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氛圍有些……奇怪。


    陸修晏自從看到馮慧以後,始終板著臉,他向來麵無表情,這次卻神色更冷,連敷衍一下都懶得敷衍,全程都是麵癱樣。


    坐在他身邊的蘇婉,自然更拘謹,偶爾還要迴答陸老爺子的話,她當然不好意思冷臉,可也不能過於熱情。


    至於陸老爺子,倒是沒什麽異常,有了新戀情的滋潤,整個人反而比以前還精神了些,瞧著氣色更好了。


    他和新女友坐的稍微遠了些,中間還隔著小帆,不過他們時不時地和孩子互動,他們看起來更像是孩子的爺爺奶奶。


    馮慧性格溫和,像是沒察覺出異樣,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蘇婉心裏揣測,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本來說二少陸祈風也要來的,不知為什麽沒出現,最後陸父一聲令下,直接宣布開飯。


    「我聽說老蘇又住院了?」


    陸呈倒是沒一直和新對象眉來眼去,畢竟兒子的表情不太好,他也怕老臉掛不住,索性尋找了新的話題。


    「我爸還在住院,這幾年他的腎髒排異反應一直存在,最近忽然嚴重了,所以我才堅持讓他住院,不過現在倒是很穩定。」蘇婉被問到父親,愣了愣,而後說了實話。


    「看來是嚴重了。」陸呈的表情有些凝重,「我就說他不會無緣無故的長期住院。」


    蘇婉發現旁邊的男人停下碗筷,皺眉盯著自己,這才發現自己說的稍微多了點,忍不住強顏歡笑,「醫生說了,暫時沒什麽大危險,畢竟換腎是個大手術,我爸出現這樣的狀況也在情理之中,隻要以後好好接受治療,惡化的可能性會降低。」


    陸呈叮囑了兩句,順便讓她注意身體,然後繼續吃飯。


    餐桌又恢復安靜。


    「嶽父的事,為什麽沒有和我說?」


    忽地,沉默不語的陸修晏開腔。


    蘇婉抓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她沒抬頭,徑直盯著麵前的餐盤,裏麵是烏漆嘛黑的一塊海參,被她用刀戳了好幾下,慘不忍睹,就宛如此刻糟糕透頂的心情。


    她去過陸氏,想要找他幫忙,是他選擇去看望小帆,讓她先迴去,以至於她不等開口就失去了機會!


    又不是沒臉沒皮的女人,怎麽可能繼續找他?


    「我去找過你。」


    蘇婉終於抬頭,嘴角輕勾,仔細看是嘲諷的弧度。


    她將海參徹底切碎,然後攪和到粥裏麵,自己親自選的路,哪怕跪著也要走完,是誰發明了這句話?


    看似矯情,其實字字誅心!


    海參粥味道不怎麽好,她向來不喜歡,可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明明討厭還要吃下去。


    就像今天的飯局,多了顧暖和小帆這一對母子,她看了更添堵,但是卻不能早走一步!


    「什麽時候?」


    陸修晏再問。


    他清冷的眼望著她,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起,重新將自己縮在保護殼裏,不去麻煩他,更不準他靠近。


    這麽大的事,她竟然沒去找他!


    兩人之間似乎不知不覺迴到了最初。


    「嗯?」


    蘇婉耳邊一熱,發現他忽然靠近了,忍不住頭皮發麻,一對老的不停秀恩愛,已經夠讓人受不了,他這是跟著摻和什麽啊,難道看不慣父親,故意搞事情麽?


