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帆緊緊攥住棒棒糖,就像抓住了最後的希望。


    所有人都說,他們不愛他,都是裝出來的,因為他們遲早會有自己的小孩,到時候他就會被拋棄,像張子勛那樣,爸爸媽媽離婚,又各自結婚有了弟弟妹妹,他們兩人一模一樣,都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孩。


    遊樂園的同學嘲笑他,家長和老師也在背地裏說,蘇阿姨不是他親媽,以後不會一直對她這麽好。


    直到今天,他見到了……


    「小帆,你告訴叔叔,剛才和誰見麵了?」


    警察抱起小帆,坐到了椅子上。


    小孩子對警察普遍又愛又怕。


    今天這個警察叔叔胖乎乎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小帆卸下了心理防備,「我去見……」


    剛要說出來那人是誰,他忽然看到對麵的父親抱起蘇阿姨,他心裏不舒服,自己被冷落在一邊,孤苦伶仃,眼睛裏馬上凝聚了淚水。


    他好可憐。


    「不哭不哭,叔叔就是問問,這不怕你被壞人帶走嗎。記得叔叔的話,不能誰帶你吃好東西,給你糖就吃,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是壞人。」


    警察又換了一種「審問」方法。


    小帆這才停止流淚,小眼珠滴溜溜直轉,一看就在醞釀鬼主意。


    「我知道警察叔叔不是壞人,剛才我見到的人是媽……同學的媽媽,不是壞人。」


    他驚覺自己說漏嘴,連忙改口。


    好在不遠處的陸修晏忙著檢查蘇婉的傷,沒空搭理他。


    他既慶幸又失落,矛盾的又想哭了。


    「那你怎麽不讓司機叔叔陪你過去呢?小朋友不可以亂走知道嗎?」


    「我怕秦叔叔不要我吃這些東西,他們都說外麵的食物是垃圾食品。」


    小帆和警察的對話,一字不漏落到蘇婉耳裏,她無奈又酸澀,不讓他吃外麵的食物,是因為他體質弱,都是為他好,誰知他年紀太小,反而誤會了。


    「小帆,那你也要接阿姨電話呀,阿姨找不到你很著急的!」


    蘇婉忍不住,終於開了腔。


    小帆有電話手錶,不過最近可能壞了,有次他遊泳進水了,定位失靈,不然剛才早找到他了,當時她說給他換一個新電話手錶,可是他喜歡那個舊的,怎麽都不肯換。


    「我這個不好用。」小帆小心翼翼的迴答。


    警察低頭查看一番,「嗯,手錶確實失靈了,這裏信號也不太好。」


    他和蘇婉交換一個眼神,示意對方稍安勿躁,他繼續輕聲細語的詢問:「小帆可以告訴叔叔,剛才帶你吃飯帶你玩的是什麽人嗎?」


    小帆明顯警惕心很重,說什麽都不肯說。


    蘇婉不由皺眉,這孩子的心事越來越重。


    「以後你如果想有自己的空間,可以提前和家裏人說好,他們不會阻止你的,不然不確定你要見的人是好是壞,他們也擔心啊。叔叔和你保證,會和你爸爸媽媽說,以後如果你見的是熟人,我會讓他們不要阻止,真是的,難道我們小朋友就不需要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笑小秘密了嗎?別怕,你小聲告訴叔叔,我誰都不會告訴。」


    警察審問經驗豐富,知道怎麽尋找突破口。


    「是我同學的媽媽。」小帆小聲解釋。


    「哪個同學,小帆可以偷偷告訴叔叔嗎?」


    「陳子勛和他媽媽。」


    警察挑眉,「可是怎麽沒見你同學?他媽媽穿的那麽厚,還戴著口罩,不熱嗎?」


    「……陳子勛鬧肚子,被他阿姨帶走了,他媽媽出疹子身體不舒服,隻能戴口罩,怕傳染給我們小孩子,阿姨人很好的,她帶我出去玩兒還帶我吃飯……我不是故意的,叔叔,我真的不是不聽話的壞小孩。」


    小帆說著說著又要哭。


    別看他人小,邏輯性很強,如果不是蘇婉說他很聰明機靈,警察估計會誤會是有人故意這麽教他的。


    警察連忙安慰,「沒事沒事,叔叔沒有怪你的意思,不過以後你和別的小朋友見麵,如果不想告訴家人,和叔叔說好不好?」


    「……嗯。」小帆似乎有些猶豫,不過對方是警察,他還是點了點頭。


    事情到此,算是有了一半的線索,接下來就是尋找陳子勛和他母親,確認小帆是否說的是真話。


    「小帆不會說謊的,謝謝你們。」蘇婉被陸修晏摟著,離開前還很感激。


    警察揮揮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二位放心,我們會馬上展開調查。」


    蘇婉的手臂和膝蓋都摔壞了,而且小帆也嚇的不輕,司機送小帆迴家,蘇婉則被陸修晏帶去醫院。


    包紮進行到一半,陸修晏接到警察的電話。


    「小帆沒撒謊,他確實是見同學和同學的媽媽,對了,還有那個小朋友的阿姨,警察找到了陳子勛母親,對方正在遊樂場,帶著小男孩在玩,至於她的妹妹,因為有事臨時走了。」


    「看來真是虛驚一場。」


    蘇婉鬆口氣。


    可陸修晏還沉著臉色,盯著她慘不忍睹的膝蓋和手臂。


    「小帆在叛逆期,不聽從管教很正常,你不要再嚇他了。」蘇婉結束了包紮,輕聲安撫一臉怒意的男人。


    陸修晏勉強壓下怒火。


    這天之後,他對小帆的教育忽然重視起來,倒是不像個嚴厲過頭的父親,不過他常年板著臉,能有多少好臉色?


    蘇婉在旁邊盯著,心驚膽戰的,這麽過了一個禮拜,實在感覺太壓抑,她急於找個人傾訴。


    周五的晚上,小帆被傭人送到朋友家玩兒,還是那個陳子勛。


    上周,陳子勛的媽媽陳太太很不好意思,被警察問詢後得知小帆沒和家長說明,親自登門道歉。蘇婉怎麽可能怪罪人家,連連感謝,又借著送小孩子禮物,和陳太太有了來往。


    從那以後,兩個孩子交往更密切。


    蘇婉由著他們玩耍,打算暫時緩和一下和小帆的關係,距離遠些沒什麽,起碼要讓小帆心裏舒服。


    然而她自己不舒坦了。


    想找人一起吃個飯都成了奢侈。


    她不想和陸修晏傾訴,最後鎖定了田恬,直奔研究所而去。


    「你怎麽來了?」


    田恬還穿著白大褂,一臉的詫異和驚喜。


    蘇婉把水果放下,「我路過。」


    「切,專門堵我的吧?」田恬早就看穿了,接過了水果,給大家分了一些。


    她的同事笑嘻嘻打趣,「田醫生,陸二少不來了,我們都沒好東西吃,這下又有口福了。」


    「謝謝美麗的小姐姐。」一個年輕的實習男醫生,朝蘇婉眨眨眼。


    田恬直接拍了男孩的後腦勺,「人家名花有主了,別亂拋媚眼。」


    蘇婉戴著墨鏡,因為黑眼圈太重怕嚇壞了別人,所以沒人認識她。


    原以為研究所會很枯燥,沒想到氣氛很活躍。


    不過,這些人張口閉口的談到陸祈風。


    她下意識挑眉,「田恬,你和祈風怎麽樣了?」


    田恬的表情馬上變了,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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