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軍門,您的北山那邊戰事如何,可還順利?\"嚴亦飛問道。


    聞言毛文龍臉色黯然了不少,對嚴亦飛說道:“唉,本將在戰前也仿照你的鬆原嶺防線一樣,在這北山之處也設置了三道壕溝和矮牆,不過這建州奴賊戰力著實兇悍,三次進攻連破我軍三道防線,最後本將親自領軍與奴賊在北山山頂夜戰,這才將將抵擋住建奴大軍的進攻。\"


    嚴亦飛想了一想,確實,在毛文龍的北山這邊,缺少如同石城軍這邊將近二百杆分層布置的鳥統,僅靠少量的三眼統和弓箭,並不能發揮出上、中、下三層矮牆防線的最大優勢的,所以擋不大量後金兵的多次進攻。


    再加上毛文龍軍隊訓練水平也不如嚴亦飛的石城軍精銳,因此這也就是為什麽明明毛文龍的北山這邊人數更多,卻打的更加艱苦的原因。


    毛文龍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軍士們傷亡很大啊,剛才我派繼盛兄弟簡單的統計了一下,我這邊算上繼盛兄弟帶來的援軍,共有參戰軍士一千二百多人,還有將近兩千名遼東青壯輔助,就這短短的大半天戰事裏,就有四百多名軍士和將近六百名軍壯傷亡,算上當場戰死的和救不過來的,估計其中得有一半人在這北山之上永遠的丟掉了性命啊!\"


    嚴亦飛聞言也在心中暗歎,這不過短短的大半天時間,毛文龍這邊就產生了千人以上的傷亡和五百人左右的陣亡,這古代戰爭的殘酷性可是一點不輸於現代戰爭啊。


    此時,在帶人統計傷亡和戰利品的陳繼盛也趕了過來,在於嚴亦飛親熱的互相見了禮之後,陳繼盛接著毛文龍的話頭說道:“我軍確實是傷亡不少,不過好在在軍門的率領之下,我軍浴血奮戰,也給建奴造成了大量的殺傷,此戰我軍一共斬獲建奴首級七十九顆,要論建奴的實際傷亡,怕是也得有二、三百人,此外還繳獲了建奴腰刀、長槍、盾牌一百九十一件,此外還有一百五十八副上好的盔甲。\"


    “對了嚴兄弟,你那邊戰事如何,斬獲多少?\"陳繼盛接著問嚴亦飛道。


    嚴亦飛聞言笑了笑,對陳繼盛說道:“陳大哥,我這邊打的也是十分艱苦,不過有賴於軍門指揮得當,將士悍不畏死,我鬆原嶺那邊一共斬獲建奴首級二百一十六顆。\"


    \"什麽?斬首建奴首級二百一十六顆?嚴兄弟我記得你領了四百餘軍士來援,算上毛軍門的四百軍士,一共才八百人,就斬獲建奴首級二百一十六顆,你這也太..?\"


    陳繼盛半信半疑的問道,不過他隨後看到了毛文龍那肯定的表情,得知此事一定是錯不了。於是,當他再次看向嚴亦飛時,表情卻變得更加的溫和與複雜了。


    “嚴兄弟,還有軍功上報的問題,咱們營伍裏有句俗話說“打得好不如報的好,毛某剛才已經讓軍中的文書初步擬好了奏章,繼盛兄弟,毛某先去看看傷兵,你讓劉師爺把關於嚴兄弟的那部分讀給他聽聽吧,你和嚴兄弟再一起斟酌斟酌。\"


    隨後,毛文龍把他的師爺喊了出來,然後他就轉身而去。


    那師爺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白須老儒,嚴亦飛一看到他就立馬想起了一個詞—老夫子。


    那個老夫子拿著草擬的奏章,開始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停,這位先生,您稍等一下。\"嚴亦飛才聽了不久,就喊住了那老文書,滿臉疑惑的看著他,說道:“剛才先生你是讀到,卑職以八百士兵,在龍川以西鬆原嶺處,擊潰建奴戰兵五千人,斬首二百一十六級,殺傷無算?\"


    “沒錯,嚴大人,學生就是這麽讀的。“那個老夫子說道。


    先生可能是剛才在一旁聽我和毛軍門匯報戰情時聽錯了,建奴戰兵並沒有五千之多,怕是連一千五百都沒有,就算加上他們隨軍的阿哈雜役,一共也應該不超過兩千人。


    那個老夫子麵露些許尷尬,求援似的望向了一旁的陳繼盛。


    陳繼盛聽見二人的對話,也是哈哈一笑,以十分肯定的語氣對嚴亦飛說道:“當然了嚴兄弟,就是五千建奴嘛,被嚴兄弟你在鬆原嶺上打的大敗而逃,這也是我們大家親眼所見,你們說是不是?”


