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潯陽江賴以生存的漁民想要一個好的收成必須起早貪黑,不然想要憑借漁貨養活一家人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而這一天潯陽江上漁民大半都早早收船。


    天上滾滾悶雷是夏季江南常見的景象,趙老四聚集眾人橫船排列江麵起起伏伏。


    “我說四哥,今個兒難得好天氣,我們真不多打幾網下去?”


    有個年輕一點的漢子立在船頭吆喝道。


    夏季太陽毒辣,饒是他們躲在船艙也跟蒸桑拿一樣,不少人待十幾分鍾就要跳江涼快涼快。


    像這種較以往涼快的陰雨天他有些不舍。


    “魚什麽時候都可以打,安家妮子的事兒可拖不得了,早點兒解決早點兒也安心。”


    趙老四搖了搖頭利索收著漁網,膚色黝黑的大嬸聲音在中間響起:“老四這話倒是沒錯。”


    “你們這些大老粗都不懂女兒家的心思,既然姓陸的小子有女朋友湊不成這門親事......”


    “那就別留在這兒招惹安家妮子了。”


    “以免那丫頭陷進去。”


    他的話引得幾個船上幾個女人點頭同意。


    有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玩笑跟著說,見過在安家姐弟倆船上住下那小子,對方不僅人長的帥談吐也文雅,自己要不是剛結婚說不準都想倒追試試呢,安雅這種情竇初開的小丫頭,還不得被耍的團團轉。


    女人話還沒說完,她男人醋意大發,瞬間不樂意打斷了她,生怕讓她在說下去帽子再換個顏色,兩人當著鄉裏麵隨即開始日常拌嘴模式。


    雖有這個玩笑大家氣壞老公的小插曲,但眾人也都大概明白了女人和趙老四的意思。


    不怕郎無情就怕妾有意,那個小白臉兒從內而外都對正在春心萌動的安雅殺傷力太大了。


    “對了......待會兒客客氣氣對人家......”


    趙老四提點了眾人一句。


    不管怎麽說,對方從來這兒可從沒做什麽失禮事情,倒是他們今天可能要先無禮了。


    “我們隻是沒文化又不是傻!”


    膚色黝黑的大嬸不滿翻了個白,眾人跟著憨厚一笑,順著琵琶聲撐船往江心小島滑去。


    “姐姐,離哥兒......”


    “叔叔嬸嬸帶大夥兒看你們兩個來了。”


    安澤一個猛子從水中冒起,遠遠向著石頭上坐著的兩人吼道。


    鐺~


    琵琶弦戛然而斷,安雅連忙抬頭小臉紅紅的往聲音處看去,哪怕眼前一片虛無黑暗。


    “這個琵琶年份不小了,待會兒我幫你修一修再重新送你一個新的。”


    陸離見安雅異常神色以為她是心疼琵琶。


    對方手中那個琵琶不是什麽名貴料子,能用這麽久已經是她極為悉心愛護了。


    安雅似是沒聽到般,緊張麵向江麵,半晌才後知後覺連忙搖頭:“不,不用了。”


    “吃你們兩個青梨,還一個舊琵琶,還一個新琵琶,這很合理......”陸離不以為然笑了笑道。


    “......”


    說話時間,浩浩蕩蕩的漁船已經在他們兩人麵前鋪開,全部人把目光都投了過來。


    無視眾人打量目光,陸離起身笑著對他們打招唿道:“你們好......”


    “我怎麽瞧著這小子有些眼熟。”


    “俺也一樣。”


    船上有幾個年輕一些的男女竊竊私語道。


    他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陸離,可又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各位叔伯嬸嬸都下船來坐吧。”


    安雅摸索著起身,就要進船給他們打水。


    “嬸來幫你......”


    膚色黝黑的大嬸給趙老四使了個眼色,眾人兵分兩路分別往船上和島上跨去。


    “有事兒?”


    見幾個叔伯都往自己這邊來,陸離大概明白了眾人來這兒不是簡單閑談。


    “把這兩條魚拿去烤了......”


    趙老四從魚簍中摸出兩條最大的魚,向身旁年輕漢子吩咐道。


    說完他又在艙中取出一瓶酒,邊往陸離這邊走邊說道。


    “我在趙家排行老四,叫我趙老四就行,按輩份算是安家這兩小子叔叔......會喝?”


    “趙四叔。”陸離點頭應了聲招唿,瞅了瞅對方手中酒笑道:“勉強能喝。”


    幾個漢子聞言咧嘴一笑在島上圍坐成圈,烤魚的烤魚,倒酒的倒酒。


    隻不過眼神卻從未從陸離身上挪開半分,甚至安雅船上那些婦女也都不時投來目光。


    “......”


    陸離莞爾搖了搖頭,果然這次都為他來。


    “聽說你是魔都人,女朋友是哪裏人?”趙老四一邊倒酒一邊裝不經意打探道。


    “算是魔都人,女朋友是魔都人。”


    陸離糾正了對方一下,沒有隱藏迴道。


    “可惜......”


    趙老四眾人聞言心中暗歎,陸離是哪裏人他們不太在意,最主要是最後的那個迴答。


    “還真有女朋友......”


    船上一直豎著耳朵的幾個女人聞言互相看了眼對方,又看向緊捏衣角揉搓的安雅。


    “安丫頭,這幾天彈的曲兒都是姓陸那個小子教你的?”黝黑大嬸打破了安靜問道。


    “都是陸先生教的......”安雅點了點頭:“一個叫霓裳羽衣曲,一個叫綠腰。”


    “你跟小姑偷摸說說,你心中的陸先生是個怎麽樣的人。”


    起先戲言倒追陸離的那個女人悄聲道。


    “怎樣的人......”


    安雅重複了一句,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就拿小姑看到的來說,這陸先生可是一個滿臉疙瘩,油光滿麵像癩蛤蟆的醜八怪。”


    女人故意說著陸離的“缺點”。


    “離哥兒什麽樣子,我姐姐又看不到!”


    安澤從水裏冒尖出來阻攔著眾人,口直心快下甚至說出了最不願意提及的姐姐殘缺問題。


    說完連忙又對姐姐說道:


    “姐姐別聽小姑說的,離哥兒很帥很帥,比小姑父帥一萬倍!”


    “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麽,難道你想讓你姐姐孤苦伶仃一輩子嘛......”


    女人瞪了一眼插科打諢的安澤。


    “我其實能看到陸先生的......”


    安雅聞言下意識搖了搖頭說道。


    “能看到?”


    幾個女人詫異不已,用手在安雅眼睛前麵晃來晃去,依舊如以前一樣不動半點。


    “嗯,就像光這道光一樣耀眼炙熱。”


    安雅伸手在穿過雲層的陽光下停了下來。


    “而且很有學問,比我見過的人都有學問,說話也很好聽,不是聲音那種好聽。”


    “不對......”


    “聲音也好聽,談吐更好聽,陸先生教我讀詩和琵琶時,時間總是過的很快很快。”


    她似乎很想糾正小姑眼裏陸離是個癩蛤蟆的形象,語無倫次說了很多。


    船上幾個女人聞言張了張嘴,神色擔憂。


    再看了眼那個坐在島上談笑風生已經占據話主導權,讓一群男人眼巴巴看著的陸離。


    她們已經分不清。


    到底是妮子不瞎還是對方太優秀......


    這麽個俊後生,十裏八鄉可從沒見過,年少遇到良人最容易誤終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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