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西大街酒樓前的空地上,正涇渭分明的站了兩撥人馬,其中一波以黑衣大刀為首的人非常囂張的看著對麵孫瓊珠等人。


    “嗬嗬嗬,小娘們兒你是在說笑話嗎?毛都沒長齊的小娘皮,還敢在國公麵前叫嚷?糧食在我們手裏,是我金沙幫的財產,我等想幾時賣就幾時賣。你們雖然已經付過錢了沒錯,不過現在的糧價每個時辰都不同,憑什麽我要做虧本的買賣?哼哼,老子是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還要協助大順朝管理地方呢,你們可不要再耽擱本幫主的時間。再說了,不管怎麽樣是你們拿不出補充差價的銀子,我才隻能將這些錢當做爾等違反契約的罰金。”


    金沙幫幫主囂張異常,完全一副不要臉的樣子,他蔑視並貪婪的看了一眼孫瓊珠,隨即朝著張鼎跪地磕頭道:“哪有他們這麽強買強賣呢?國公,您說是也不是?”


    他自信自己相比於這些女子對大順朝更有用處,於是非常的自得,還想著此間事了之後將孫瓊珠幾人要迴宅邸好好的折磨。


    商季威眯著眼睛見此人一臉的小聰明,心中不由得樂開了花,他出來的遲,恰巧沒有看見自家國公與孫瓊珠等人寒暄,還以為張鼎會偏向他們這些尿壺一般的地頭蛇。


    “好一個強買強賣!孫瓊珠,你來說說。”


    張鼎緊繃的麵部終於柔和了下來,他之前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可亂包庇人,隻要是孫瓊珠做了不法的事兒,他也一定會將其拿下,關在自己秦王府的大牢酌情處置,幸虧這金沙幫幫主太過猖狂,連狡辯都沒有,很快就自爆了。


    “張提督……”孫瓊珠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她們這些江湖中人最忌諱招惹到官府力量,但現在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張提督因從龍之功已被大順天子封為岐國公,小姑娘你可不要叫錯了。”孫瓊珠本能的叫出提督卻被崔語棠嚴肅地打斷。


    “額,民女無禮了,岐國公。”孫瓊珠小臉有些紅潤且有些委屈,她趕忙行萬福禮道歉。


    “無礙,不知者無罪,你繼續說!”張鼎板著臉點了點頭。


    “嗯,國公,我們幾個此次出來是門派得知了洛陽一帶缺糧於是就差使我等帶著幾百銀子前來盡微薄之力,我們在路上恰巧碰見了潛虛子師叔,於是便一塊前往洛陽救災。


    可是當我等找到這位錢幫主買糧之後,剛掏出了錢,他就賴賬不給放糧,還霸占著我們的銀兩,小女子隻能聯合饑餓的難民將探查而來的金沙幫糧庫打開,取出應得的糧草,可是這惡棍還有臉前來尋仇,真是太卑鄙了!”


    孫瓊珠緊緊握著劍柄顯得十分生氣,她一張俏臉惡狠狠的盯著錢幫主。


    “國公---”金沙幫錢幫主見狀還想說話,卻被張鼎阻攔。


    “你們的事兒本公都知道了,此地乃大庭廣眾之下,還是不要說這些了,你們跟我前往河南府府衙再說。”張鼎說罷立刻將稽查營都尉陳覓招了過來。


    “華亭,你現在將稽查營探子給我散布到全城,今晚趁天黑之前,本公要得到洛陽城內誰如今還存著大量的糧食,並且做出過害民之舉,這些家族或者幫派裏的人全都抓起來,待抄家之後,該怎麽判交給隨軍的督察員官員,若是有人敢抵擋了,全都給本公斬盡殺絕,他們的糧食正好能填補城內空缺。”


    麵帶血腥之色,張鼎小聲在陳覓耳邊交代,之後就帶著眾人前往河南府衙。


    此時府衙內的官吏早就因前些天左光先的襲來而出城逃命,隻有一名身穿儒衫約摸二十七八歲的儒生穩穩的坐在府衙大堂整理書卷。


    當他聽到動靜抬頭看見一群人蜂擁而至之時,倒是沒有絲毫慌亂,而是恭敬的對著為首那麵貌英武不凡,長須穿甲之人遞上洛陽城的書名冊。


    “爾叫什麽名字,為何不與建奴的官兒一同離去,莫不是想投降本公?”張鼎盯著此人英俊儒雅的容貌,帶著微微的嘲諷之色出言詢問道。


    “國公,這書生是自己人,他名叫師晏平,乃是成都府新津縣人,他十八歲考中舉人,卻不願繼續考取春闈會試,於是便迴鄉隱居。直到今年年初他前來洛陽拜訪友人卻恰巧遭遇兵亂,隻能陷在了這裏,末將打進洛陽城後發現城中官吏盡皆逃亡,二十萬百姓無人管理,於是隻能匆匆招攬賢才,整理書冊,暫且協助我軍施政,而師先生則是由於餓了好幾天肚子,實在不能忍受了這才前來投靠我鳳翔軍,希望能得到些糧食。”


    左光先見張鼎質疑趕忙走出來解釋了一番。


    此話也引得師晏平白淨的臉頰有些紅潤,想他自詡為有才之士、有名有姓之人,剛才也裝的十分鎮定,卻被左光先暴露了他餓肚子的窘境。


    “啊?原來如此,師先生,本公失禮了,我還以為你是投靠了建奴的官吏,這才出言調侃。”


    對於有才能之士,張鼎從來不吝惜尊敬與禮節,這兩件事兒對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非常重要。


