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簡易猛地睜開了眼。

    為了避免再發生跟上次一樣地親密碰撞,梁辰飛快地後仰了下腦袋。

    “怎麽,你自個兒感受不到麽?”梁辰歪嘴一笑,“要不我幫你驗證下?”

    饒是簡易懂得再不多,自己身體某處地反應他也感覺到了。簡易一把推開梁辰吞吞吐吐地說“不,不用了,謝謝,謝謝你。”

    “嘖嘖嘖,年輕就是好啊。”梁辰笑著幫他摘下口罩,“這個年齡的身體最誠實了。”

    簡易低頭笑著說:“其實我剛以為我要死了呢。感覺怎麽都喘不上氣,而且渾身還熱的要命。”

    梁辰愣了愣,看著他問道:“乖乖,你這是第一次有這種反應麽?”

    “啊?”簡易想了想,“印象裏是沒有過,但生病之前有沒有過就不記得了。”

    “好吧。那我告訴你,其實你以為要死了的感覺不是真的要死,而是荷爾蒙分泌的正常身體反應。”梁辰把座椅調直後又附在他耳邊說:“小家夥,要不要我今晚幫你補堂青春期生理衛生課啊?”

    簡易趕忙笑著搖了搖頭,一把推開他說道:“不要,咱們趕緊下車吧,我有點餓了。”

    “你現在能走的了道?”梁辰說著拿眼往他那裏一掃,“怎麽感覺不太放心啊。”

    “能能能,不僅能走還能蹦呢。”簡易說著趕緊打開車門蹦了下去。

    梁辰笑著拔鑰匙下了車。待鎖好車門後重新拉起他的手往電梯處走去。待進了電梯後他摁了最頂層的鍵。

    “38層?”簡易吃驚的看著樓層指示燈。

    “是啊,你有恐高症嗎?”梁辰笑著把他身體往後一轉,又說道:“乖乖你快看!”

    一轉過身簡易便不由得啊了一聲。他才發現這棟公寓的電梯是全玻璃可觀景式的,隨著電梯一路往上升,腳下的一切都開始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哇,感覺像升天了一樣!”簡易興奮的拍著玻璃說,“好棒啊!”

    “是吧,這也是我喜歡住高層的原因。”梁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處的風景說:“遠離嘈雜是不是感覺很好啊?”

    “嗯!”簡易迴頭看著他點了點頭,又轉迴頭繼續看著外麵說:“真的什麽都看不清了哎。”

    過了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梁辰迴頭一看已到了頂層,於是拉過簡易說:“走了乖乖,家裏也能看的,迴去讓你看個夠。”

    梁辰家的門安裝的是密碼鎖,他抬手摁鍵的那一瞬間,簡易忽然有了種緊張感。真的要進他家了麽,裏麵會是什麽樣子,他能適應的了麽,需要注意什麽,什麽是不能碰的,他真的能把自己的東西擺上去嗎,簡易想著抓緊了背包。

    “乖乖,到這來。”梁辰說著跟他換了下位置,“我教你怎麽開門。”

    “嗯?”簡易疑惑地看著他。

    “我現在要換新密碼,”梁辰說著握起他的手,摁了四個數字後又摁了#鍵,接著裏麵傳來了提示音“請再次確認密碼”。於是他又引著簡易重複了一遍,在聽到短暫的一段音樂後提示音提示密碼更換成功,大門被打開了。

    “密碼是我的生日?”簡易抬頭問道。

    “還記得生日呐,”梁辰推他進屋說:“那看來不用擔心你以後進不了家門了。”

    進屋後梁辰接過他的書包放到玄關櫃上,然後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擺到他麵前。

    “這是我前兩天剛買的。你先暫時穿著。今晚咱們去買你喜歡的。”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換好鞋後進來吧。”

    “不用了,這個就挺好的。”簡易低頭換好鞋,把運動鞋放進櫃子裏說:“我挺喜歡的。”

    “不要,我說買就買。”梁辰撅了撅嘴,而後又笑著伸出手說道:“快點兒進來吧,我帶你熟悉一下。”

    簡易走進客廳後才發現梁辰的家麵積很大,裝修基調以白色為主,地上鋪的也是粗裂紋米白色木板,整個屋子顯得很通亮。半開放式廚房連接著陽台,客廳裏有大大的落地窗,屋裏的陳設簡單但感覺有點兒異國風味。簡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房子。他零星的記憶裏隻有那個18縣小城市的廠房宿舍樓,家具也多是沿用下來的。而現在他連家裏長什麽樣都不記得了,甚至那個房子還在不在,他自己的東西有沒有被扔掉都不知道了。簡易一動不動地呆在了原地。

