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風心中的感情湧動,也不過刹那間的事,他眼前是全副武裝的幾百個荷蘭士兵。被圍困的鎮子裏,是自己至交好友和有知遇之恩的陳二爺,還有一起殺敵受傷的戰士們,都需要解救。


    他心裏有些亂……


    梁風把自己的半生經曆一點點的迴憶了一遍,以前那些危險都是怎麽過來的?


    肯定不是靠運氣!每一次勝利都是靠智慧和勇氣……


    梁風沒讀過什麽書,可是很聰明,身經百戰,江湖經驗豐富,他的膽識和機警也異於常人。


    他看著眼前的洄唐鎮陷入了沉思……


    洄唐鎮,洄唐鎮?


    洄唐鎮因為鎮子中心有一條寬二十幾米的洄河而得名。此鎮三麵環水,一條洄河穿過鎮子中心而過。


    忽然,木訥的梁風腦海靈光一閃,他有了進入洄唐鎮和找到義軍大部隊的辦法!


    梁風心中瞬間輕鬆了很多……


    他看著眼前焦急的妻子,微微一笑,眼神寵溺地看著刺靈珠,然後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手指穿過她柔順的發絲,給刺靈珠捋了一下頭發……


    這個簡單的動作充滿了欣慰和憐愛。


    梁風和刺靈珠雙目對視……


    刺靈珠感受到了丈夫的溫暖和親近,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她心中知道,丈夫和自己也許今天要戰死在這個洄唐鎮。


    她看了一眼雷霆,心中一酸……


    硬漢梁風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訥。這是他和刺靈珠結婚之後,第一次在孩子麵前對妻子有親昵動作。


    隻是捋了一下頭發的簡單動作,也極其罕見。


    梁風心裏知道生死可能是轉瞬的事,麵對近在咫尺的幾百個荷蘭士兵,他也要想盡辦法救出陳二爺他們,明知道可能會死去,但是他義無反顧……


    不過,現在梁風已經想好了計劃,而且,他覺得這計劃雖然危險,有成功的可能,也許自己死不了……


    梁風,一直是個聰明機警的人,所以能身經百戰活下來,並不是靠運氣……


    “你說的計劃可行,但是很危險,是下策!這幾百個荷蘭佬追殺我們,即使到了叢林裏,彈盡糧絕,我倆也都會死掉。


    幾百人圍堵,我倆目標太大,也不太容易逃脫……


    這幾百人也不會全部追殺我們倆,還會有一部分人繼續搜查鎮子,我們這樣做不會解陳二爺之圍,自己還可能喪命。


    現在天已經過午,如果能挨到天黑,我悄悄的從洄河潛水進入洄唐鎮,到羅家大院找到羅老爺子,就知道了陳二爺和魏宏泰他們藏在哪裏。


    魏宏泰肯定知道義軍大部隊的駐紮地,我讓魏宏泰寫個此地情況危急信函,請求支援,我再乘著夜色潛水出來。然後到附近鎮子找匹快馬,騎馬就可以很快找到義軍隊伍,那時候裏外夾擊,就能打退荷蘭佬。


    不過,用你的辦法,現在我倒是可以給這些荷蘭佬造成混亂,給鎮子裏麵的義軍戰士們減少點壓力!


    你先帶著雷霆順著小路,到前方十幾裏外那個三水鎮躲藏。


    我在這裏騷擾一下荷蘭佬,躲在遠處先打死幾個荷蘭佬,打完我就快速躲進叢林裏。


    荷蘭佬發現外圍有人攻擊他們,就會追進叢林,可是我和荷蘭軍隊之間百米距離,中間隔著一條河。我腿腳也快,背後就是叢林,他們追不到我的。


    我在叢林裏兜個圈子,也順著小路到那個鎮子找你們,我去買一匹馬,如果錢不夠,就搶一匹馬!等到天黑,我再返迴洄唐鎮!


    晚上時候,我悄悄順著洄河潛水進入洄唐鎮,這些荷蘭佬天黑了會麻痹大意,黑漆漆的,不會留意河水裏情況,我潛水能潛很遠,足以在水下穿過他們的村口防線……


    你們倆趕緊走吧!你們在這裏,我還放不開手腳!現在天還沒黑,我可以和荷蘭佬玩一下貓逗老鼠遊戲!”


    刺靈珠聽完,覺得雖然丈夫一個人和這些荷蘭人戰鬥很危險,還有夜潛洄唐鎮也可能被發現喪命,但是目前沒有別的辦法。


    盲目的四處尋找援軍,幾乎如大海撈針,也許好幾天都找不到隊伍,這裏被圍的陳二爺和義軍戰士們,早都被荷蘭軍隊發現,也許都已經犧牲了……


    “你小心!我倆走了……”


    刺靈珠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殺伐決斷,要不也不會做成女匪首,還叱吒江湖那些年,幾十個土匪對她馬首是瞻,她覺得隻能如此行事。


    他倆不再猶豫……


    刺靈珠把腰裏大部分步槍子彈都給了丈夫,她自己隻留了幾顆子彈防身。


    雷霆也把柯爾特左輪手槍和子彈都遞給了父親……


    都說錢是男人的膽。而槍,是男人的魂!


