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簡易剛洗刷完,大寧又來他的拽衣角。簡易雖然對今天的早飯有點兒期待,但為了不讓護士看出來,隻好假裝矜持了半分鍾,而後擺著一臉無可奈何狀,主動拿著餐盤去排隊了。

    護士按照梁辰的要求,給簡易的餐盤裏放了一碗紅豆粥加一份三明治。三明治不大,裏麵夾著一片培根,一個攤雞蛋和一片生菜葉,吐司也是拿雜糧做的。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特別。簡易把餐盤放到桌上後便環視了一圈,找到了那位也有厭食症的病友,隻見小男孩的盤子裏隻放了一碗紅豆粥和一個攤雞蛋。嘖嘖,果然加量了,簡易撇了撇嘴。

    大寧坐在他對麵,把自己的那份三明治攤開,又盯著簡易的那份培根看了兩眼,然而習慣性的伸出了手。

    “看招!”簡易冷不丁的拿筷子拍了下他的手。

    “啊!疼!”大寧快速地縮迴手,使勁的搓了搓,嚷道:“培根!我隻是要你的培根。”

    “噓,”簡易朝他豎起食指噓了一聲。而後招手讓大寧靠過來,小聲說道:“大寧,不是我不想給你吃。隻是這三天不行。我昨天剛跟人打了個賭,說這三天裏的每頓飯必須全吃完。這現在附近都埋伏著他的眼線呢。所以你先忍忍。一會自由時間,我那櫃子裏的零食你隨便挑。”

    “好啊,”大寧嘿嘿地笑了兩聲:“全是我的,我的。”

    簡易跟著笑了笑,趁著撕麵包的時候四下掃了眼。早上吃飯的時候正好是醫生交班的時間,陳曉正跟王凱正交代著什麽,幾個護士巡視的巡視,分配早餐的分配早餐,表麵看著一切都風平浪靜的。好像沒有人專門盯著他。真陰險,簡易想著又撇了撇嘴。

    梁辰昨天看過坐診表後,就給自己排了每隔一天去門診見習半天的計劃。畢竟住院部這邊也有的忙,且醫院本身就安排了合作院校大三生的暑假實習。人太多的話,鬧哄哄地病人情緒也容易受影響。早上八點十五分,距離坐診開始十五分鍾前,梁辰來到了門診部。

    今早跟著見習的主任姓郝,人看上去50出頭。估計是裴俊成提前打過招唿,郝主任看到他後,便立刻堆了一臉笑。

    “你就是小梁吧。快進來,快進來。初次見麵,你好,我姓郝。”郝主任笑著伸出手,說道。

    “您好您好,郝主任。不好意思,今兒上午要麻煩您了。”梁辰也趕緊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郝主任笑了笑,轉身邊換白大褂邊說:“小梁,我聽裴副院說,你現在還跟美國讀研呢是吧。真厲害。我以前聽說,申請美國醫學類研究生難度很大。沒準我還有要跟你學習學習的地方呐。”

    “哎喲,您太客氣了,”梁辰主動幫他倒了杯水,說道:“我沒有工作經驗,學再多的話用不到工作裏也沒用啊。所以今天就想跟著您學以致用呢。”

    “這孩子真會說話,”郝主任笑著誇讚道。

    沒一會兒,隻見護士敲門走進來,把今天的預約單交給郝主任,又簡單說明了幾句。郝主任給她介紹了一下梁辰,梁辰寵她笑了笑,便拿出錄音筆和筆記本做起了準備。

    八點半後,一個40歲左右的女人,手牽著一個年輕的姑娘走了進來。那姑娘看上去有點拘謹,一直低著頭。郝主任從家屬手裏接過病曆本後,讓她們坐在了對麵。梁辰打量了下那姑娘。就見她把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一直不停的捏搓著。手指間微微顫抖,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郝主任大概翻看了一下病曆後,便說道:“您是她母親吧。我看你們半年前來看過一次,當時定性的是焦慮症。現在是感覺又不太好了,是麽?”

