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灼灼夜風習習。


    湖心亭中已經數不清傳來多少鼓鳴了。


    僅僅兩壺清酒下肚。


    亭中人兒便一個報亭柱哭笑一個橫臥地上。


    宋慕青因酒精揮發身上好似染了淡淡粉色。


    懷抱亭柱努力睜大眼睛喊道:


    “喂......”


    “你就不怕一個轉身就滾進湖裏去麽!”


    “我可不會遊泳也喊不來人了。”


    “不怕......”


    陸離半身在裏半身懸岸,指尖有節奏的敲打湖麵,湖中月兒碎碎又圓圓向周圍擴散開來。


    “為何不怕?”


    “......”


    陸離解釋不了。


    不怕就是不怕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自己會狗刨式遊泳還沒有喝醉更不會輕生。


    隻想摸摸月亮。


    同時安靜感受夜風吹過發梢的清冷和舒適。


    “不過......”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 嗎嘍......嗯......”


    陸離對宋慕青生動的評價很是認可。


    “???”


    “破中秋不過了大不了一湖兩命!”


    宋慕青聞言瞬間脫手,顧不上屁股滑落重重砸在亭椅,齜牙咧嘴兇巴巴的要過來幹仗。


    “王八!”


    衝到亭邊準備掐架時宋慕青突然驚唿。


    “你才是王八!”陸離瞪大眼睛。


    托小許的福他現在對王八這個形容很敏感。


    話音剛落。


    陸離便感覺指尖有股濕癢感,緊接著懸湖的衣服猛然一緊,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


    通體如墨的老龜正順他衣服吃力往上爬。


    “我就說是王八吧!”


    宋慕青一把按住陸離把老龜提了起來:“這世上怎麽有這麽醜到爆炸的王八!”


    “是你老師的硯龜......”


    陸離見爪子不停在空中撥動的王八幽幽道。


    “啊呀......罪過罪過罪過......”


    宋慕青嚇得連忙鬆手把硯龜扔在地上。


    硯龜顯然也是個記仇主兒。


    翻身卯足了勁兒便又快又慢的衝向宋慕青。


    “請你喝酒八爺......不......龜爺我錯了......”


    宋慕青扯過一碗酒放在硯龜麵前。


    硯龜這才作罷,將信將疑聞了聞舔了舔。


    然後撲通一聲飛快紮進湖中。


    “會不會給它淹死了......”宋慕青擔憂說道。


    真要是給硯龜玩壞了她可沒法對老師交代。


    謝靈韻雖不和謝家有什麽往來。


    但對硯龜可是極好,時常會聽她提起。


    “你淹死了它都不會淹死的......”


    陸離沒好氣懟了一句。


    宋慕青瞪了陸離一眼同他一樣坐在亭邊。


    直至硯龜小腦袋重新浮在水麵。


    她才下意識咧開嘴角。


    陸離也一樣。


    轟......


    轟......


    伴隨兩道震天鼓鳴燈會再次歡唿聲陣陣。


    “空燈兩盞今夜魁再無爭議了吧?”慕容博仿若聽到天籟胡子飛揚道。


    陸離並沒有出現。


    慕容奚寧的氣度也讓書院贏的心服口服。


    今夜一切都要比他預想的還好!


    “還有時間......”慕容奚寧堅持要空燈三盞。


    “好!”


    慕容博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僅僅三分鍾就算陸離飛也飛不過來。


    更別提題詩作詞還需時間。


    “恭喜慕容院長培養了個妖孽天才呐......”


    “文道後繼有人呐......”


    “詩詞領域有你在可興百年!”


    提前祝賀的聲音在耳邊時有響起。


    “陸離怎得就沒這待遇!”


    萬道人人見狀心有悲哀和不平。


    他們當中不乏之前和陸離有過矛盾的幾位。


    如畫道孫萬之流。


    此刻旁觀者清切身體會到了陸離的境況。


    世故圓滑在今夜體現的淋漓盡致!


    有人嘴上恭維也有人行動上討好。


    西子燈會每屆結束之後都會將空盞投湖。


    再隨錢塘入海。


    一盞明燈一份相思一份牽掛一份祈願。


    而燈會還沒有正式結束,已經有人悄悄卸下間隔在署名後的空盞,然後放入西子湖中。


    “......”


    慕容奚寧見狀眉頭輕皺。


    又很快釋然。


    繼續等下去隻是徒勞無意義罷了。


    她不相信陸離沒有看到她放下的邀請函。


    更不相信陸離不想拿迴文昌!