    “乖乖,這以後就是你的家了。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地方,你可以隨便撒歡兒隨便破壞隨便捯飭,這裏你最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梁辰說著迴頭看了簡易一眼,待發現他意識飄忽後便趕忙從身後抱住他,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簡小易,簡小易,你現在什麽都別想,跟著我一起做深唿吸。來,先深吸一口氣再這樣慢慢唿出來,接著慢慢放鬆,再放鬆,別緊張別繃著身體。”

    簡易隨著他的指示慢慢地做了一個深唿吸後,漸漸地感覺身體裏四處亂撞地各種情緒一點點地歸位了。但他依然沒有說話,眼神也是呆滯的。梁辰偏頭看了他一眼後歎了口氣,拿下巴抵著他的腦袋,抱著他輕輕地搖晃著:“簡小易別害怕,這是你的家,是我們以後一起生活的地方。”

    別害怕。

    這是你的家。

    是我們以後一起生活的地方。

    梁辰的這句話似是猛然觸動了簡易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某種情緒,撞開了他想要宣泄的閘門。伴隨著胸口劇烈的起伏和嗚咽聲,豆大地眼淚從他的眼眶裏翻滾而出,一粒粒地砸在了梁辰手上。梁辰心裏暗暗舒了口氣,想他這情緒總算發泄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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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簡易才慢慢地停了下來。他低下頭拿袖子擦了擦落在梁辰手上的眼淚,抽抽搭搭地說道:“幫,幫你,洗洗,手了。”

    梁辰笑了笑,輕輕咬了下他的後腦勺,說道:“太客氣了,沒想要麻煩您的。”

    簡易跟著笑出了聲,梁辰直起身子拉過他的手,說道:“來吧乖乖,我先帶你熟悉一下。一會兒咱們該吃飯了。今兒已經比醫院的作息晚很多了。”

    梁辰帶著簡易將客廳廚房和浴室大致看了一遍後便打開了書房的門。門一開,簡易就被眼前這個直通到屋頂的巨大書架給震驚了。他哇了一聲後跑上前,上下打量著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書籍,不可置信地問道:“梁梁,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梁辰笑了笑,說道:“說實話,除了專業書外其他的我幾乎沒看過。那些書大部分是裝修時人家讓我買的。說什麽這樣顯得很有學問。”

    簡易笑了起來,跟著便看到了梁辰的畢業照。他拿起相框,邊找著梁辰邊說道:“我忽然發現我還不知道你的背景呢。”

    “嗨,我哪有什麽背景啊,就一平民老百姓而已。”梁辰倚在門口看著他說:“其實我的基本信息你以前是知道的。”

    “是麽?不記得了。”簡易搖了搖頭放下相框說道:“一點兒都不記得了。我現在連你的家庭情況,生活愛好都不知道。”

    “不記得也無所謂啊,就算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照樣還是跟了我麽,”梁辰笑著指了指電腦:“我把之前給你做的心理疏導的錄音都存到電腦裏了。你有興趣的話明天拿出來給你複習一遍。”

    簡易點了點頭,梁辰走過去拉起他的手邊往外走邊說:“來,帶你看看最重要的房間。”

    “啥?”簡易抬頭問道。

    梁辰衝他一笑,打開隔壁的屋門後將他帶到身前說道:“這裏,我們睡覺覺的地方。”

    簡易咬著嘴唇笑了笑,也不進屋就站在門口打量著這座房間。主臥很大,牆麵刷的是淺草綠色,床品和衣櫥,床尾凳都以白色為主,床身很高,被子鬆鬆垮垮的鋪在上麵,被邊兒垂直地延伸到了地板上。床測各鋪著一條厚厚的灰色毛毯,一組原木色布藝沙發隨意的擺放在另一側。再加幾盆綠植,綠植旁還有扇門半開著,能隱約看到裏麵的觀景浴缸,整個主臥看上去特像一個樣板間。

    “來,看這裏。”梁辰擁著他來到衣櫃前推開了櫃門,簡易看到裏麵掛了幾件衣服。

    “這邊兒的衣服全是你的,”梁辰給他介紹著:“我的在另一邊兒。現在隻給你買了幾件換著穿的。這下麵推開後是內褲,再下一層是襪子。這一側掛圍巾和帽子。你要嫌麻煩的話隨便扔也無所謂。因為我也經常這樣。”

    簡易摸著掛在裏麵的衣服,又轉過身掃了眼整個主臥,喃喃地說道:“這個房子像假的。”

    梁辰笑了起來,他也環視了一下說道:“確實,其實我也沒怎麽跟這兒住過。我留學後這房子就一直出租著,我幾乎沒管過它。不過現在不管不行了,這家裏有了主人,就得有點兒家的樣子了。”

    簡易扭過頭看著他。

    梁辰跟他對視了一下,又說道:“乖乖,我打算等你徹底出院後就把整個房子重新翻修下。到時候所有的裝修風格和布置設計都由你來負責,而所有的采購我來負責。行麽?”