    “對對,我們半年前來的時候沒住院,就定期開藥吃著。本來已經好多了,可最近這半個月開始,感覺她又有點兒複發。所以趕緊再來看看。”女人看上去很擔心,說話速度很快:“我這次專門掛的專家號。醫生您幫我好好看看,這孩子以後可別老這樣,不然誰受得了啊?”

    “姑娘姓栗是吧,栗姑娘你抬起頭來,我問你幾個問題。”郝主任向前靠了靠身子。姑娘稍微晃動了一下身體,隨後慢慢抬起頭,她眼神裏充滿了恐懼,手依然不停地來迴搓著。

    “姑娘,你能告訴我,你最近遇到了什麽很著急的事兒麽?”郝主任柔聲道。

    “我馬上要畢業了。可是我還沒找到工作。我們寢室那些人,她們通過托關係什麽的,反正都已經找到實習的地兒了。整天圍在寢室裏討論,快煩死了。炫耀什麽啊,一定是串通好了,來故意刺激我的。”姑娘邊說著邊使勁拽著自己的手指關節,“我也得盡快找到工作,而且還要找到比她們都好的地兒,到時候嫉妒死她們。”

    梁辰聽後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這姑娘估計不是焦慮症一種問題了。

    “誰故意刺激你了啊。我問過你們寢室的一小姑娘。人家說不管誰迴寢室,你都逮著問個不停。而且問完了還發脾氣。弄得她們都不敢迴去了。你說這不都是你自己找的麽。”女人生氣的看著她。

    “我沒有!是她們誣陷我!她們就是看我不順眼!不行,馬上畢業了。我得趕緊迴去投簡曆,”姑娘說著額頭上開始冒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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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你看她到底該怎麽辦啊。不是得精神病了吧?”女人焦急地問道。

    郝主任示意她先別說話,然後又對姑娘說:“栗姑娘,你學的什麽專業啊?”

    “會計學。那個,醫生我可以走了麽。我得趕緊迴家投簡曆。”姑娘聲音裏已明顯帶哭腔。

    “先別急。我就再問你兩個問題。你上學期間是一直住校嗎?平時放了假後都喜歡做什麽?”郝主任問道。

    “我不想呆在宿舍,所以是走讀。放假的話,也一般在家呆著,我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太亂了。”姑娘飛快地迴答道。

    “哦,行。那姑娘你能稍微在外麵等1分鍾麽,我跟你媽媽說兩句,”郝主任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道。

    “好吧,那您快點。”姑娘說完後立馬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待她關上門後,郝醫生拿起筆,邊寫病曆邊說:“先去做個腦電波檢查吧。看你家姑娘這情況有點危險了。做完檢查後拿了片子再來找我。還有啊,家長同誌我必須提醒您一點。孩子生病了,您作為家長固然著急,但也別跟她硬碰硬,凡事商量著來。行吧,趕緊去做吧。”郝主任說著開了個單子,塞進病曆本裏後一並給了她。

    女人接過本子後,愁眉苦臉地問道:“醫生,我問一下,她不會真精神病了吧。哎呦,這可怎麽辦啊,這說出去可讓人怎麽活啊。”

    “您先別著急,等我拿到片子後再說。您先趕緊去做吧,別讓她在外麵等太久。”郝主任說著喝了口水。

    女人開門出去後,郝主任跟梁辰對視了一下,又笑了笑說:“怎麽樣,小梁,說說你的看法吧。”

    梁辰把錄音筆關掉後,說道:“我覺得這姑娘有點妄想症的傾向。這次焦慮症複發,估計也跟妄想症有關。但還算好的是,她焦慮的原因大部分來自外界。如果能遠離讓她焦慮地那人同學的話,再配合定期吃藥,是很有康複的可能。但還有個決定她康複與否地很重要的人物,就是她家人。我能感覺出,比起在意自己家姑娘,媽媽似乎更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自身的感覺。估計這姑娘也是受她媽媽的影響,也多少會變得這麽敏感。若她媽媽不改變的話,以後很有可能還會再犯,隻不過到時候,就是換了個焦慮的病因而已。”

