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嚴亦飛又下令集合除傷員外的全部軍士,也包括那些剛剛加入的鎮江城漢軍,他打算為犧牲的士卒們舉辦一場葬禮,既是為了紀念他們,也是為了增強他們的榮譽感。


    在後世,在他在武警當中隊長之時,就非常重視士兵榮譽感的建設。他接受的教育告訴他,軍人的榮譽感,就是使軍人以此為自豪和榮耀的一種道德情感體驗。軍人的榮譽感能夠調動軍人的積極性,激發軍人的潛能,增強戰鬥意誌,使軍人更加樂於奉獻、積極進取,增強自信,如此就能使軍隊的戰鬥力發生成倍的增長。


    在此之前的遼陽之戰中,嚴亦飛總中的士卒也有所損失,但是當時受限於戰場形式,根本沒有機會為他們舉辦葬禮,而現在的形式雖然也還很緊張,但起碼已經不像遼陽等地之時,隻能顧得上逃命,也因此,在做好了相關的準備之後,嚴亦飛第一時間為逝者舉辦了葬禮


    嚴亦飛親自為這些逝者安排了喪葬事宜。毛文龍給他的繳獲已經發下來了,他現在手裏不缺銀子。給那個士兵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又挑選了一處上好的地方,作為那名軍士的墓地。


    這塊墓地的選擇,嚴亦飛也廢了些腦筋,既要選擇一個山青水秀,環境不錯的地方。又要比較隱蔽,不容易讓人發現。


    因為他知道,按照曆史上的記載,六天之後,後金的數千大軍就會來到這裏,而這鎮江城在九天之後就會得而複失。他可不希望為犧牲的烈士們修建的墓地被急於泄憤的後金軍隊踐踏、損毀。


    此時嚴亦飛的軍中眾人都頗為傷感,除開新加入的漢軍不算。他的把總中一共隻有六十幾個人,基本上每個人互相都認識,而且這些士卒中大多都來自三個主要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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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如同這五名犧牲的士兵,他們之中有兩人是渾河血戰上撤退下來的浙兵,有一人原來是毛文龍手下的鳥銃兵,還有兩人是石城島收編的守軍。他們每個人背後都有自己的老鄉群體。這也使得他們每個人背後都有很多人為他們真切的去悲傷。


    而現在,又要加上一個老鄉群體,那就是鎮江堡漢軍群體了。


    當然,嚴亦飛不是沒有想過他軍中這種不同出身來源所導致的群體的劃分。以及這些群體可能產生的利益集團和不同利益集團產生的摩擦。


    當上官的就是這樣,一方麵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夠團結一心,共同禦敵。但是另一方麵又不希望他們之間太過團結,以免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


    嚴亦飛在後世也當過一支小軍隊的主官。不過那時他手下人數不多,又來自天南海北,且士兵們的年齡普遍偏小,所以在後世,這不是什麽問題。


    但是在這明末,嚴亦飛隱隱的感覺到了這是個問題,當然現在他的軍隊才剛剛成軍,此時這個問題還不是很嚴重,所以他也暫時不再想這件事情,專心的去舉行犧牲軍士的葬禮。


    此時,軍中眾人都按照嚴亦飛的要求,都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儀表,洗淨了自己臉上、身上的戰火氣。


    然後他們又給犧牲的五名士兵身上臉上洗幹淨,又給他們每人換上了一套全新的鴛鴦戰襖,身邊放了他們生前用的刀盾、長槍以及鳥銃。然後把他們的遺體放到棺木中。


    至於犧牲士卒的身上,嚴亦飛則參考了後世犧牲的戰士身上會覆蓋軍旗,去世的重要領導人身上覆蓋黨旗的傳統,也找了裁縫扯了五塊紅布為他們披蓋到身上。明軍中尚紅,軍戶又有赤籍之稱。所以為他們的遺體披蓋紅布倒也顯得十分的合適。


    隨後嚴亦飛領著陳京成、盧慶瑜、孫濱三名旗隊長,以及胡常平、範思達兩名隊長,一共六人組成了抬棺小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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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六人沒邊三人,挨個將五具棺木抬入已經事先挖好大小合適的坑洞之中。全體士卒此時圍繞在這塊小小的墓地四周,每個人都麵色沉重的看著自己的主官。


    隻見嚴亦飛整理了一下剛才因為抬棺而有些散亂的衣甲,然後以一個後世標準的立正軍姿站好,雙眼環視了一下四周,接著朗聲的說道:“今天,我們站在這裏,是為了紀念五名犧牲的同袍,他們分別是:火器旗隊第一隊王大江、第二隊於澤桐,刀盾旗隊第一隊張湛寧、第二隊林建英、長槍旗隊第二隊宗萬才。他們在為我大明收複這鎮江失地,解救我大明百姓於建奴的魔爪之時作戰勇猛,恪盡職守,戰鬥到了生命的最後一息,最終英勇的殉職了。”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們現在齊聚這裏,就是為了紀念他們的英勇作戰,是了讓他們在奈何橋上之時,心裏也能感受到一些溫暖。更是為了告訴我們所有人,這些犧牲的士卒們,他們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看書溂


    嚴亦飛言罷,對著盧慶瑜微微的點了一下頭,盧慶瑜會意,對著他的火器旗隊大喊一聲:“鳥銃手全體列陣!”


