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晏也有被人狠狠嫌棄的一天。


    他站在病床前,看著那個麵容憔悴的女人,明明脆弱的一擊就碎,卻依舊懟的他無力反擊。


    偏偏,他除了讓著,別無他法。


    誰讓她剛沒了他們的孩子,而且父親也去世了。


    「……你情緒太激動,先喝口水。」


    低沉沙啞的嗓音近在咫尺。


    蘇婉一怔,男人俊美的臉就在眼前,順便還多了一杯溫水。


    她原以為他會氣惱的迴擊,兩人吵的不可開交,她能將這麽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部發泄出去,可誰知他卻……


    他非但不發火,還對她如此溫柔。


    簡直變個人一樣!


    彼此的距離隻剩下不到兩公分,近到她能看到他眼裏的自己,小小的又滿臉倉皇的自己。原來不論到什麽時候,麵對他的時候,她都會心生怯意。


    她看著他瞳孔裏楚楚可憐的自己,忽然有些晃神。


    「你……你做什麽?」


    下巴上頓時落入了一隻大手裏,蘇婉震驚的要後退,卻被他用另外一隻手抱住了腰身,進退不得。


    陸修晏的手捏著她小巧的下巴,發現她瘦的隻剩下骨頭,硌得他手指都隱隱泛疼,他不自覺的蹙眉,靠近她低喃:「我知道你難受,我何嚐……」


    「既然知道我不好過,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放過我?」


    蘇婉痛苦地望著他,糾纏了三年半的婚姻,即將走到盡頭,他為什麽非要再給她增加念想?


    他知不知道,就算她想去恨他,可是每次當他一靠近,稍微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心生動搖。


    但凡他狠心絕情做到極致,她絕不會戀戀不忘!


    他對她,始終這麽殘忍。


    「再給我一點時間。」


    陸修晏盯著她的眼睛,像是在安撫她,察覺她又要退縮,馬上將她抱住,阻止她離開。


    她沒地方可躲,慌亂的撇過頭,試圖不去看他的臉。


    「唉。」


    陸修晏到底泄出一聲嘆息,湊近她的耳朵,宛如情人間的呢喃,「我知道你和季勛沒事,這段時間你好好住院,不再和他來往,我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我和誰來往不用你管!」


    耳朵上是濕濡的觸感,甚至還夾雜淡淡的菸草味,蘇婉心裏更慌,可是她卻異常的冷靜。


    陸修晏眯了眯眼,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逼她轉過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們還沒離呢,你休想擺脫這段關係!」


    「是你一直想要擺脫我,現在我不過是讓你如願而已。」


    「你想嫁給我,就聯和老爺子以股權相逼;現在我沒用了,你搭上了季勛,就像轉頭將我甩了?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占了,你想離,我還不想離!」


    「你……」蘇婉快被他繞暈,氣的失去了理智,忽然舉起手要甩向他的俊臉,被他反手壓製住,然後反剪到她背後。


    雙手被禁錮,他的力道不小,頓時疼的她飆淚。


    可是她不吭聲,隻用仇恨的眸盯著他。


    那眼神看的他頭皮發麻,他氣惱她的作,想發火但是死死忍住。


    蘇婉看著他從暴怒轉為冷靜,似乎又對她無可奈何,他的情緒很複雜,而她也好不到哪裏。


    「我們還是……」


    她剛要張嘴說離婚一事,忽然被堵住了嘴唇。


    陸修晏毫無徵兆的吻上來。


    蘇婉想偏頭躲開,卻被他用力抱住,這個吻來的措手不及,她能感受到他的怒意,以及某種說不清的情緒。


    她在哭。


    陸修晏的唇落在她下唇上,力道由重轉輕,緩緩廝磨。他能感覺到兩人相貼的臉頰明顯濕了,而且源源不斷,他分辨的出來—是淚水。


    心尖微微刺痛。


    他鬆開吻得粉嫩的唇瓣,貼著低語:「覺得我對你很壞,很糟糕?」


    蘇婉不吭聲,怔怔地望著他的襯衫。


    隻要他對她好一點,勾勾小手指,她就會潰不成軍,更何況這樣深情款款的對她!


    她覺得自己很沒用,他隻用情場上的招數對付她,而她已然招架不住。


    「我知道以前我忽略過你,可是你嫁給我的目的也不純粹,我們兩個……扯平了。」


    陸修晏嗓音輕慢沙啞,眼神分外真摯。


    「是啊,扯平了。」蘇婉輕笑,終於看向他的眼。


    這一刻,她似乎在他眼裏看到了某種特殊的情緒。


    心疼?


    他在心疼她嗎?


    開什麽玩笑!


    蘇婉深吸一口氣,理智迴籠,她逼退心裏的不舍,想要在他麵前強勢一次,可她說出口的聲音卻支離破碎:「既然這樣,我們也該走到頭了。」


    陸修晏怔愣,不解的看著她。


    她緩緩推開他的胸膛,徹底恢復冷靜,「我們離婚吧。」


    「憑什麽你說了算!」


    前一秒陸修晏還沉浸在旖旎的擁吻中,此刻,他卻被單方麵宣告分手。


    他氣的臉色微紅。


    「三年之前,你不就希望和我離婚嗎?」


    蘇婉諷刺的笑了,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一把摔到他懷裏,「你不用委託誰帶過來,更不用裝出可憐我的模樣,要是你在乎我,絕對不會讓外人來羞辱我!」


    不就是離婚嗎,他以為她會糾纏不休,分走陸氏的財產?


    她什麽都放棄了,就連陸老爺子曾經給她的那5%股份都不要,他不必再用什麽美男計!


    「你不用擔心我會反悔,我不會再糾纏你。」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躺迴病床,望著天花板發呆。


    陸修晏忽然感覺到匪夷所思。


    糾纏他這麽多年的女人,說走就走,毫不留戀,她還真是幹脆!


    剛才他還在懷疑桌子上到底是多珍貴的文件,原來是送給他的。


    他突然抓緊了協議書,看到清晰的大字終於反應過來,他這是被離婚了。


    「你不會真的想和季勛在一起?」他的語氣有些冷,眸光嘲諷,「季家的門楣可比陸家要高,祖上三代娶妻都是名門之後,容不得一點汙點……」


    「我和誰在一起不勞你費心!我幹不幹淨也不是你說的算,你嫌棄我出身不好,沒錢沒勢,現在就可以擺脫我!我什麽都不要,你不用再用苦肉計,還不行嗎?」


    蘇婉的情緒陡然變得激動,不顧他的滔天怒意,朝他低吼。


    她連死都不怕,還怕他嗎?


    「離婚就離婚!」


    陸修晏的火氣也被激起,他這麽低聲下氣,甚至不計較她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為了她幾乎沒了底線,結果呢,他得到了什麽!


    他捏著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狠狠地摔門而去。


    人走了,蘇婉重重地摔迴病床。


    後腦磕到了床頭,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臉,無聲的抽泣。


    都結束了。


    全部都結束了。


    病房徹底變得冷清。


    不多時,護士進來換藥,看到蘇婉情緒低落,忍不住要給她請護工,卻被她低聲拒絕。


    「護士小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您說。」


    「不要任何人來探視,不然我就從這裏離開。」蘇婉說完,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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