    她可不想成為焦點,借著低頭吃飯的動作,稍微退後一點。


    總算拉開了距離,她的心情不至於那麽緊張,但是男人的眼神步步緊逼,甚至還給她夾了菜,他的身體再一次靠近,她隻好頂著巨大的壓力,無奈的小聲迴答:「就在上次我去陸氏找你時。」


    說完以後,她的心情倏地放鬆,忍不住自嘲一笑,頂著他蹙的緊緊的劍眉,「我明白你的選擇,小帆更重要,我懂。」


    陸修晏沒再說什麽,而是眸色深沉地盯著她。


    他們兩人的說話聲音很輕,更像小夫妻親昵的咬耳朵,沒人聽清楚什麽。


    顧暖正在給小帆盛湯,發現陸修晏的眼神長在蘇婉身上似得,用力攥住了湯匙。


    「顧小姐,小心!」


    傭人的提醒,另顧暖迴神,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被燙到,瞬間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仿佛在提醒她,哪怕她做了這麽多,費盡心思的討好老爺子,可以和他們陸家人一個餐桌吃飯,但是陸太太那個位置隻要有一天是別人的,她在陸修晏身邊,始終沒有一席之地!


    「媽媽,痛不痛?」小帆以為她燙的嚴重,小臉上滿是擔憂。


    「快點去倒點清水給暖暖沖洗一下,對了,還要燙傷膏!」中年女人立即表示關心,溫聲的吩咐傭人。


    顧暖連忙將手藏到後麵,若無其事的說道:「馮阿姨別擔心,我沒事,給小帆做飯時偶爾會燙到,我、我都習慣了。」


    說到一半時,她的睫毛垂下來,看著臉色更加慘白。


    「單親媽媽果然辛苦。」馮慧似乎對顧暖很同情,忍不住嘆氣。


    「你們都是單親媽媽,嚐過這種苦,不過以後不會了,既然你們來到陸家,以後這種事不用親力親為,難道我不給傭人開工資的嗎?」


    陸呈對新女友格外上心,這不,看到她傷感,馬上表忠心。


    這樣的他,倒是讓蘇婉的眉頭緊皺,看來這個馮阿姨得到了陸老爺子的青睞,兩人看起來的確是真的。


    她下意識看向陸修晏,他神色沒什麽變化,依然冷酷,隻是攥著筷子的手背上,青筋畢露。


    馮慧朝陸呈溫柔地笑笑,不得不說,她和秦淑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種典型,溫柔細心,說話都是細聲細語,氣質嘛……竟然和顧暖有些像!


    難怪看她第一眼覺得哪裏不一樣。


    蘇婉恍然大悟,不過倒是沒再繼續胡思亂想,因為陸家又來了一號人物。


    「二公子您來了。」


    一陣汽車聲過後,門開了,傭人熱情的將人請進來。


    陸祈風很少過來,他和陸修晏不同,和父親的感情稍顯淡薄,畢竟常年在母親身邊長大,看到父親的「新女友」,臉色立即沉下來。


    那麽溫和的一個人,也有喜形於色的時候。


    「爸,我來晚了。」他走到餐桌前,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不知是不是蘇婉自己猜測的緣故,他似乎皮笑肉不笑的,稍微有些敷衍。


    「我看你並不是誠心要過來。」陸呈的口氣也不怎麽樣。


    「我以為您又病了,或者和大哥吵架,看來是我想多了,您現在滿麵紅光,老當益壯,一點都不像身體有異樣。」


    「你……」陸呈氣的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桌子。


    顧暖和馮慧等人去了遠處的客廳上藥,餐廳裏隻有父子三人,當然,還有看戲的蘇婉。


    她有些緊張的拽了拽陸修晏的袖子,畢竟是陸呈帶著新對象見晚輩,總不至於第一次就吵的不可開交吧。


    原以為最先炸毛的是她身邊的男人,誰知道反而是向來好脾氣的陸祈風!


    「祈風的話,也是我一直忍著想說的。」


    陸修晏竟然難得的和弟弟同仇敵愾。


    蘇婉看到老爺子氣的鬍子都抖,忽然感到腦殼痛,今天真的要吵架嗎?


    父子三人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她忽然產生了退縮之意,趁著戰火剛點燃,她能不能暫時先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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