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叫上梁風和餘猛是為了給陳府一個交代,這二人是陳家死士,嫡係心腹。


    老李不想陳二爺多心,以為自己侵吞金條或者虛報金額。


    其實陳二爺壓根沒懷疑老李,老李五十多歲了,還在春江府單身冒死追擊綁匪,怎麽可能再懷疑老李?


    但是老李年紀大了,經曆豐富,考慮事情多,他做事守規矩……


    這幾天雨一直沒停,黃河決堤早晚的事,老李和張文龍幾人下山,考察地形,尋找適合作案的停船之地。


    接著,陳二爺和六爺去買了火藥,查幹和拔都幾個蒙古人準備繩索,在一個適合伏擊的地方事先布置了很多救生器具,為了救跳河的那個老李朋友。


    第二天,老李和梁風他們從城內迴來了,老李說一切搞定!


    老李讓張文龍把五十根金條還給了陳二爺,陳二爺很驚訝,如何搞定通判的?


    老李很得意,斜著眼,看了看餘猛和梁風……


    梁風沙啞的嗓子說道:“我們去了他家,那個通判就請我們喝酒吃飯,老李哥和他一直喝,一直喝,最後,那個通判喝吐了……


    他全部答應幫我們做事,答應跳船,我們金子也就沒拿出來……”


    陳二爺是南方人,雖然也很豪氣,但是他不理解北方人的交際方式,不禁目瞪口呆……


    不錯!老李一頓酒喝倒了他的幼年至交,他沒有用陳二爺的金條,他的發小都答應了,還都在酒桌上做了細致規劃。


    老李幾人當晚就住在了那個通判的家,第二天,都醒酒了,不過酒桌說的話都記著。


    那個通判送老李出門,還特意說了一句:“即使我這次出了意外,我也不怪你,我雖然做了通判,也是朝廷五品官,你說的何乾元這麽敗類,綁架幼兒,陷害嶽父,這種人不配留在世上 。


    陳府怕揭發何乾元會影響陳府名聲,這樣謀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隻是火藥動靜太大,船炸沉了,隨從官員一定追查。


    我要找些關係好的同僚和親信在現場,要不處理後事很麻煩,這些同僚還是給我幾分麵子,會幫我守口如瓶,處理後事。”


    老李感激的不住點頭,這炸船之事非同小可,單憑那個通判難度很大,畢竟淹死炸死的是知府,朝廷命官。


    那個通判接著說道:“小時候,我們一起玩,你總看不起我,說我窩囊,總哭鼻子,你看,昨晚我喝酒孬了麽?


    我這次答應你辦事,不僅是這個何知府該死,也是我想還你個人情……”


    老李和餘猛幾人很驚訝,老李說道:“哦,我忘記了,我說了麽?……


    我沒有說你窩囊啊?你欠我啥人情?”


    那個通判站在他家門口,笑著對老李說道:“兩個麥餅,一雙拳頭!”


    老李搖搖頭,他聽不懂……


    這時候,那個通判家門口的街道上已經有了行人,那個通判看見說話不方便,就拱手作揖送別老李。


    幾人離去……


    陳二爺和六爺聽梁風和餘猛描述完,都很詫異,他們固然無法理解,也不知道那個通判說的兩個麥餅,一雙拳頭什麽意思?


    不過,既然那個通判答應了,看樣子事情不會差。


    他們研究部署了一夜,休息。


    第二天,老李和拔都幾人按照那個通判的指點,夜裏在何乾元可能要坐的船上安裝了炸藥,炸藥用油布包著綁在船尾隱秘處,也在打算伏擊的地方水中固定了繩索。


    張文龍還買了酒和蒙汗藥,老李把蒙汗藥和酒都給了那個通判發小。


    萬事俱備,隻等決堤!


    可惜,下了幾天小雨,天晴了……


    陳二爺有點焦躁,他擔心船上的炸藥受潮或者被人發現,他不停的在院子裏踱步……


    陳二爺本身是個沉穩的人,隻是這些日子,他要麵對的事情太多了……


    他有點焦躁!


    六爺看見陳二爺不停的踱步,他想了一下說道:“不要轉悠了,並不一定要等黃河決堤,現在老李哥的朋友已經答應麻醉掉侍衛,誘騙何乾元上船。


    現在也可以讓老李哥告訴他朋友,讓何乾元巡查水務,何乾元也會去河道。


    而且目前黃河水不大,那個通判朋友在火藥炸之前跳水,更容易打撈營救。


    火藥爆炸沉船,影響巨大,我們弄條小船搞成商船也裝滿火藥,也在附近水麵,何乾元坐船一沉,這個小船跟著炸掉。


    這樣,何乾元沉船是運載火藥的商船爆炸引起的事故。造成假象,反正都死無對證,再打點關係,朝廷不會追查。”


    陳二爺一聽,站住了腳步,他想了一下,拍掌說好。


    他也不禁想這個六爺心機之深,深不可測,而且有應變之才,他很佩服!


    老李去找了那個通判朋友,這次,陳二爺和六爺也一起去的那個通判的家,他家裏很簡樸,雖然是五品官,可是家裏陳設並不奢靡。


    那個通判叫馮雲,他和六爺一個姓,五十多歲,中等身材,偏瘦,像個書呆子,更像個老學究。


    六爺和陳二爺詫異這樣的書生模樣,怎麽會答應老李去玩命炸船逃生?還要冒生命危險去麻醉迷糊何乾元的侍衛?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答應去幹了!


