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龍看著老虎皮包住的蒸汽機管道,他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急於讓黃浩啟動船隻。


    他仔細地觀察著船周圍的情況,說道:“目前這樣恐怕還是不夠啊,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讓船隻安全抵達雅加達,大家先檢查下其它地方,這個洞還要加固。”


    黃宇棟和陳二爺對視一眼,他們對張文龍充滿了信任。於是,幾人跟隨著張文龍,一同站在船邊繞了幾圈,仔細檢查著其它地方是否存在損壞。


    經過一番查看後,眾人並未發現任何破損之處,隻有這一個破的大洞。


    這讓他們鬆了口氣,畢竟,海上航行變幻莫測,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嚴重後果。


    張文龍看見了叢林裏的那些油桐樹,他對陳二爺和黃宇棟說道:“我來之前,特意用了一段時間研究船隻有關的知識……


    船刷了桐油之後,可以比不刷桐油的使用壽命多幾倍時間。而且桐油耐熱,防水,封閉性都很好。


    我們要是弄到些桐油,把這些包住管道的竹片都刷了油,這些竹片就不再滲水和開裂。


    外麵的虎皮也都用桐油塗刷,桐油幹了之後,成為一體,這虎皮會更加耐用,也許就能堅持到雅加達。”


    黃宇棟他們聽了張文龍的說辭,覺得信服,他們也知道一些桐油的作用,老李說道:“可是,這桐油哪裏去搞到?”


    張文龍指著叢林裏的那些油桐樹說:“這島上油桐樹不少,地上會有很多幹的果實,我們撿拾一些,然後想辦法把桐油榨出來。


    再高溫加熱,把生桐油變成熟桐油,耐用性更好,這過程並不難。我們也不需要太多桐油,榨出夠堵住這個洞的油就行。”


    大家覺得張文龍說的雖然很複雜,可是這真的是個好防水材料,就都同意張文龍的主意。


    於是,大家都拿著衣服當做包袱,有的拿著鐵桶,都去叢林裏油桐樹下尋找果實。


    雷霆和瓊斯也都參與了撿拾,她們還覺得很有趣……


    這油桐樹下還真有很多幹的果實,也大部分沒有腐爛,不一會兒,就撿到了一大堆油桐種子。


    張文龍看著礁石和沙灘上的大鵝卵石。


    他讓大家把種子剝開,用鵝卵石碾碎,用火炒熱,然後選了幾塊平整的大石塊上,開始用圓的巨石碾壓,還真的攆出了油滴……


    比較正規的桐油榨油要把采摘迴來的桐子經過剝籽、曬籽、破籽、製餅、裝餅、打油等多道工序後才能榨出油。


    現在荒島上危機四伏,也來不及那麽精細,隻是撿迴幹燥種子破碎之後,生硬方法操作,居然也榨出了油……


    張文龍是北方人,他並不懂油桐的壓榨操作之法,隻是在廣西大山裏決定要來南洋時候,他思考了來南洋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險,事先做足了功課。


    爪哇島產油桐。


    包括學習了治療瘧疾的針灸辦法和藥方,因為爪哇島也流行瘧疾。


    而他認為來自更大的危險就是大海的船隻,就找漁民了解了不少船隻有關的消息。


    當知道了桐油的作用,也學會了壓榨之法和使用方法 。


    看來一切好運和成功都不是偶然,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


    世界上的油桐樹共有六種:中國產的光桐、皺桐,日本油桐,馬來西亞石栗,菲律賓油桐和爪哇油桐。


    其中中國產的光桐和皺桐桐油質量最好。


    油桐樹喜歡溫暖濕潤氣候,害怕嚴寒。


    早在隋唐時期,桐油就被用於防水塗抹到船體,航海領域桐油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桐油除了具有良好的穩定性和耐腐蝕性,還可以形成一層堅韌的保護膜,對木材、金屬等材料起到良好的防護作用。


    桐油還具有優良的耐水性和耐化學性能,可以抵禦多種化學物質的侵蝕。


    民國時期,中國桐油超過絲綢、茶葉成為第一大出口物資。


    我國桐油為何是戰略物資?二戰時美國為了它,甘願借中國貸款。


    而此時美國正大量需要桐油,卻遭遇了供貨短缺,就這樣區區一個桐油,竟然改變了美國對中國抗日戰爭的立場。


    1939年美國與中國簽署了桐油借款條約,美國也正式支援起中國的抗戰。


    16世紀時,來自西班牙的學者門多薩曾在《中華大帝國史》中感慨的說道:“塗有桐油的中國船隻,其使用壽命,竟能達到歐洲船隻的兩倍之長!”