    “可我不會設計啊”簡易小聲說:“我也不懂這些,萬一弄的不好怎麽辦。”

    “不要想的太麻煩,”梁辰摸著他耳朵說:“簡小易,你是這個家的主人,設計出來的樣子你喜歡我喜歡就可以了。等我下周多給你印幾張平麵圖,你在醫院沒事兒的時候就隨便畫隨便想。反正也不著急,你改多少版都行。”

    簡易沉默了半晌,隨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梁梁,你以後會後悔麽?”

    “我已經後悔了啊。如果早幾年認識你的話不就一步到位,也省了重新裝修的銀子了麽。哎,果然時間就是金錢啊嘖嘖。”梁辰說著伸頭跟他碰了碰,“簡小易,其實我想的很簡單。我就想你以前沒有的或者失去的,我保證你以後都能有而且隻多不少。如果你想迴報我的話就好好活著,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兒都得好好活著。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眼看著簡易眼圈又紅了,梁辰趕忙拿雙手揉搓著他的臉,說道:“哎呦呦快收迴去收迴去,咱們該吃飯了吃飯了。今兒太晚了就不出門了。一會兒吃完飯喝上藥再泡個澡,小乖乖就得睡覺了。”

    “今天可以申請晚點兒睡麽?”簡易被他揉的嘟著嘴問道。

    “不行。”梁辰一口迴絕道:“不能因為暫時外出就把作息打亂。好的作息對你的恢複很重要。等你好徹底了咱倆打遊戲玩幾個通宵都行。”

    吃飯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梁辰擔心他消化不好,就簡單地做了兩菜一粥。

    “真好吃!”簡易下手叼了片牛肉塞進了嘴裏。

    “嘿,真誠點兒,這肉片兒還沒進嘴呢就誇上了。”梁辰說著端了碗粥放他麵前,“坐好了再吃。”

    “真的很好吃!”簡易堅持說:“比醫院的好吃多了。”

    “你也太好養活了吧。”梁辰笑著說:“我這做飯水平也就隻能糊弄下你了。”

    “梁梁,這si我們第一qi一qiqi飯吧。”簡易嘴裏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說。

    “是第一qi一qiqi飯,”梁辰跟著重複了遍後點點頭說道:“所以得慶祝一下才行。”

    “怎麽慶祝?”簡易端著碗問道。

    “嗯。。這樣吧,”梁辰端起自己麵前的碗說道:“讓我們幹了這碗濃情蜜意粥。”

    簡易噗的笑出了聲,順帶著噴出了幾粒米,他兩忙擦了擦嘴,舉起自己的碗吆喝道:“來來來,小梁,感情深一口悶!”

    吃完飯又吃過藥後,簡易便一屁股坐到落地窗前,扒著玻璃看起了夜景。梁辰先是給他下了幾部喜劇電影,又把主臥的浴室來迴刷了兩遍並放好了洗澡水,隨後拿著換洗的衣服走過去踢了踢他的屁股。

    “簡小易起來了,泡澡去。”梁辰說道。

    “哎哎哎,我在看一會兒。”簡易指著外麵說道:“梁梁,那個樓上的屏幕會變。”

    梁辰探頭一看,發現他說的是世貿天階頂部的那塊電子大屏。於是指著它說道:“那個大屏啊有個名字,叫‘全北京向上看’。它下麵是個購物廣場,很繁華也很熱鬧,你想去看看麽?”

    “那裏晚上營業到幾點?”簡易問道。

    “不知道,我查查吧。你想去的話咱們可以明晚關門前二十分鍾過去看看。反正離得很近,而且那時候也不會有很多人了。”梁辰低頭看著他說道。

    簡易想了想,隨後點了點頭。

    “ok,那現在先去泡澡吧。躺在那兒也能看到的。”梁辰把他拉到浴室,簡單地跟他說了下各種功能,接著把電子屏打開讓他選了部電影。

    “就這麽泡麽?”簡易指了指外麵,“別人不會看到麽?”