    郝主任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很對。現在很多年輕人的問題,若追究根源的話,大多都是受家庭的影響而造成的。就咱們住院部那幫孩子,百分之7,80都是這個原因,唉。。”郝主任搖了搖頭,隨後敲擊了報號器。

    梁辰不由得想到了簡易。跟著歎了口氣後,便重新打開錄音筆。

    簡易直到上午的康複訓練結束後,都沒有看到梁辰。陳醫生也不在,今天的病房裏鬧哄哄地,弄的他心裏很亂,很煩躁。

    簡易皺了皺眉,低下頭看著大寧,問道:“大寧,先別吃了。你知道梁醫生去哪兒了麽?”

    大寧抬起頭來看著他,眨了眨眼,說道:“梁醫生?他不在嗎?我記得早上吃飯那會,我還看到他了。”

    “扯淡吧。吃飯那會兒你背對著大門,難不成你背後還長眼了啊。”簡易說著白了他一眼。

    “我真的看到他了。他不是還跟你說話了麽?”大寧咬著山楂卷,說道。

    “是麽?他跟我說話了麽?”簡易歪著腦袋迴想著。

    “對啊。他問你吃飯了沒,你說吃不到。因為東西都在天上飛著!”大寧指著了指天花板,“一個個都那麽大,像氣球一樣都在天上飛著。簡易你看,屋頂上全是吃的,你趕緊幫我抓幾個下來,快!快!”

    簡易抬起頭,邊看邊說:“啊!我看到了看到了。它們都飛到屋頂了。你等著啊,我給你飛上去抓幾個。你等我。。。”

    就在簡易覺得自己要騰空飛起來的時候,忽然雙腿被人死死的抓住。他一個冷不丁差點兒摔了下去。於是連忙低頭說道:“臥槽,大寧別拉我啊。我馬上抓住了!你放開我,快點兒,你怎麽那麽大勁兒啊。”

    “簡易,你先下來。”王凱說著和王永波合力將他從桌子上抱了下來。

    簡易待看清麵前這倆人後,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麵色不悅地說道:“你們拉我幹嘛啊,我本來都快夠到了。”說著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靠!你們看!沒了吧!”

    王凱歎了口氣,看了眼王永波,隨後坐到他對麵,問道:“大寧讓你夠什麽呢?”

    “好吃的啊。剛都在屋頂上飛著呢!”簡易說著瞪了他一眼。

    “行吧,那為什麽好吃的東西,都在屋頂上飛著呢?”王凱指了指天花板。

    “因為。。。因為食物需要自由。而你們非得關著它們。它們出不去,就隻能在屋頂上飄著了。而且地球是有重力的,地心引力吸引它們去了屋頂。所以我們才能站在地麵上啊。要不然現在大家都在踩氣球了,你懂麽?”簡易不屑地解釋道。

    “哎呦,親娘嘞。”王永波扶了扶額頭,極其小聲的說道。

    王凱沒搭腔,他一臉嚴肅的看著簡易。

    簡易低頭玩著手指頭。過了一會,他又抬起頭看了看王凱,小心翼翼地問道:“王醫生,你是要哭了麽?算了,我不怪你了。我老大剛跟我說,你不會飛。等下次我再飛上去的時候,多拿點兒分給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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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的老大,是簡易腦裏分裂出來的最厲害的那個人。簡易經常說那個人統管著他的身體,且萬事都有決定權,所以簡易和其他小弟都要聽從他的指示。

    王凱點了點頭,假裝擦了擦眼角,說道:“謝謝你啊,簡易。我不哭了。你能幫我去把大寧叫起來嗎?還有五分鍾就要開飯了。”

    “大寧?他剛一直跟我在說話啊。什麽時候跑迴去睡覺了。”簡易說著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他。。。”王凱意識到自己說禿嚕了嘴,但一時半會又圓不迴話。

    “他吃多了,食困就跑迴去睡了。”王永波連忙補充了一句。

    簡易聽後點了點頭,站起來朝病房去走了兩步後,又迴過頭對王凱說:“王醫生你放心,你哭鼻子的這件事兒,我絕對不會告訴第三個人的。這是咱倆之間的秘密。”說完便轉身走迴了病房。