    陳繼盛身邊的幾個軍官都是異口同聲地迴答說是,他們的語氣堅定得程度,讓嚴亦飛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嚴亦飛開始有些明白了毛文龍和陳繼盛等人的用意,畢竟在曆史上,毛文龍以及他的東江鎮虛報軍功可是出了名的。


    不過他還是對陳繼盛說道:“陳大哥,這我軍以八百軍士對陣建奴五千?還都是戰兵,還將他們擊潰了,這點朝中懂點軍事的大人怕是都不信吧?\"嚴亦飛還是覺得五千這個數字有點太誇張了。


    看見陳繼盛周圍幾個軍官都是不以為意的樣子,這讓嚴亦飛覺得有必要給他們講一下此戰的後金軍情報。


    “陳大哥,各位兄弟,此次後金軍出戰的是奴西阿敏率領的奴賊鑲藍旗兵士,奴賊鑲藍旗雖然在八旗之中是個大旗,足足有三十三個牛錄,按照建奴每牛錄出戰兵一百計算,一共也就三千三百戰兵,況且他們鑲藍旗也不可能全軍而出,總得留守一些人馬,所以此戰他們能出三千戰兵就已經不錯了,外加上兩千旗中餘丁或是雜役阿哈等人,這才湊足了五千人馬,要說五千戰兵,那是無論如何都沒有的,更不要說僅在我鬆原嶺一路的建奴人馬了。\"


    不過嚴亦飛一頓有理有據的話說下來,卻見陳繼盛身邊的幾個軍官都是一臉“你說的對,不過那又怎麽樣”的表情,顯然是對此種事情習以為常。但有陳繼盛這個上官在,也輪不到他們開口,所以他們還是沒有說話。


    陳繼盛則是搬出了他的一套理論:\"嚴兄弟,你想啊,這建奴和蒙古韃子一樣,大都是騎兵,我說的對吧?\"


    “這個沒錯,不過”


    “嚴兄弟你就說我剛才說的對不對吧?\"


    “肯定是對的。”


    \"你看,這就對了。往常我大明軍隊和蒙古韃子的騎兵交戰,斬首半成已經是大勝了,他們騎馬機動靈活,打不過他們就可以跑啊,所以說咱們現在這二百一十六個首級,咱們上報說擊潰五千建奴戰兵一點都不為過。”


    \"可是朝中的大人們...嚴亦飛還想反駁,他認為此時的明軍麵對後金軍隊,以一敵六還能取勝,這一點無論如何都太過誇張了。


    陳繼盛則是耐心的繼續說道:“嚴兄弟你想啊,建奴怎麽可能沒有五千?你要說你對麵的建奴隻有一千多,然後你斬殺了二百多人,這樣朝中的大人們反而才會不信呢。


    你放心,哪怕我們上報擊潰一萬建奴,有你那二百一十六具真真的首級,誰會不信,誰又能說什麽?”


    看著嚴亦飛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陳繼盛等人的臉上也露出了憐憫的神色。陳繼盛拍了拍嚴亦飛的肩膀說道:“嚴兄弟,我記得你是今年年初才加入我大明營伍的吧,唉,如此說來你不懂也是正常,沒事的當哥哥的教你幾次,你就知道這上報軍功其中的門道了,對於我們武將來說,怎麽領軍打丈是一迴事,怎麽上報軍功又是另一迴事,想要當一個好武將,這二者可是缺一而不可啊。”


    見嚴亦飛臉上露出了一些似懂非懂的表情,陳繼盛就再次抖起了毛文龍之外東江軍中第一人的霸氣:“嚴兄弟不用再說了,這奏章這件事情你就聽哥哥的,況且這麽上報毛軍門也是點了頭的,嚴兄弟你記著有這麽一迴事情就可以了劉先生,您接著念吧。”


    “卑職麾下四百餘官兵,戰歿於此役者將近二百人,餘下軍士則人人帶傷\"這個,我石城軍此戰確實傷亡不少,不過戰死軍士不過也就五十多人,咱們上報死了將近二百,比真實的數據多了一百多人,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抹黑麽?\"嚴亦飛聞言又是不解的問道。


    “是,嚴兄弟你的軍中沒死這麽多人,但是如果如實上報,咱們死了五十多軍士就斬殺建奴二百多人,這個怕是沒有誰會信啊?”


    \"況且嚴兄弟你想啊,我大明官軍與建奴作戰,死難之後朝廷或多或少的也會給陣亡將士發下一些撫恤銀兩,如果你按照哥哥這麽上報,朝廷給你發下二百人的撫恤銀,你把五十個真正殉國將士的撫恤銀發下去之後,剩下一百五十人的撫恤銀兩,加起來怕是也有幾千兩,這些銀兩不就都歸嚴兄弟你隨意支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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