    “國公有何失禮?學生才是失禮了。”師晏平咳嗽了兩下,趕忙將書冊遞到張鼎手中。


    “先生的師姓難道是起源自上古時期的師延,商朝時期的師涓等人?”張鼎將書冊隨意的翻了翻,隨即交給商季威,然後吩咐一旁的崔語棠將孫瓊珠等人請到後宅中休息,再命人把金沙幫錢幫主幾人丟進大牢,他不理會哇哇亂叫的金沙幫幫眾,而是走到師晏平身邊輕聲問道。


    “非也,學生乃是成都府的師姓,我等不是河南新鄭這一支,而是源於姬姓,出自周朝時期官吏師君,以先祖名字為氏。而師君,是西周時期設置的侍衛統領官職稱謂,這裏的“師”是武裝護衛之意,司職為守衛君王正宮以及相關事宜,隸屬於春官府司管轄,吾等家族是在晉朝衣冠南渡之時逃到川蜀之地。”師晏平溫和的出聲答道。


    “原來先生是名家之後,與我這吏部左侍郎商季威一樣都是出自姬姓,哈哈哈,大家可真有緣分,不如這樣吧,我要與部下要商討賑災之事,先生請先別離開,在這裏參詳一二替本公出出謀。”


    張鼎大手一揮,不容置疑的將師晏平留下,再命侍衛全都出去,在門外把守,其餘的重要文武二十來人紛紛坐在大堂四周的椅子上。


    師晏平見此情形,自知上了賊船,本欲找個借口溜走,也隻能將話咽了迴去。


    “咳咳,本公就隻說了,咱們鳳翔軍現在當務之急除了夾擊阿濟格之外,就是要穩住中原各府,將之化為己用。”坐在主位上,張鼎立馬開口說道。


    “不錯,國公,先帝就是因為沒有穩住中原,這才導致戰火燒至潼關,要微臣所說,欲守關中必守中原矣,河南、開封等地若是能把握住,那可是再好不過了。”商季威聞言第一個出言讚同張鼎。


    “季威,你這話說太輕鬆了,你要知道中原難守啊,除了河南府周邊,整個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基本上都是一馬平川。對於麾下有大量蒙古騎兵的建奴來說,中原正是具有大優勢的地形,咱們若是將精力都陷在了中原,待建奴逐漸利用起來北直隸、山東的人力、物力,征召幾十萬漢人兵馬,以我軍現在占據的人口來說,怎能消磨過韃子呢?”吳學舉倒是有不同看法,也說的非常有道理。


    “善,要我說還不如就死守洛陽城周邊,若是咱們將河南府東邊的開封、歸德、汝寧三府拿下,必然會充當南明弘光政權的擋箭牌,韃子隻要一南征,第一個先打的就是咱們,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吳心遠讚同吳學舉的意見,他覺得此時的鳳翔軍根本沒有逐鹿中原的本錢,還不如先整頓打掃好自家的房屋再說別的。


    “哼,按照兩位的意思,咱們若是龜縮在河南府一帶,難道這就不是眼睜睜看著建奴逐漸壯大?看著他們從容的拉壯丁?中原、山東、北直隸的人口,就算經過這些年戰亂的損耗,依我估計加起來也有三千萬以上,可不是咱們治下的陝西行都司能比的。


    正如兩位所說,再拖延的話我鳳翔軍消耗不過建奴,所以為何不趁韃子兵力空虛之際拿下中原,甚至山東、北直隸與南方湖廣、江西的劉芳亮、李過、袁宗第等部連成一片,介時天下格局我鳳翔軍三得其一,必成王霸之業!”


    秦饙書出言否定吳學舉與吳心遠的話,而是十分激動的朝著眾人描述了一個美麗的幻想。


    “嗬嗬嗬,這位兄台太過自大了吧,一看就沒有經曆過太多,爾要清楚,世事往往不會像人想的那樣一帆風順?更何況若是按照你所說的,大順朝占據了整個中原、甚至山東、北直隸南部,那麽天下各勢力一定會將爾等當做眼中釘,眾矢之的,一如往年的大順朝那樣!會被江南的南明政權,川蜀的張獻忠,北邊的建奴三麵圍攻,到了那時不知大順朝能挺不挺得住?”師晏平聽此激進之言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駁斥了秦饙書的一腔熱血。


    “挺不住,去年的大順朝有百萬雄兵,更有將近三十多萬的嫡係、老本營精銳之兵,他們都在明清西三方圍攻之下敗得一塌糊塗,我張某人自問如今手底下不到二十萬人,是根本頂不住三線作戰的。”


    張鼎右手握住椅子的握把對師晏平微笑著點了掉頭,認同了他的說法並繼續問道:“那麽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商季威等人見張鼎考校師晏平的才能於是也不在爭執,而是行禮之後迴到了自己座位上,這裏麵除了秦饙書加入鳳翔軍甚遲有些不爽之外,其他人倒沒什麽情緒,因為張鼎平日裏非常樂意諸臣爭執、談論,隻要不上升到人身攻擊,就事論事他是非常支持的。


    “意見不敢說,小生隻是有些許看法。其實正如這位商左侍郎所說,欲守關中必守洛陽,咱們不必盡得荒蕪、糜爛的中原,隻需要拿下河南承宣布政使司下轄的河南府、懷慶府、汝州、南陽府西北部便可足以,這些地方都處於秦嶺或者太行山的影響,易守難攻,韃子沒有那麽容易攻下來。國公可選一大將鎮守此地,而您便可騰出手先收拾川蜀的張獻忠,再逐鹿中原、恢複河山。”


    師晏平謙虛的拱了拱手,隨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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