    “哎呦親娘嘞,我直接被隱形了。”王永波搖了搖頭,又說道:“不過剛才得虧你反應快,不然他這次絕對摔不輕。”

    “我操別提了,我剛上一秒還看他在那裏低著頭自言自語,說的挺帶勁兒的。下一秒他就直接上桌了。這劇情切換都不帶緩衝地。剛我衝過去的時候,其實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呢。那會兒若一不留神,腳底板打個滑的話,我倆估計就一塊從窗戶裏飛出去了。”王凱拿鞋子摩擦了一下地麵,又說道:“哎,這一上午,搞的人心驚肉跳的。”

    中午吃飯時,簡易低著頭扒拉著麵條。他好不容易纏滿了一根筷子後,剛想要拿另一根筷子接上,忽然感覺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簡易正要迴頭,就被人拿手指頂著臉給轉了迴來。同時身後響起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喲,這給誰織毛衣呐。”

    “我深深的愛著你,你卻愛著一個傻逼,傻逼卻不愛你,你比傻逼還傻逼,哦哦哦,你還給傻逼織毛衣。”簡易邊哼著歌邊把麵條扯下來,老老實實地拿筷子夾著吃。

    “行啊,嗓音不錯啊。這唱的比說的好聽多了。昨兒是誰答應我要老實吃飯來著,就這麽個表現啊。簡易,這麽不誠信的話,以後咱這買賣還做不做了。”梁辰笑著坐到了對麵。

    簡易沒搭理他,埋著頭唿哧唿哧的吃著麵。結果因為吃的太急而卡了嗓子眼兒,又全給噴了出來。且邊噴邊咳嗽著。

    “哎呦,我這幸虧還沒吃飯。要不然就能給你添點菜了。”梁辰趕忙站起來,邊拍著他的背邊說:“你慢點兒吃,我又不是來看你匯報表演的。用著那麽賣力麽。”

    “梁。。。梁。。。”簡易咳嗽地都紅了臉。

    梁辰從護士手裏接過水杯後,便連忙遞給簡易,說道:“別梁梁了,這會兒叫娘娘也沒用。趕緊先喝點水壓壓。”

    簡易接過水杯,一點點地喝了起來。梁辰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給他順著氣。指腹用力適度,還挺舒服的,簡易心裏想。

    這碗麵是徹底沒法吃了,不過好在也已經吃了小半碗。梁辰起身給他打了半碗粥後,端過來放到他跟前,說道:“把這點兒粥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了。哎,真服你了,我看喂個孩子都沒你這麽費勁。”

    “啊?你已經有孩子了?”簡易吃驚地抬起頭看著他。

    “當然沒有了,”梁辰說著拍了拍白大褂,“我正值風華正茂,招蜂引蝶的大好時光。怎麽能拉個拖油瓶呢?”

    “梁醫生,裝逼對你來說,是不是一日三餐的事兒。”簡易邊低頭喝著粥邊問道。

    “那太少了,”梁辰笑了笑,“我還有下午茶和宵夜呢。”

    “早晚撐死你!”簡易惡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粥。

    “醒了,你別操心我了。我剛聽說,您今兒上午唱了一出摘星星摘月亮的戲,是嗎?真可惜我沒在現場觀摩,要不然還能順便讓你幫忙摘個玉兔了。“梁辰伸手把粘在他嘴邊的米粒兒抹走,又扯過一張紙巾,邊擦手邊說:“簡易,你今兒下午的心理疏導不是我給你做,但是我這兒有筆大生意想跟你談。而且是可以帶討價還價地那種。怎麽樣,你完事後來找我?”

    簡易愣了愣。剛才梁辰抹走他嘴邊米粒的動作弄得他還有點兒懵。簡易眨了眨眼,說道:“我。。你。。”

    “行了,別你啊我的了,趕緊喝吧,都要涼透了。”梁辰彎腰把紙巾扔到桌邊的垃圾桶裏後,起身說道:“我也得吃飯去了,簡易,咱們晚點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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