    抗日戰爭爆發後,桐油成為戰略物資受到嚴格的軍事管製。


    1931年,沈從文寫成《邊城》,講天保和弟弟儺送的故事,他們唱山歌向翠翠競爭求婚,天保失敗後從茶峒駕油船下辰州,出事被水淹死了……


    這裏的油船就是運桐油的船。


    張文龍這些人忙活了半天,真的榨出了少半桶桐油,大家又按照張文龍說的方法,放在火上熬製成熟桐油。


    雖然這粗製濫造出來的桐油質量沒那麽達標,張文龍看著鐵桶裏滾燙的桐油已經粘稠,他覺得這船的洞,應該不會漏水了……


    大家都忙活出了一身汗,這時候快中午了,榨油不是那麽簡單的工作,是純粹的體力活。


    還好這些人都體力充沛,齊心協力,榨出了少半桶……


    等桐油冷卻後,張文龍看著老虎皮,覺得可惜,又把老虎皮取了下來,送給了黃宇棟,讓他收藏。


    畢竟老虎皮也不是那麽好得到的東西 ……


    他先用桐油塗抹包住管道的竹片,每個縫隙都抹均勻封閉,竹子熱脹冷縮係數很低,也不怕熱水,隻是怕火烤而已。


    不一會兒,桐油形成了厚厚保護層,張文龍又用那張豹子皮給纏繞幾層,每一層都塗抹了桐油,這樣防水性能已經沒有任何問題,桐油幹了之後,應該不會漏水。


    最後他用繩子和藤條捆綁紮緊管道,又在繩子和藤條上塗了厚厚幾層桐油。


    兩個時辰後,已經下午,這時候桐油已經幹燥凝固,非常牢固。


    這個管道的洞,就這樣補上了……


    張文龍很滿意,大家都很驚詫,張文龍如何懂得這麽多?


    也很興奮,雖然身在險地,卻感覺這一天很充實……


    張文龍告訴黃浩啟動船隻,黃浩開始操作啟動,蒸汽機發動正常,聲音全部正常,補好的洞也沒有滲水。


    大家都高興的歡唿,他們安裝好船板螺絲。


    大家在島上找淡水洗了臉和手,簡單吃了些肉湯,等著潮水漲到能使船浮起來,開船出發。


    他們吃完飯,就都在船上等著漲潮,因為船隻已經擱淺,這幾天大潮,下午潮水漲的很快。


    雖然補好了洞,每個人還是擔心海盜襲擊,都拿著武器,看著四周,心中也焦急的等著潮水漲起來。


    快到下午三四點鍾時候,船終於浮起來了……


    黃浩解開纜繩,啟動船隻,汽船如離弦之箭,重新駛向雅加達……


    這一次,海麵上汽船行駛異常順利,甚至連海盜船的影子都沒見到。


    天空晴朗無雲,陽光明媚,視線很好。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平穩行駛,船隻並未出現任何故障。


    傍晚時分,黃宇棟駕駛的汽船即將抵達雅加達碼頭。


    當雅加達的城市風光和碼頭景色映入眼簾時,每個人心中那顆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陳二爺和黃宇棟等人靜靜地站在甲板上,眺望著後方蒼茫的大海,和前方雅加達海岸邊的椰林,心中不禁一陣感慨......


    短短三天時間裏,他們經曆了艱難險阻,還是平安歸來了......


    即使不喜歡喝酒的陳二爺和黃宇棟、張文龍站在甲板上,看著大海,都端起了酒杯喝起了酒……


    不知道他們都想著什麽……


    浮生如夢,夢各不同。


    這時候,廣西金礦山下鎮子新開的酒樓裏,六爺正和他兩個女人安靜的喝著下午茶……


    這是陳二爺他們在南洋的難忘一天……


    苦海人生一葉舟,


    二十餘載臥潮頭,


    清茶烈酒香猶在,


    長劍彎刀各自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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