    書生,也有義氣的,並不都是何乾元……


    馮雲讓家人準備酒菜,大家喝了起來,老李忍不住好奇問道:“那兩個麥餅和一個拳頭什麽意思?”


    馮雲沉默不語,他喝了一杯酒,抬起頭,說了一句:“這次,如果我被炸死了,我不後悔,我們多少年不見了?


    來繼續喝酒!


    明天,我會讓他侍衛們醉倒,我會讓何乾元上船,去指定地方。


    聽到響箭之鳴,我就馬上跳河,我黃河邊上長大,水性很好,地形也熟悉,你們準備一根長繩子就行了 ”


    他的妻子也認識老李,笑著說道:“這麽大年紀了,還喝這麽多酒?


    他好多年不喝酒了,他總說他小時候家窮,最餓的時候差點餓死了,他家裏一點米沒有,你給了他兩個麥餅他才沒餓死……”


    老李憨笑著說道:“我早都忘記了,還有這事,兩個麥餅算什麽啊?哈哈”


    老李雖然老了,依舊豪氣逼人……


    馮雲聽見妻子的說辭,繼續大口喝酒,不過眼裏有了點點淚花……


    他雖然長的像個書呆子,不過喝酒極為豪氣,杯滿即幹,他舉起酒杯對著老李和陳二爺、六爺說道:“我們小時候,一起玩兒,一個地主家少爺總欺負我,我打不過他,老李哥沒少幫我打架。


    一次,那個少爺找了幾個幫兇把老李哥和我圍住廝打,我滿臉是血,是老李的一對拳頭打倒那幾個惡少,我倆衝出來的……”


    這兩個麥餅和老李的一雙拳頭,馮雲心裏記著幾十年。


    今天,這個馮雲決定可以為老李去死。


    老李和馮雲想起兒時往事,都很傷感。


    不一會兒,就都有些醉了……


    一個小孩子屋子裏跑來跑去的玩,很可愛,這是馮雲的孫子,老李從懷裏摸出兩根金條,硬塞給了那個小孩。


    此時,馮雲醉的都趴桌子上了……


    陳二爺和六爺敬佩馮雲的為人和仗義,都舉杯喝了點酒,不過沒喝多,隻有老李和馮雲喝醉了,兩個人抱著肩膀,嘀咕著,也聽不清說什麽……


    陳二爺悄悄的把裝著五十根金條的包袱藏在屋子靠牆的條案之下……


    他們離開了……


    第二天,大家早早下山,陳二爺讓張文龍和餘猛在山上保護青黛和蘭蕙。


    其餘人全部下山,分頭行動!


    查幹和拔都負責打撈營救馮雲,二人力氣大,能拖動繩子救人。陳二爺負責放響箭,警示馮雲及時跳河,六爺和老李負責放火箭點燃船上火藥,箭枝上都綁了棉花,塗了火油,帶著火折子……


    四哥和梁風帶著短槍,萬一火藥出意外,隻能潛水鑿船,或者上船把何乾元直接扔進黃河……


    他們都很緊張,包括六爺和陳二爺,這些人經曆很多大風大浪,可是都精神緊繃,這次不能出任何差錯。


    因為這裏麵馮雲為了這次除掉何乾元,去做了更危險的事,而且他是個書生!


    還是個五十多歲的書生,朝廷五品官,居然參與了大家的謀殺……


    書生,也一樣會義薄雲天,並不遜於草莽江湖!


    大家擔心馮雲的安危,手心出了汗……


    今天,黃河的水漲了,還沒決堤,因為這兩天雨停了……


    黃河渾濁的河水,不知道吞咽了多少蒼生?


    也孕育了無數文明,它溫柔的時候像個慈祥的老嫗,看著歸家的孩子……


    它憤怒的時候咆哮嘶吼,萬馬奔騰,會撕碎一切生靈……


    黃河,也見證了無數次滄海桑田,世態變遷,風雲爭霸!


    大家都埋伏好,已經在河邊等了很久,一動不動……


    他們目不轉睛的看著停在河邊的一艘大船,這船上白帆樹立,巍峨挺拔,是何乾元的坐船……


    船身,已經悄悄的綁了炸藥……


    黃河岸邊的樹林裏伏擊何知府的這些人都各個勇猛!冷靜強悍!


    六爺身經百戰!


    陳二爺臨危不亂!


    老李悍不畏死!


    查幹沉穩果敢!


    拔都勇猛彪悍!


    梁風……


    梁風,那是死士!


    要是在先秦時代,梁風就是傳說中的墨者!是荊軻,是要離!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劍客!


    即使查幹手下的另外三個蒙古人,跟查幹來的也都是草原上的英雄,蒙古的精英!


    可是,所有人都為老李的朋友,那個通判馮雲擔心……


    馮雲一旦麻醉侍衛行事敗露,馬上就有性命之憂,何乾元心狠手辣,不會留情……


    馮雲五十多歲了,一旦跳船晚一會兒,也可能都會被炸死……


    但是,他要是想洗脫幹係,要炸死何乾元,要不讓何知府疑心,他必須上船。


    馮雲,已經當爺爺了,還是官做通判,朝廷五品官……


    今天,他去做了這群殺手的幫兇……


    為了老李這個發小,為了童年的兩個麥餅,一雙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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