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蜀王府邸。


    “你說什麽!”隻見朱椿猛然拍桌,難以置信的問道。


    可沒等他繼續說著下文,便被藍玉二人一道眼神喝退了下來,乖乖坐迴椅子上。


    見狀,藍玉又是撇過頭,望了他一眼,冷然道:“蜀王殿下,記住你在旁聽。”


    他說出這句話時,語調雖然和緩,可卻話裏有話,弦外之音已然是表達的很明顯。


    不想聽,可以出去,或者滾著出去。


    藍玉二人本來便是打算找個地密談,可在朱椿的強烈挽留下,還是留在了大殿。


    而朱椿也是死皮賴臉的留下來旁聽,二人倒是也不好驅趕,畢竟這是他朱椿的府邸。


    “千真萬確,那王琅私通外敵,與倭寇勾結盈私。”湯和是正色道,此話是說給朱椿聽得,也是說給藍玉聽的。


    隻是二人品出來的信息倒是截然不同。


    王琅,便是那王公公的大名。


    “這等宦官,莫不是嫌命活的不夠長。”朱椿是聲色俱厲地說道,憤慨之情已是溢於言表。


    頓了頓,又是繼續說道:“我要連夜迴京,稟告父王,讓他徹查這些該死的宦官。”


    他已然是感覺,皇室的尊嚴被這等宦官踐踏,心中已是怒不可遏。


    至於一旁的藍玉,倒是淡然許多,嘴邊仍是不緊不慢的嘟囔著些什麽。


    見朱椿要走,也是沒阻攔,他還能不知道自家女婿,裝裝樣子罷了。


    若是皇室都是這般沒城府沒頭腦的愣頭青,那他藍玉覺得,倒不如讓他來試試。


    “宦官,怕是沒那麽大膽子。”藍玉是一語中的的點穿道。


    頓了頓,又是繼續說道:“讓我想想,什麽人,會淪落到去勾結倭國人的地步。”


    “勾結異邦,外族,定然是極度仇視陛下呐,況且,能讓王室心腹宦官倒戈,怕是地位很高,或者換句話說,原先地位很高。”


    “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勾結倭寇吧,哈哈哈。”藍玉是毫不掩飾的譏笑道,對於用這般手段的人,他可是沒什麽好尊重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聞言,朱椿臉色倒是沒什麽變化,藍玉二人從頭至尾是瞧都沒瞧他一眼。


    這讓他怎麽裝的下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擺爛,不演了。


    這其實真不是朱椿演的不行,主要藍玉與湯和常年打高端局,被那朱元璋已經是不知道演了多少迴,好些次都是被賣了都不知道,還一門心思在替老朱數錢呢。


    朱椿現在玩的這,都是些老朱玩爛的戲碼。


    藍玉二人是打眼就看穿了,甚至都懶得瞧第二眼。


    至於湯和,表麵還是雲淡風輕,可心裏那跟弦是一直懸在半空,是提心吊膽著,生怕被藍玉看出些什麽。


    而藍玉,此刻已經是放空了大腦,完全視眼前這二人如無物。


    因為,他每次深度思考時,都會喜歡放空大腦。


    “能讓一位位高權重的重臣,跌落穀底,怕是也隻有那件案子了吧,不過熟悉那胡惟庸案子的人,倒是不在。”藍玉仍是自言自語道。


    或者說,那人可是胡惟庸案的親曆者。


    不過此時,那人多半還在城外晃悠。


    聽到此,湯和已然是表情管理失控,他那張老的已經黯淡無光的臉龐上,仿佛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神色是愈發凝重。


    藍玉是不經意撇了眼湯和,看著那微微變化的神色,又是想到了些什麽,歉然一笑道:


    “能在這胡惟庸案中保住腦袋的可是沒幾個,若還是那等地位甚高的角色,也就是您信國公的幾個老兄弟吧。”


    “讓我想一想,誰最恨陛下呐,想來也就是那韓國公李善長了吧。”


    藍玉是直截了當的挑出了名頭,宛如不顧湯和那阻攔的眼神。


    言罷,藍玉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韓國公可是被囚在了崇明。”


    “想來也是,那地界,與倭國可是隔海相望,那同倭寇接觸也是尤為便利。”


    聞言,湯和是徹底熄了火,他縱是百般暗示,可藍玉卻是油鹽不進,熟視無睹。


    其實吧,這事也並非不能挑明,湯和也做好了攤牌的準備。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能擺在台麵上說的呐。


    如若在私下,縱是他二人在如何討論,都是搬不上台麵的,無法給定論。


    可如今,二人身旁可是坐著一位皇子,不久後的王爺,正兒八經老朱家的子嗣。


    而今,話已經說出口,此事,便是沒有迴旋的餘地。


    聞言,朱椿倒是內心詫異了好一會,不過再細思過來,卻又是覺得合情合理。


    而藍玉隻是望著湯和那落寞的神情,又是自言自語的嘀咕道:“信國公,可是陛下最為信任的臣子,自然是不需要同他李善長合作;而如今這般,怕是那李善長抓住了信國公的命脈吧。”