    “放心吧,能看到你的除了我就隻有天上的神仙了。”梁辰說著把浴室燈光調暗了點兒,又問道:“這樣好點了麽?”

    “嗯,好了,那你出去吧。”簡易擺了擺手。

    “要我出去啊,”梁辰笑著問:“能申請圍觀嗎?“

    “啊?”簡易眨著眼看著他,磕磕巴巴地說:“圍觀,幹,幹什麽。有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哎呦,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梁辰捏了捏他的臉,“逗你玩兒的,那我出去了。你泡一會洗洗就出來吧,這門也別關死了,稍微留點兒縫通通風。”

    鑒於簡易今天的情緒不太穩定,梁辰還有點兒不放心他自己泡澡。於是偷偷地將臥室的沙發移到浴室門口,然後坐在那兒刷帖子。雖然時不時能聽到裏麵傳來簡易劃拉水的聲音和笑聲,但他也絲毫不敢放鬆,到頭來一個帖子都沒看完。

    又過了一會兒,梁辰忽然覺得裏麵安靜了下來。就算電影裏周星馳還在哈哈大笑也沒聽簡易有反應。梁辰心裏一緊,轉過身偷摸著往浴室瞄了一眼,可惜他先前留的那點兒縫就隻能看到浴缸。梁辰索性把手機往床上一扔,起身打開了浴室門。

    然而一開門,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有些哭笑不得。簡易不知何時趴在浴缸臂上睡著了。也許是因為水溫適宜泡的很舒服所以藥效發揮的快,再加上先前怕他亢奮睡不著,陳曉還專門加了點兒藥量。所以估計這會兒叫醒他是不太容易了。梁辰走進去把電影關掉,接著拿起旁邊的浴巾邊放水邊給他擦著身子。

    水慢慢褪去後,梁辰也漸漸地看清了簡易的身體。通體很白但過於清瘦,屬於調點兒黑顏料一抹就可以直接扔敘利亞去當難民的程度。雖然他很喜歡簡易,但目前對這具身體他也隻有親親抱抱的欲望,離真正做點兒什麽還差遠了點兒。而且今天在車裏,簡易已經興奮了他卻還調動不起來。梁辰不禁搖了搖頭,估計他是比簡易難恢複了。

    在給簡易收拾完又將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後,梁辰已是出了一身汗。他俯身看著簡易,見他唿吸平穩似是睡的挺熟了,於是輕輕地親了他一口後便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梁辰沒有精力去泡澡,原本他隻想快速衝個澡就休息的。但當花灑一開,熱水嘩地一聲迎麵而下後,那種飛流直下衝擊肌肉的力度卻又讓他舒服地不想動身了。一個澡慢悠悠地洗了半小時後梁辰才擦著頭走了出來。結果一出來就發現簡易已不在床上了。

    梁辰覺得一瞬間自己的唿吸都快停止了,心髒也急劇跳動了起來。他把擦頭巾一扔飛快地跑出了臥室。簡易不在客廳,梁辰不敢開燈也不敢叫他的名字。生怕驚嚇到他後在糊裏糊塗地發生什麽傷害自己的行為。

    梁辰最終在陽台上找到了簡易。他正呆呆地看著窗外。梁辰暗舒了口氣,接著輕輕地走上前站到了他身邊。雖然他不知道這一站要站多久,會不會得一直站到天亮。

    “我聽到了下雨聲,很大,嘩嘩的。”簡易忽然開口說道:“可是外麵並沒有下雨。”

    梁辰聽後暗暗地掐了自己一下,很明顯簡易是將他的洗澡聲與下雨聲混淆了。他先前還以為簡易睡熟了就沒事兒了,然而卻忽視了他才換了新環境,會對外界的一切都極度敏感。

    “雨停了,”梁辰隻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夏天的雨都隻下一會兒的。”

    “雨停了,”簡易重複著他的話,接著抬手摸著窗戶說:“他們就走了。我就是趴在這兒看著他們走的。”

    “他們去哪裏了?”梁辰又問道。他大概猜到了簡易說的應該是住院前的事兒。

    “去民政局,”簡易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他們吵著要離婚,吵的很兇,我就求他們,然後他們就把我關進了屋。就是在這裏,外麵也下著很大的雨,我就祈禱雨不要停,雨不停他們就出不去了。”說著他一下子哭了出來,“可是就像你說的,雨很快就停了。我趴在窗戶上眼睜睜地看他們走了,他們邊走邊吵誰都沒有看我一眼。那會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家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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