    今夜燈會天下皆知陸離近在眼前怎會不來?


    除非他怕了!


    轟......


    最後一聲鼓鳴隨之響起。


    慕容博見遍湖隨波的空盞心情暢快不已。


    萬鬆何時如此揚眉吐氣?


    “起酒設宴!”


    “起酒設宴!”


    “......”


    西子湖畔。


    一艘小船似在特意等著鼓鳴等著空盞入湖。


    在鼓鳴震天空盞點亮西子之時。


    船上身影輕輕解開纜繩。


    小船靜靜隨風。


    湖心亭中。


    玩鬧過後的冷清安靜更顯兩人孤孤伶伶。


    心事也隻有月亮知道。


    “魁首定了......”宋慕青聽到和先前不一樣的鼓鳴傳來,看到湖中盡散的空盞幽幽道。


    她說完認真的盯著陸離想要看出些什麽。


    可對方似才迴過神來。


    聲音沙啞道:“那......中秋也要過了嗎?”


    “一刻鍾......”


    “嗯......”陸離默默點了點頭。


    他抓起特意留的月餅、水果一股腦的往嘴裏塞去,就連暖在懷中的半壺清酒也沒有放過。


    “西瓜皮不能吃......香蕉要剝皮......”


    宋慕青見陸離這種模樣醉酒嚇了個半醒。


    “剛記事時候家裏窮沒見過香蕉,看到別人吃我就嚷嚷媽媽去買......”陸離自顧自對她道。


    “可是家裏住的是大合院還有哥哥姐姐。”


    “他們是叔伯家的。”


    “我是年紀最小的......”


    “媽媽就等他們上學去了爸爸工作去了,偷偷帶我去買了一個,還讓我不許說......”


    “到家她去做飯了見我在院裏玩。”


    “香蕉還在桌上放著,她就問我怎麽不吃,我說不好吃,然後媽媽拿起香蕉一看......”


    “香蕉皮上密密麻麻全是小牙印。”


    “噗哧。”宋慕青忍俊不禁。


    果然小小的時候就很可愛呢。


    “那是我第一次過中秋。”陸離咧了咧嘴。


    孤獨的中秋因迴憶也染上了幾分甜。


    “後來去魔都......應該六歲還是五歲......”


    陸離記憶已經有點兒模糊了:“記得當時是個冬天,看到有人吃西瓜,又沒吃過又想吃。”


    “冬天的西瓜死貴死貴媽媽沒舍得買......”


    “她就騙我說有人穿裙子時才可以買。”


    “可沒想到我卻記在了心裏。”


    “就一直等一直等......”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在和媽媽逛街時,看到一個穿裙子姐姐。”


    “我就問媽媽這個姐姐怎麽不穿褲衩。”


    “果然色色是天生的!”宋慕青嘖嘖稱道。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


    陸離黑著臉繼續說道:“媽媽打完我之後也知道了原因,又笑又哭去給我買了一小塊。”


    宋慕青見陸離幸福傲嬌模樣心中陣痛。


    因為她清楚。


    陸離小時迴憶有多甜此刻心裏就有多苦。


    “西瓜買到家她忙完事情......”


    “迴頭一看,我把西瓜都吃完了,還跟她得意眯眼說紅的好吃綠的不好吃。”


    陸離幸福說道:“那是我第二次過中秋。”


    “後來爸爸媽媽的生意起色,我也認識了林子鳶和韓月,櫻桃芒果榴蓮想吃什麽有什麽。”


    “但我還是喜歡香蕉和西瓜......”


    “林子鳶韓月惹哭我也會拿它們賄賂我!”


    “可是......”


    “我再也沒有過過中秋了。”


    陸離的中秋迴憶永遠停在了五六歲時。


    “......”


    宋慕青捂住紅唇身體顫抖。


    她知道陸離語氣輕飄飄的背後有多失落。


    滿心期待的中秋是因為他有了家。


    專門帶上最喜歡的香蕉和西瓜。


    是因為等待都是他的家人。


    但卻孤孤單單......


    一個薄毯突然輕輕的披在陸離肩頭。


    他猛然迴頭。


    謝靈韻在月光下無聲落淚。


    陸離眼角瞬間泛紅,神色哀怨到讓人心疼。


    幾次張了張嘴後終於出聲:


    “您......怎麽才來......”


    “老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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