    “我最近倒是聽聞,信國公家中出了些亂子,倒是有人聞著味來了,多半是將湯昱的性命拿來要挾?是吧。”


    藍玉是一點一點的抽絲剝繭道。


    聽到此,湯和卻是沉默不語,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不知道如何的決定,才能保住湯昱,他從始至終目的,也都隻是想保住湯昱的性命。


    朱椿也是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冷然問道:“那如今怎麽做。”


    聞言,藍玉都是沒搭茬,又是一個個名字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串聯起了幾條線索。


    思索了好一會,藍玉才是開口道:“李修明,這個名字可是好生熟悉,我沒記錯的話,應當是韓國公的庶子,畢竟敢來淌這渾水的,也便是他李善長信任的人,應該也是這鳳陽府的負責人吧。”


    言罷,藍玉是默默轉過頭望著湯和。


    他在等湯和的一個答案,一個抉擇。


    隔了好一會,湯和才是微微頷首點頭。


    總算得到了首肯,藍玉才是喃喃道:“那便先去會一會這李修明。”


    “還請信國公替我等引薦一番。”


    ……


    與此同時,城郊外。


    宋懌已經是抵達到了西麵林地,他便是藍玉三人口中的親曆者。


    宋懌倒是沒趙隆等人那麽木訥,他早已經備人留下了暗號。


    可待宋懌來尋時,卻是半點痕跡沒找著。


    事後,根據鳳陽府熱心市民舉報,大抵是蔣瓛幹的好事。


    根據當事人描述,蔣師傅在抹油的過程中,職業病犯了,不自覺的就抹去了記號。


    不過宋懌怎麽會是那般木訥的人,na行不通,他自然留了nb。


    宋懌可是從不打沒有後手的仗,光準備可是不夠。


    “噓~溜溜~~”宋懌是徑直吹起了口哨,這便是他留下的第二個暗號。


    本來是打算見麵後驗證身份用的,現在倒是提前用上了。


    沒一會,便是好些人尋聲而來。


    又是那熟悉的飛魚服,繡春刀。


    可畢竟這林地裏,剩的也隻有錦衣衛了。


    “宋師。”來人見著宋懌,也是連忙招唿道,可眼神卻是直直的看向他後頭,滿是警惕之色。


    見著熟悉的錦衣衛,宋懌也是神色肅然,沉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我輩豈是蓬蒿人。”那幾名錦衣衛倒是從容的應道。


    聞言,宋懌才是笑著拍了拍肩,朗聲道:“自己人,自己人。”


    “準備得如何。”他倒是沒多寒暄,直截了當的便問道。


    聞言,錦衣衛裏頭卻是走出幾人,快速交換了眼神,便是匯報道:


    “根據不成熟的統計,如今已準備箭矢,約三萬八千七百支,現已經分散到各個放射點,預計……”


    “外三層樹木的塗抹工作,已經是進入第三遍,大約在五分鍾後結束……”


    “根據測試,從落點燒至整樹樹,大約需要二十秒,蔓延的火勢燒至整根樹,則需要四十秒左右,而……”


    幾人是詳盡的說道,這番匯報,倒是再沒出現先前那爭搶的鬧劇了。


    聞言,宋懌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沒一會,想到些什麽,又是苦笑了聲。


    宋懌對於這個準備情況,著實滿意,甚至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而宋懌感覺不妥當的,是他們這般匯報格式與模式,有些抓不住重點,還有一點乏味,他是差點聽睡著了。


    等迴了城,培訓一番,上上課,應該能緩解許多。


    畢竟,錦衣衛的學習能力,他還是很認可的。


    “很好,那便帶我們去找蔣指揮使匯合。”宋懌朗聲說道,懸著的心依然放下。


    隻不過,這心踏實了,可眼皮卻是跳的異常頻繁。


    宋懌不禁停下了腳步,反複思索,像是忘了些重要的事情。


    他是感覺自己忘了些什麽,但又實在想不起來。


    隔了好一會,他才是出聲問道,“燃料,燃料可曾準備好,領我去看看。”


    宋懌這才是想起,他那計劃中的重要一環,沒有燃料,一切都是白搭。


    聞言,那幾名錦衣衛卻是麵露難色,遲疑地說道:“燃料是呂兄負責的,我們都未經手。”


    言罷,又是另一人沉聲道,“幾分鍾前,我才看著呂兄領著一些人,出去林地外了,可能,一時半會迴不來。”


    聽到此,宋懌心裏那根弦又是緊繃了起來。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發展,又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這是宋懌熟悉的感覺,但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太過順利的時候,便是容易出紕漏,往往紕漏還不止一處,而這一切都會成為最終崩盤的導火索。


    “我就說,應該是忘了點什麽。”察覺出問題,宋懌也是釋然道。


    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唄。


    事情簡單化。


    ……


    與此同時,林地不遠處。


    “有沒有在意我啊,都沒給留個信號,我怎麽知道要帶倭寇兜多久啊。”


    “快,烏大人快跑,又追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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