直躺著麽?”

    “不然呢,要不您起來蹦躂兩下?”梁辰笑著刮了刮他的鼻子說道:“簡小易,我鄭重地宣布你的增肥大計到此為止了。之前你還想了什麽勾引我的辦法就都給我如實招了吧。我就這一條命實在經不起你折騰了。”

    “對不起,梁梁。”簡易伸手握住他的手愧疚地說道:“其實我就想盡快長胖點兒,能看上去別那麽嚇人。”

    “那也得慢慢來啊。你這胃本來就小而且消化還不好。別說你了,正常人一下子吃那麽多都得難受。”梁辰看著他說:“怎麽樣,這下好了吧。還沒勾引到我呢您倒是差點兒先被閻王勾走了。”

    簡易沒說話,表情看著很沮喪。

    “簡小易,你就那麽著急讓我怎麽著你啊?”梁辰打趣道。

    簡易慢吞吞地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最早我是擔心沒有怎麽著的話會影響到感情。但後來就是單純想幫你的忙。我一直都想為你做點什麽,可是我什麽都做不好。”

    梁辰笑了笑,低頭碰著他的鼻子說道:“簡小易你沒搞砸。我不是已經說了麽,等你好了就給你看成果。但是我還得告訴你一句,不管有沒有怎麽著都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感情。你什麽樣我都要,你就是我的。所以從現在開始,把你之前不管從哪學的什麽辦法全都給我扔了。不許再亂來了,聽見了沒?”

    簡易連忙點了點頭。

    “就是嘛,這才是乖乖。”梁辰笑著親了親他的嘴巴。

    正當他想要再說什麽時忽然聽到了大門的密碼鎖聲響,緊接著又聽到門開的聲音。簡易嚇得渾身一顫,梁辰安撫了他一句後便趕緊走了出來。

    一出來他便看到了梁歡。

    梁歡站在玄關口,手裏提著兩大兜東西,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你怎麽來了?”梁辰皺了皺眉。

    “我不能來麽?”梁歡邊換鞋邊說道:“我中午給媽打電話的時候她說你昨晚半夜三更跑迴了醫院,臨出門前說是病人出事了。我當時就猜應該是那個叫簡,簡什麽來著的出事了。然後白天打你電話你手機關機了,我就隻能打給翔哥哥,他就都跟我說了。”

    “那你這是來看簡易的麽?”梁辰說著接過她手裏的東西看了眼,裏麵買的全是吃的。

    “不然我是來看你的麽?”梁歡指著主臥問道:“簡。。簡易是吧。他在裏麵麽,我進去看看他。”

    “別,你先等會兒。”梁辰說著把東西放在地板上,“我先進去跟他說一聲,他不太習慣見生人。你稍微等我一下。”

    等了沒一會兒,梁辰便打開屋門對她說道:“進來吧,他剛醒沒多久,你別跟他說太多話。”

    梁歡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走進了房間。

    簡易背靠著床頭坐在床上。待看到梁歡進來後略顯得有些局促。他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子。看著她的眼神裏有陌生緊張還有點點防備。

    梁歡見狀衝他微微一笑,隨後走上前輕聲問道:“簡易你好,我是梁辰的妹妹,我叫梁歡。很高興能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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