    剩餘的二十六名鳥銃手仍然按照慣例,排成了三列,隻不過在那隊列之中,有兩個空位沒有人補上。


    “第一排!全體舉槍!斜指天空!”


    “放!”


    “砰!”


    “第二排,放!”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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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排,放!”


    “砰!”


    三排鳥銃響之後,所有人都被這莊嚴肅穆的氣氛感染了,全都一動不動的筆直的站在那裏,隻有縷縷射擊後的白煙,在空中翻滾著,最後消失不見。


    此時隊列中的範思達,眼眶已經通紅,眼角的淚花再也控製不住,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一方麵,他是為了自己一位浙江的同鄉——長槍旗隊第二隊宗萬才的感到悲傷。二人來自同一個小村子,隻不過範思達的家住村東,宗萬才的家住村西。在泰昌元年,戚金在浙江征兵之時,二人就一起入選,臨行之前二人還約定在軍中要互相照顧。


    後來到了遼東,經曆了渾河血戰,好不容易從戰場上逃出生天的範思達,本以為再也見不到宗萬才了。沒想到迴到遼陽之後卻驚喜的發現宗萬才也在幸存者的行列之中,二人當時就激動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後來他們跟隨著嚴亦飛,二人分在了同一個旗隊,在一起共同訓練了兩個月,又經曆了兵出三岔河,強攻石城島,感情變得更加深厚。卻沒成想昨日在鎮江城中,佟養真的遊擊將軍府邸內,身為長槍兵的宗萬才不幸被一名後金士兵使用阿虎槍刺中胸口,雖然他左邊的那名長槍斌立時為他報了仇,但是宗萬才還是不幸的當場陣亡。


    曾經關係這麽好的同鄉、同袍,如今卻與自己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這怎麽能讓範思達不敢覺到悲傷和悲戚呢。


    但是同時,範思達也在心中暗想道:“能跟著嚴亦飛這麽體恤士卒的上官,就算哪天真的戰死了也沒什遺憾了。”


    範思達的雙眼此時已經被淚水模糊了,他看著那嚴亦飛為宗萬才購置的昂貴的棺木、他身上那套嶄新的衣服,以及那塊披在他身上的那塊精致的紅布,這些無一不體現了嚴亦飛對他手下這些士卒的體恤與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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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在明末時候的百姓,是很注重身後事的。隻要家中條件稍稍允許,他們就會不遺餘力的為自己逝去的親人舉辦一場風光的葬禮,以期好好送他們最後一程。


    但是他們自從從軍而來,作為普通一兵,很少能得到其他人的尊重。每每遇到遇到戰事,有人犧牲之時。遇到好點的上官,用個草席一裹,挖坑埋了。遇到差點的上官,或是打了敗仗,屍首就直接扔在荒郊,任野狗烏鴉啃食。


    但是作為嚴亦飛手下的軍士戰死了,不僅有棺木,有墓碑,有供奉,還有這麽隆重的葬禮,實在是讓範思達感動非常。


    隨後嚴亦飛帶領三個旗隊長親自動手,把棺木的蓋子合上,然後開始一鍬又一鍬的為他們的棺木填土。周圍的其他士兵也上來幫忙,沒有工具的就直接用手捧土,如此很快就把土填好。


    最後,嚴亦飛找人搬過來了五塊昨日請來石匠趕製好了的石質墓碑。上麵篆刻著他們的名字、所屬部隊、職務、生卒年齡,何處人氏等個人信息,最後還有簡要的對他們英勇獻身情況的描述。


    立好墓碑後,嚴亦飛又領人為這些犧牲的士卒的墓前獻上些酒肉果品等貢品,擺在墓碑之前前,又最後領著大家對著他們的墓碑鞠躬三次,如此整個儀式才完畢。


    此時不僅是範思達,所有到場的士兵心中都心潮澎湃,他們從來沒想過作為普通一兵,戰死後能得到如此隆重的身後事,雖然他們嘴上什麽都沒說,但親身的經曆,讓他們由衷的覺得,自己不是卑賤的小兵,也可以得到這樣的尊重,作為嚴亦飛的手下的兵是有尊嚴以及榮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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