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永昌二年八月二十九,南陽府知府衙門大堂之內,文武群臣正在商議。


    眾人都覺得承天府劉芳亮的忠武軍主力出事兒,害的大好局勢毀於一旦,如今隻能迅速撤離。


    就在這時,左側人群中站著摸魚的師晏平卻突然走了出來,他麵帶自信的微笑,將中原地圖平鋪在桌子之上。


    師晏平本來想著先在鳳翔軍混一段時間的日子,待大軍返迴關中之後,他則趁機溜走,先入漢中再逃迴家鄉,隱居過日子。


    所以師晏平在此期間自然是不敢多說話,省的張鼎到時候不放人。


    然而這些天鳳翔軍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這使得他產生了一些出仕的想法。


    於是在師晏平發現張鼎抉擇守衛何處之時,立馬給出自己的建議:“諸位,國公,請恕在下無禮,請看,此乃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地圖。我等所在之地乃是南陽府府治,這裏一馬平川,周圍無險可守,南陽城又不算什麽堅城,更何況西邊的鎮平縣有愛鬆古兩萬人馬前來夾擊,故而此地是萬萬不可以死守的。”


    師晏平扶起衣袖,先是朝著張鼎行了一禮,隨即指著南陽府的位置對眾人說道。


    諸臣在張鼎的點頭允許下,也都圍了過來。


    “這些基本的東西我們難道不知道嗎?還用你再來提醒?再說了國公之前不是都提過了嗎?難道還想拾人牙慧不成?”吳心遠對於這種剛來就十分急於表現自己的人非常不滿,於是就立馬嗆了師晏平一句。


    “嗬嗬嗬,兄台說得對,隻不過在下話還沒說完,爾就將我打斷,是不是有些失禮了呢?”師晏平斜了一眼吳心遠懟了他一句,隨即不再理會他而是鄭重的對著張鼎等人說:


    “請看地圖,在下覺得守肯定得守,我鳳翔軍一定得守住河南府,至於其他地方其實都可以放棄。但也不代表咱們要在洛陽死守,依照臣的意思,還不如在汝州布防,那裏東西側有群山作為屏障,其後有洛陽城作為依據,阿濟格從南而來隻能從此地北上。


    國公,您可帶領主力鎮守在此地,再派一大將率領偏軍駐紮在南召縣。您看,南召縣位置得天獨厚,乃是中原少有的險要之地。其三麵環山,唯一靠近平原的出口還有白河作為屏障,在此駐紮一支大軍,便進可攻退可守,若是阿濟格分兵而攻,一定可以牽製韃子不少人馬。若是他不理會南召縣守軍,那更好,待敵我兩軍在汝州對峙之時,南召軍可趁勢偷襲魯山、葉縣,騷擾阿濟格,甚至夾擊而攻,使其退兵。”師晏平胸有成竹的說道,他完全沒有被建奴的十二萬兵馬所嚇到。


    其實師晏平飽讀兵書、史書,在他看來所謂八旗的強大,就是依靠其幾十年來勝仗積累的氣勢,尤其是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種話更是助長了其氣焰,導致關內漢軍一聽到八旗的名字,就天然的覺得矮人家一頭。


    師晏平對此嗤之以鼻,在他看來,八旗入關之後在與順軍作戰的過程中損失的兵馬,比之前朝幾十年積累的殺傷率都要高得多。所以隻要內部不亂,大家同心協力,就一定能趕走入侵華夏的敵人。


    這也是師晏平為何突然改變想法的原因,因為他在張鼎等鳳翔軍將領身上看到了能戰、敢戰的氣勢,正如史書上的北府軍、嶽家軍一樣。


    這兩支軍隊在華夏大地最黑暗的時刻中,人人都說漢兒不如胡人能戰,但劉裕與嶽飛等英雄證明了不是如此,他們一個氣吞萬裏如虎,一個打的中原金軍觸之既潰,在同時期胡虜囂張的不可一世之時,證明了漢兒不軟弱。


    隻是大部分的漢兒總是被官家壓製住了血性,以便於管理。隻要能人人敢戰,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一雙手一雙腳,又怎會誰不如誰呢?


    “正如之前所說,若是阿濟格趁勢僵在汝州怎麽辦,咱們難道什麽都不做就陪他對峙?”吳心遠看著師晏平問道。


    “不會的,再說了就算阿濟格真的那麽做了也無妨,咱們趁勢派人前去與阿濟格私下商討,互相定下條件退兵。我想以咱們鳳翔軍對建奴的戰績,阿濟格一定會仔細考慮的,以戰求和相比於割地賠款求和可要有用的多了,況且阿濟格也不是一個耐心僵持的人。”


    師晏平耐心解答了吳心遠的疑問,可是卻引得滿堂嘩然。諸將都非常不滿意與韃子媾和講條件,但他們的聲音都被張鼎壓了下來。


    “諸位,本公倒是認為晏平說的不錯,咱們大軍從西安城出發,到如今經過兩個多月的激戰,足足打了三場大戰,將士們都已經非常疲倦了。再加上這段時間招降了將近兩萬的降兵,軍中更是有些混亂。


    更何況中原如今正需要休養生息,尤其是饑餓的百姓得騰出時間來秋耕,所以我等不能再與阿濟格長時間對峙,若是有機會的話,能講和退兵就講和退兵,本公願意擔負起與建奴停戰的責任。”張鼎皺著眉頭對著激憤的將領說道,終於壓下了諸將的不滿。


