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現在縈繞在嚴亦飛腦海中的詞語,隻有冷這一個字。雖然現在已是三月中旬,在後世南方的三月間,早已是一副春風拂麵,百花爭豔的景象。但是在小冰河時期的東北野外的夜晚,氣溫仍低至零下幾度。嚴亦飛身著一件鮮紅色鴛鴦戰襖,外罩一層皮甲,這套組合雖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抵禦寒冷,但是對於已經趴在地上一個多時辰未動的嚴亦飛來講,仍是遠遠不夠。至於嚴亦飛為何在原地一動不動,那是因為他現在身處天啟元年的沈陽城外渾河南岸——渾河血戰的戰場,周圍幾裏內散落著數千位同袍的遺體,以及幾百名正在打掃戰場的後金韃子兵!看書溂


    嚴亦飛感覺到那刺骨的寒冷在一點一點的吞噬著自己的意識,就連腦後的疼痛都開始變得模糊,他的思緒在一點一點飄遠,飄到了今日那刀光劍影的戰場,飄到了幾個月前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飄到了400年後他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


    沒錯,嚴亦飛是一名稀裏糊塗的穿越者,他在後世原是一名軍人,是武警某市支隊下屬的一名中隊長,所部駐紮在一個偏遠小縣城,雖然遠離大城市的繁華喧囂,但也樂得山高皇帝遠,日常帶隊完成訓練和安保任務之後也有大把的時間放在自己個人的興趣愛好上。


    嚴亦飛出生在一個蒙古族自治縣,他本人雖是純正的漢人,但是他從小就和蒙古族的小夥伴們一起把騎馬射箭當成日常遊戲,高中時參加當地的那達慕大會還取得了騎射第一名的好成績,後來在部隊閑暇時候他又在中隊的操場上立了個箭靶,進一步精研箭術,成為了後世少數能精準操控百磅以上強弓的現代人。再加上職業需要,他本人在盾牌、棍術、射擊、拚刺、格鬥上都頗有建樹。


    作為業務尖子,二十八歲正連的他本來正待更進一步,卻不料中隊內有一位戰士在一次實彈訓練中不幸出了意外。作為主官的嚴亦飛難辭其咎,於是灰頭土臉的脫下軍裝,轉業到地方,來到了基層派出所從頭開始,肩膀上的一杠三也降到了一杠二。然而嚴亦飛的悲催事跡還沒有結束,來到派出所成為一名普通片警的他,在一次狂風暴雨中放心不下轄區住危房釘子戶裏住的老兩口於是匆忙趕去,果然來到老兩口家中時,那房子已經搖搖欲墜。在嚴亦飛把老太太從房子裏背出來的過程中房子突然坍塌,嚴亦飛最後的印象是被房梁砸倒,再一醒來就已經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來到前世的嚴亦飛用了好久才一群貧苦、麵有菜色、身著破舊粗布衣服的農民的七嘴八舌中弄清楚現在他現在身處明末泰昌元年八月遼東都司所在地遼陽附近的一個小屯堡內。嚴亦飛在確認自己確實是穿越了之後也很機智的沒有和身邊400年前的同胞們解釋自己是從後世穿越而來,以免自己被當成什麽異端邪神被燒死或者砍了頭。他告訴周圍的村民,自己原是開原附近的百姓,在一年多前開原失陷時被韃子掠去當了包衣,被奴役了一年多後找機會跑了出來,自己的一頭毛寸也被解釋成是被後金韃子剃了頭,在他出逃後又憤然將金錢鼠尾辮割去所致。遼陽附近離韃子實際控製線不遠,倒是經常有不願被奴役的漢民逃來,所以嚴亦飛的說辭倒也沒有人懷疑。屯堡裏的一個大戶見嚴亦飛生的精壯,就招了嚴亦飛當了佃戶兼護院,雖然工資什麽的不用想了,但是好在還能吃飽穿暖有不漏風的房子住,不至於讓自己在接下來的冬天凍餓而死。


    時間就這麽過了幾個月,轉眼到了天啟元年正月,就在嚴亦飛都快要適應農村和農民生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支軍隊的將領要招家丁的消息,嚴亦飛雖然通曉明末遼東曆史,知道天啟元年遼陽即失陷,遼陽附近的明軍怕是大多結局淒慘。但是當嚴亦飛聽到了這支軍隊名號的時候,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去投奔加入,因為這支軍隊就是戚繼光的侄子戚金所率領的最後的戚家軍!


    不過,戚金雖也是一名久經沙場經驗豐富的老將,也學得不少戚繼光兵法真傳,但是畢竟無法和自己的叔叔戚繼光——這顆古代軍事界閃閃發光的明星相比。他的三千三百浙兵募集不久後就北上支援,缺乏長久的訓練和戰場經驗,甚至在路上還有少量兵丁逃散,而作為最精銳力量的家丁也不得不在到達遼東之後再進行選拔和招募,也因此嚴亦飛才有機會在前世再參一次軍。嚴亦飛一米七八的身高,八十公斤的體重在現代雖稱不上高大,但是在明末百姓普遍營養不良,男子大多隻有一米六幾的身高和一百斤出頭的體重的狀態下,嚴亦飛的身材卻顯得格外的挺拔壯碩。再加上遠戰考核中嚴亦飛弓箭和鳥銃都射的奇準,而在近戰考核中深諳後世防爆棍術的嚴亦飛,雖然手中的防暴棍臨時改換成長槍,但好在二者殊途同歸,嚴亦飛也能將長度更長,且材質不同的長槍舞的虎虎生風,最值得稱道的是,嚴亦飛還能識文斷字,能讀會寫。這在明軍這群武人中可是極為少見的。負責招募的家丁隊頭如獲瑰寶一樣將嚴亦飛收入隊中,就這樣嚴亦飛兩世為人,又兩世參軍,加入了這支最後的戚家軍。


