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晏沒用隻言片語,僅僅是張照片,就足以讓蘇婉的心淪陷。


    他不是情場老手,可一旦對什麽事上心,他會拿出等同於工作上的心思,輕而易舉的達成自己的目的。


    蘇婉握著手機,直到外麵除草機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猛地迴神,驚覺手中的電話早已滾燙。


    她煩躁的將手機扔到茶幾上,看到旁邊楊媽詫異的眼神,眸光閃爍:「公司的事,他們實在太討厭,什麽事都來找我。」


    「誰讓您是蘇氏的主心骨呢。」楊媽連忙在旁邊寬慰,「您喝點果汁,我剛才現榨的,正新鮮呢。」


    「謝謝楊媽。」蘇婉鬆口氣,低頭喝果汁時,視線隨意瞥過旁邊的手機,發現屏幕早已暗淡下去,再沒任何消息進來。


    不過從這天以後,每天陸修晏都會發來一張照片。


    一開始隻是一朵花,漸漸的增加,第三天時,整片香檳玫瑰都開的差不多,枝繁葉茂,花團錦簇。


    一個字,美。


    蘇婉那麽喜歡花兒,除了滿天星,就是香檳玫瑰。


    它們包含了自己對母親的全部依戀。


    因為小的時候家裏曾經種過很多滿天星,後來不知為什麽,忽然被連根拔起,她問傭人,才知道是父親的意思。原以為父親偶爾盯著那些花,是基於喜歡,沒想到他那麽在意的東西,說拔就拔掉!


    後來才知道……


    「知道我為什麽除掉它們嗎?」


    手機忽然進來一條消息,還是語音。


    蘇婉正在愣神,不小心手碰到,結果語音自動播放,男人磁性沙啞的嗓音,聽著似乎有一絲悲傷。


    她喃喃的低語,「不知道。」


    結果發現整個書房就自己一個人,她不由得苦笑。


    這時手機又進來一條語音,她迫切想知道原因,迅速點擊播放。


    「我怕我看到這些花,就會想起你。」


    「我怕我看到那些滿天星,就會想起你媽。」


    蘇婉心尖猛地跳動。


    腦子裏頓時響起兩種聲音,同樣的悲傷,同樣的年齡!


    當初父親親手除掉滿天星時,也不過30歲出頭,他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情,將母親摘下的花兒連根拔起?


    她臉上帶著笑,眼前卻一片模糊,手背上很快被大顆大顆的眼淚打濕。


    「沒了你,我欣賞那些花又有什麽意義。」


    手機上的語音,又相繼來了幾條,蘇婉隻聽了最上麵的那一個,下麵直接自動播放,她不想聽,可是由不得自己!


    「我不敢相信我愛上了你,又親自將你推開。」


    「蘇婉,你知道嗎,當我知道我愛你時,有多麽惶恐。」


    「我看到那些香檳玫瑰,總是忍不住想起你,有一天忽然讓人都除掉,可我到底沒忍心連根拔起,因為我怕有一天……萬一你迴來呢,你要是看不到這些花,連唯一的念想都失去,這個家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座空殼。」


    強大如陸修晏,卻黯然又囉嗦的敘說往事,和一個普通的男人一樣,無助,自我懷疑。


    蘇婉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語音播放到最後一條:「一年前,我知道你在華城,不是不能找到你,可我不想去打擾,我怕你再一次疏遠我,所以我耐心的等待,等你迴來的那一天,等著你重新接受我,到時候帶你迴家,看滿園的香檳玫瑰。」


    「老婆,你說好不好?」


    低低絮語的嗓音,徘徊在書房。


    蘇婉依舊沒迴,因為她的眼淚難以控製,整個人抱著肩膀無聲抽泣。


    那年,她不過是上幼兒園的年紀,聽著父親滿臉憂傷的說:「小婉,你媽走了,再也不要我們了,這些花還留著幹嘛呢?我要它們幹嘛!你媽不會迴來了知道嗎,她死了!」


    離別不可怕,永訣才是最讓人痛不欲生。


    蘇清遠怕傭人除的不幹淨,最後徒手去拽底部的深深的根,大手很快鮮血淋漓。


    他一邊跪在地上刨土,一邊不斷重複一句話:「她死了,她死了!」


    該有多痛苦?


    蘇婉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麽反應,小小的她,差不多和小帆一樣大,滿是恐懼和哀傷,她從沒見過這麽瘋狂的父親,也是第一次知道,媽媽並不是出差去了,而是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麽是死亡。


    從那時起,父親變得不苟言笑,家裏不會再有滿天星。


    她喜歡滿天星,卻又隱隱厭惡,最後「移情別戀」,愛上了香檳玫瑰。


    隻是偶爾,夜深人靜時,她會想起媽媽,想起家裏滿園的滿天星。


    如今,她自以為見慣了生離死別,可想到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還是會感到一絲絲心痛。


    偌大的世界,舉目無親,她是不是應該更努力的活著?


    ……


    一個禮拜後,下了一場初雪,蘇婉拉開窗簾看著外麵的雪,先是一愣,隨即快速奔跑下樓,連衣服都來不及披,瘋了似的跑向了雪地。


    「太太,小心著涼!」楊媽連忙抓起玄關處衣架上的大衣,急忙跟出去。


    隻見蘇婉蹲在地上用手推開雪花,看著枯草旁的野花被凍傷,表情呆呆的問道:「楊媽,這花是不是凍死了?」


    所有的美好,終將離她而去。


    楊媽將衣服蓋在她肩上,不忍看到她這麽悲痛,情緒被她感染,有些哀傷的點頭。


    「過幾天大降溫,除了冬季能存活的灌木,草坪,那些花兒啊雜草什麽的,都會凋零。不過您別擔心,明年春天它們還是會復甦的,到時候又是奼紫嫣紅。生命就是一場輪迴,有相聚也會有分離。」


    蘇婉卻拚命搖頭,「不會再見了。」


    死了,要怎麽見?


    「太太……」楊媽忍不住哽咽,總覺得眼前年輕的女人,仿佛和這些花兒一樣,迅速的凋零。


    蘇婉木然的返迴房間,關了自己一整天,就連工作的事都推了,什麽都不想管。


    而這天,陸修晏消息全無。


    想必是別墅裏麵的玫瑰受凍,他也沒心思再讓人拍照給他看了吧。


    蘇婉關上燈,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隱隱有些絕望。


    差不多半個小時,還是多久,她終於有了睡意,結果手機忽然傳來信息提示音,她不知心裏到底存了什麽期待,忽然翻身坐起來,前所未有的快,盯著陸修晏的名字,卻遲遲不敢打開對話框。


    直到他打來視頻電話,她才咬牙掛斷,翻開他發來的短視頻,瞬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夜色瀰漫,外麵還有清雪飄蕩,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高大男人,站在暖棚裏,旁邊是開的正好的香檳玫瑰,一團團的,耀眼又火熱。


    蘇婉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這人真討厭,總是害她哭。


    「你看,我讓園林藝師提前看了天氣,知道有霜降和初雪,早早的建了這個大棚。」陸修晏出現在鏡頭裏,眉眼都帶著笑意。


    他的手指著後麵是花海,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至極。


    手上的婚戒閃著微光,灑落在花瓣上,幾乎刺痛了蘇婉的眼。


    陸修晏用自己的方法,霸道的守住了她所熱愛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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