    “好,既然大家都沒有了意見,那麽本公就命羅正武率領藍田營五千人與劉興國勇字營五千人,合計萬餘人從此地進駐南召縣,伺機而動。其餘各部則都與我撤師汝州,除此之外開封府的左公也得通知到,讓他速速前來汝州,放棄開封府。”


    一口氣安排了鳳翔軍動向,決定好了接下來的方略。大軍立馬從南陽府撤退,朝著北邊的汝州撤離。


    而阿濟格此時也已經距離南陽府不遠了,就在張鼎剛離開南陽沒多久,阿濟格就殺到了南陽府城,他卻發現城池早已人去樓空,城內的鳳翔軍溜得一幹二淨。


    本欲在此地夾擊包圍張鼎的阿濟格不由得露出了失望之色。


    但阿濟格很快就得到了斥候的消息,說鳳翔軍也就多走了一天,於是他迅速從南陽出城,追擊鳳翔軍而去。


    他本以為張鼎一定是逃迴了關中,於是就準備趁勢拿下洛陽。


    可阿濟格剛行至魯山縣一帶就得到了鳳翔軍六萬人據汝州城而守的消息。


    “張賊可笑至極,他真不知道死字是怎麽寫的,逃就逃了,竟敢迴頭反擊?那本王就不給你留好臉了。”本來準備先攻洛陽再北上懷慶迴師北京的阿濟格聽聞此消息之後大喜過望,直接帶著大軍加速前進朝著汝州奔去。


    “吳三桂,本王命你率領本部三萬人馬作為先鋒,先攻汝州而去。”


    阿濟格直接將手下大將吳三桂派了除去,準備試探試探鳳翔軍的深淺。


    畢竟張鼎與阿濟格雖然間接交了好幾次手,卻始終沒有麵對麵碰上,阿濟格雖然囂張、莽撞,卻也不傻,平日裏在軍帳內辱罵張鼎,不代表他真的以為張鼎是個無能的平庸之人。


    所以阿濟格才十分小心的派出先鋒進攻,試探鳳翔軍的深淺。


    隻不過一招卻剛好中了張鼎的圈套,作為一個精通戰陣之人,岐國公自然非常清楚一味地守城乃是自尋死路,世上就沒有攻不破的城池,況且守城之人雖然占據了地利卻也因此在氣勢方麵弱敵一籌。


    故而張鼎沒有一溜煙逃入汝州城中死守,而是剛進汝州城就趁夜帶軍出城,晃蕩過了建奴的探子,埋伏在了寶豐縣西北部一片處於群山與官道之間的森林與村莊中。


    並派遣張漢留在汝州城整頓城防、虛張聲勢迷惑探查的斥候,然後等待探子稟報阿濟格軍的情報,若是事能成則已,成不了就麻溜的趕迴汝州城死守。


    誰料剛好吳三桂被派遣而出撞到了張鼎的槍口上,他此時猶如脫了韁的野馬,正帶領麾下關寧軍疾馳狂奔。


    關寧軍不愧是精銳,直接將帶有輜重的主力人馬甩在了後麵足足半天五六十裏的路程。


    當然了吳三桂不是叛逆期到了,而是他準備咬住鳳翔軍的後軍,將他們的主力拖延在平原之上,介時隻需要等待阿濟格的大軍殺來就能全殲鳳翔軍。


    他本人也能因此立下大功,獲得獨自發展的時機。


    這兩年在建奴麾下效力,吳三桂感覺自己完全沒有一丁點尊嚴,被阿濟格辱罵是家常便飯,他對於這樣的人已經厭惡至極,一刻都不想呆了。


    “伯爺,前方不遠處就是毛莊,咱們即將抵達汝州境內。”


    就在吳三桂奮力趕路之時,他的下屬從前方探路歸來,開口說道。


    “哦?既然快帶汝州了,為何周圍連一個張賊的斥候都看不見了?此前還未脫離王爺主力時倒是見了不少,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張賊麾下的探子據我所知是數一數二的探子,他怎會不知打探消息呢?”


    吳三桂不愧是久經沙場之人,他稍加思索立馬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不對。


    “停!”隨即他立刻吩咐周邊的令旗兵與傳令兵停止行軍,關寧軍將士聽到號令之後速度逐漸減慢,直至完全停在了官道之上。


    由於道路兩側的農田早已荒廢,雜草叢生,吳軍隻能擠在狹長的官道上行軍,被動的擺出了一字長蛇陣,所以吳三桂才十分驚慌,這種陣型隻要被偷襲了,那可是必死無疑。


    “糟糕,前方有大片的森林,有可能有敵軍埋伏,快快聚攏起來,擺出防禦陣型!”


    吳三桂一拍腦門,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難怪他走到汝州境內之後總感覺有些奇怪,原來張鼎正等在這裏準備給他來一下大的。


    果真,正如他所料,當張鼎在遠處發現吳三桂部突然停下之後,就立刻命人敲響軍鼓、吹響軍號。


    寂靜的平原之上,聽到軍鼓、軍號之後,整個魯辛莊附近都迅速傳來了喊殺聲。


    “完了,四處都是人。”吳平舉命人爬上大樹朝著附近觀察,發現不隻是樹林中衝出來了一隊人馬,而是處處都是人馬,包括了吳軍身後。


    “踏馬的,張賊是怎麽潛藏到咱們後麵去的,三才,我不是讓你好好探查樹林、丘陵中的敵蹤嗎?你是怎麽探查的?”吳三桂鐵青著臉,對著周圍的幾個探子頭目怒斥道。


    其實吳三桂倒是錯怪人了,因為張鼎一開始就沒指望在森林中打伏擊,這裏太容易被人防備了,於是張鼎就選擇了最容易被忽視的荒廢村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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