    在成為戚家軍的家丁後,嚴亦飛也曾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避免這支富有傳奇色彩的軍隊走向覆滅。他雖憑借自己一身技藝以及學自後世的部隊管理技能,在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內得到提拔,成為戚金家丁隊的一名哨長,不過依然人微言輕。而他又不能告訴別人自己是穿越而來,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情,況且他又有什麽理由去阻止這些愛國將領們帶著他們的皇帝期盼和上官的命令去救援他們的邊塞重鎮呢?曆史的慣性總是那麽的強大,就這樣,兩個月之後天啟元年三月十三,這支富有悲情的部隊還是與酉陽土司兵、石柱土司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白杆軍一起,從距沈陽城六十裏外的虎皮驛(今天沈陽市蘇家屯區十裏河村附近)出發,踏上了救援沈陽城的不歸之路。


    如同嚴亦飛在後世看到的曆史那樣,當得知沈陽被後金軍進犯、陳策、童仲揆、秦邦屏、戚金、周敦吉等將領率三千石柱兵、四千酉陽土司兵、三千三百浙兵逢遼東經略袁應泰之命按照既定計劃援助沈陽,到達渾河南岸時接到巡按張銓的消息,得知沈陽已被攻陷,要求撤退迴遼陽。眾將接到命令後產生分歧,參將周敦吉等請戰,豪情壯誌的言道“我輩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為?”他的一腔壯誌被眾將士接受,於是石柱兵與酉陽兵渡過渾河,在渾河北岸也就是今天東北大學沈河校區附近擺下陣勢準備迎敵,而嚴亦飛則隨主將戚金在渾河南岸也就是後世沈陽建築大學附近列下車陣嚴陣以待。


    後金軍發現明軍渡河後,努爾哈赤領右翼四旗兵攻擊,右翼四旗中精銳的巴牙喇兵見明軍立足未穩,即刻向川軍衝擊。不料川軍作戰能力遠非遼東衛所兵可比,連續衝擊三次被川軍殺傷兩三千人,參將布剛、遊擊朗革、石裏泰被陣斬。努爾哈赤見戰事難分難解,又令左翼四旗加入戰陣。同時命大漢奸李永芳以重金收買投降的沈陽城炮手。以大炮轟擊川軍陣地,川軍無法防禦,“且諸軍饑疲不支,遂被衝殺矣。”


    擊敗了川軍的八旗兵又渡過渾河欲殲滅嚴亦飛所在的浙兵,浙兵掘壕布置槍炮車盾以待。後金軍見這支最後的戚家軍準備充分,就把原本為攻擊沈陽所造盾車推出,這種盾車“前一層用木板,厚約五六寸,用機轉動,如戰車之製,以避槍炮”。盾車後布置一層步甲弓箭手,使用特製的滿弓滿箭,箭刃長五六寸,且布滿倒刺,一旦被命中經常血流不止而亡,殺傷性極強。又以八旗中餘丁及包衣充為輔兵,推獨輪小車載泥土用以填築壕溝。後又以身披雙層重甲的精銳兵士用以衝陣破陣。浙兵肉搏訓練較少,遠不能和十歲就開始進行專業軍事訓練的後金兵相比,因此主要以火器禦敵和殺傷敵軍,相持良久,至火藥用盡被後金軍衝破車陣分割包圍。在戰鬥中嚴亦飛作為主帥戚金家丁始終在身旁緊緊護衛著這位年過六旬的老將。在最後時刻,眼見已事不可為。嚴亦飛向哨中兄弟一使眼色,按照事先約定,哨中兩隊年紀較輕的兵士不顧老將戚金強烈的與自己軍隊共存亡的願望,裹挾護衛著戚金向遼陽方向撤退。而他自己則率領另兩隊年紀相對較大,均已成家留後的兵士作為掩護,邊打邊退。隻可惜奴賊勢大,在千軍萬馬麵前,他們這二十五人排成的陣勢很快就被衝陣的後金騎兵衝散,陷入重重包圍。嚴亦飛先用弓箭射中一名衝來的後金馬甲兵麵門,又利落的用長槍一個突刺刺死一名身著鑲鐵棉甲的後金步甲,剛要轉頭幫助哨中其他兄弟時,忽聽身後馬蹄疾馳,一個身著三層重甲的後金巴牙喇兵挺著阿虎槍向嚴亦飛衝刺而來。


    嚴亦飛在心中暗叫不好,這後金軍阿虎槍長七尺五寸有餘,槍頭鐵質,近一尺長,前銳後鋒中起脊,有血槽,頭纏黑皮,兩側橫係鹿角。是後來清軍中精銳禁衛軍虎槍營的專用武器,再加上飛馬而來的衝勁,一旦被刺中就算是被送到301醫院怕是也活不了。說時遲那時快,瞬息之間那後金巴牙喇騎兵已經衝到嚴亦飛身前,他隻來的急橫槍架住對手阿虎槍的鹿角。嚴亦飛所用長槍槍身由白蠟杆製成,彈性極強,雖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卻隻彎不折。嚴亦飛這一下意識的舉動雖躲開了致命一擊,但是對方騎馬衝刺的衝擊力加上槍身的彈性形變卻讓嚴亦飛的身體被彈飛出去數丈遠,落地時後腦著地撞到了一塊石頭上,嚴亦飛雖頭戴六瓣鬥笠盔避免了直接頭破血流,但是那巨大的衝力還是讓嚴亦飛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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