    這些武器就是梁風的護身符,就像猛虎加固了利齒。


    梁風接過兒子遞過來的短槍和妻子給的子彈,他把短槍插在腰間,說道:“你們沿著小路走,不要走大路!


    我半個時辰後就到那個鎮子找你們。


    那個鎮子叫三水鎮,鎮子中心有個湖,湖中心有個亭子,我們前幾天去那裏遊玩過,你們知道去那裏的路線。


    繞過這個山坡,快點跑的話,半個多小時就到了,那個鎮子在大山溝裏,很偏僻,荷蘭人不會去那裏。


    你倆在那個亭子裏等我!


    如果天黑我還沒到,可能我已經死了或者傷重不能行走,你們就不必等了,你安頓好雷霆,再想辦法請援軍救陳二爺他們。”


    梁風說完,掏出口袋裏的一把銀錢,遞給了刺靈珠說道:“你到了之後,到鎮子裏幫我買一匹好馬,這些錢應該夠……


    如果錢不夠,買不到馬。你記住有馬的人家地址,我隻能去搶一匹好馬,救出陳二爺他們之後,我再去加倍償還馬匹價錢。


    我要騎馬迴來,夜潛洄河之後,還要趁著夜晚,騎馬去找義軍隊伍。路途遙遠,沒有馬不行的……


    但願這個下午,陳二爺他們不會被發現,老天保佑!”


    梁風考慮的非常周密,已經胸有成竹,他更自信自己的水性和神勇身手。


    是的,梁風的水性很好,大半年前,他在大洋彼岸的山東曹州府,黃河汛期間,潛水溺死了曹州知府何乾元。


    那個何乾元還是陳二爺的親姐夫……


    刺靈珠點頭接過銀錢,囑咐了梁風小心,然後拉著雷霆的手,提著步槍,快步向三水鎮跑去……


    三水鎮裏麵大部分都是下南洋的華人居住,鎮子依山傍水,風景優美。


    鎮子中心的那個湖,叫同心湖,湖中心有個涼亭,叫望鄉亭。一個長長的小橋穿過湖麵,連接著亭子,亭子和小橋造的古香古色,很有江南水榭亭台味道,亭子上黑底金字寫著:望鄉亭。


    湖裏麵種滿了荷花,據說這些荷花還是當年下南洋的華人,從大清朝故鄉帶的種子。


    這些荷花的顏色也不一樣,品種也不一樣,因為在此定居華人的祖籍也不一樣……


    幾天前,梁風帶著刺靈珠和雷霆來到過這個鎮子,也到了望鄉亭停留,看著這亭子和滿湖荷花,刺靈珠還感慨的說:“望鄉亭,望鄉……


    這是下南洋的華人們,思念遠在大洋彼岸的故鄉,起的這個名字……


    我們也該迴家了,出來這麽久,沉船還沒有消息,有點想念廣西那些山水風光。


    青黛懷孕了幾個月,她和蘭蕙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梁風當時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凝視著同心湖的荷花和望鄉亭上的字,眼神空茫……


    也不知道梁風對著同心湖和望鄉亭想起來了什麽?


    也許想起了他大山裏的故鄉,想起了和那個背叛他的妻子種種往事,想起他曾經有一副會唱山歌的好嗓子,也許想起了他很小就死去的父母……


    也許他什麽也沒想……


    而一旁的雷霆則顯得愉快得多,一會兒逗弄著蜻蜓,開心地笑著。也會剝下蓮子放入口中,享受著清甜的味道,折一枝荷葉當做帽子遮陽……


    此時的雷霆,還有著孩子的天真與活力,盡情地享受著童年的時光。對於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來說,這兩三個月在南洋的經曆讓他感到無比快樂。


    雷霆還不太明白成年人的世界和煩惱。


    今天,刺靈珠要在這個同心湖上等候,等著他的丈夫平安迴來……


    梁風看見妻子和雷霆背影慢慢消失在山路上……


    他緊了緊腰帶,把辮子盤在頭頂。又摸了摸腰間短槍和子彈帶,冷笑一聲……


    梁風尋找到了一個適合偷襲狙擊的位置,這裏背後就是叢林,前麵一條河水,河水很深,即使敵人發現了他隱藏位置,也不能馬上渡過河,追過來的時候,他也跑遠了。


    他提著步槍,摸到了距離荷蘭軍隊最近的河邊大樹後麵草叢裏趴下,悄悄的隱藏起來。


    刺靈珠和雷霆向三水鎮奔跑而去,她倆跑出沒多遠,背後洄唐鎮方向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刺靈珠身子一顫,她知道這是梁風對著荷蘭大部隊開槍交火了……


    麵對著幾百個荷槍實彈的敵人,墨者梁風,孤身一人,無所畏懼!


    他要救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陳二爺,還有肝膽相照的老李和一起並肩死戰過的張文龍。


    梁風的眼神,又空茫了……


    ………………………~~~


    有時候,也許一個人的戰爭,注定單槍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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