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行都司平陽府聞喜縣北,張鼎正與錫翰軍僵持。


    此前幾天在聞喜城北激戰,鳳翔軍首戰不利,戰車營損失慘重,甚至連安排在兩側大寨中的火炮都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錫翰非常的穩,他一擊得勝之後立馬後退,不給紅衣大炮進攻的時間。


    並且在之後還一直派兵騷擾進攻兩側的山寨,為了保護紅衣大炮,張鼎隻能無奈的將之重新轉移到城內。


    自此之後兩軍就陷入到了僵持之中,錫翰既不來攻,又不撤退,死死地釘在聞喜縣去往絳縣的官道口。


    在此期間張鼎數次派遣麾下猛將武大定、張孝傑、白鎮惡、杞紹元等輪番進攻其大寨,卻始終铩羽而歸,沒討得多少便宜。


    幸虧羅正武與孫謀傳來信件稱,南路的防線維持在了潼關、風陵渡,何洛會與譚泰死命進攻卻也攻不下這兩地。


    “這錫翰不知道腦子裏想的是什麽?碩詹被打的大敗而逃一路從河津縣逃到了絳州,被孫守法所圍,但是他竟還在這裏跟我耗,絲毫沒有被包圍的急切感,怪哉怪哉。”


    城北大營中,張鼎在自己的營帳內走來走去顯得十分急躁。


    “難道他還有後手?”狠狠的坐到了板凳上,張鼎‘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水。


    “國公,建奴此行攻打我鳳翔軍已經將整個中原的兵力都掉了過來,他們哪裏再來人手支援?按下官的估計應該沒有後手了。”


    陳尚新在西安被任命為吏部尚書,所以他的位置就被吳學舉頂替,吳學舉此人除了有些激進之外,倒是一個不錯的文書。


    “沒有後手?此前我等還以為建奴沒有多餘兵力前來攻打潼關呢。”秦饙書出言反駁道。


    “你這不是抬杠嗎?此前是因為不知道,如今天下的兵馬基本上就在江淮、湖廣、山西、陝西這幾個地方安置,我不信他韃子還能憑空變出新的軍隊來?”吳學舉直接與秦饙書辯了起來。


    “兵法雲……”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收收聲,在國公麵前不得放肆。”見這兩人越辯越急,甚至念起了兵法,這讓商季威十分無奈,作為他們兩個人的上官,立馬開口阻止。


    “我覺得應該是碩詹死守絳州三天,這給了錫翰一些希望,讓他覺得隻要能維持住防線就可以拖延時間。那麽據此可得錫翰的目標應該是變了,此人一開始估計領到的命令是策應南路何洛會與譚泰主力軍,誰知道他吃到了甜頭,以為自己能夠從平陽府殺到關中,拿功勞的大頭,可惜錫翰在咱們這裏吃到了釘子就隻能改變策略,將我鳳翔軍的主力拖延在聞喜,好給何洛會機會攻打潼關。


    隻要潼關一破,何洛會與譚泰就可以從我軍背麵襲來,或者直接殺入關中,這兩種行為都會使我等陷入被動局麵。”商季威倒是猜了個大概,此話也讓張鼎更加擔憂。


    “這就是陽謀,錫翰料定了我們不敢撤走,隻要我軍主力一撤,聞喜城立馬就會陷落,反正最後終歸有一路要破。”


    商季威同樣無奈的歎了口氣,錫翰此人有些本事,將鳳翔軍拿捏的死死的。


    “好,錫翰想要拖時間,咱們也拖時間,他在等援軍,我們也在等援軍,我就不信了,看誰能拖得過誰!”


    張鼎聽到這裏,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隨即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


    “語棠,你派人前往潼關,再次通知羅正武、趙普善、孫謀三人,給本公務必要死守住潼關,敵軍的任何激將挑釁他們都不能出關,以防露出破綻。


    同時也得派人前去催促左光先、齊牛衽等部,他們要是趕在本月月底還到不了戰場,那麽黃花菜就都涼了。”


    緊緊地握著刀把,張鼎迅速的下達了兩條軍令,崔語棠抱拳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絳州城下,孫守法正親自率領精銳猛攻絳州城,自從在龍門關大敗建奴碩詹部之後,他隻帶走了兩千建奴兵突出重圍,一路之上猶如喪家之犬被孫守法與唐永旺又打迴了武平關。


    由於路上這些城池都殘破不已,一直到了絳州城碩詹這才放心的進城拒守,等待錫翰的援軍。


    隻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援軍沒有趕來,反而是等來了一紙軍令狀,命他死守絳州。


    這可要了碩詹的老命了,可是軍命難違,他也隻能唉聲歎氣的接下軍令,留在絳州死守。


    故而待孫守法抵達絳州之後,因其城防完備,故而猛攻了三天都毫無結果,在敵方將領的頑強死守下孫守法隻能選擇損耗巨大的攻法。


    這也令絳州城內的碩詹再也抵擋不住了。


    “主子爺,這錫翰大人如此強迫您,豈不是寒了大夥的心嗎?他立的這道軍令狀就是要您的命啊!要我說,此戰不利還不如先退迴臨汾,重整旗鼓再卷土重來,為何要死磕在這裏,害的您親身犯險。”


    絳州城內,在守城戰中挨了一刀的碩詹正躺在城樓內床榻上休息,他的身旁是其最喜歡的一個包衣奴才,此人天生聰明伶俐,一張巧嘴非常能說,碩詹準備將他悉心培養一番,未來能夠更好地服侍自己的子孫後代。


    “你個臭小子懂什麽,別亂說,小心被人聽見了,唉,本來這一切都與主子爺我沒有關係,可是誰叫我自己找了這個靠山呢。”


    碩詹歎了一口氣,稍微挪了挪屁股繼續說道:“你不懂,此事已經不是打仗的問題了,而是朝廷之中的鬥爭。唉,這事兒要從太宗駕崩之後說起,那時錫翰與索尼、譚泰、愛新覺羅.塗賴、愛新覺羅.鞏阿岱、鄂拜六人結盟於三官廟,立誓輔助幼主,六人如同一體。但是攝政王把持朝政之後,譚泰、鞏阿岱、錫翰三人皆背盟而事奉多爾袞,錫翰得到了攝政王的信任,累功升為貝子。


    但是錫翰大人同時也因此與諸多王爺尤其是肅親王豪格之間有了間隙,之後更有何洛會大人上告攝政王,說肅親王豪格與兩黃旗大臣揚善、俄莫克圖、伊成格、羅碩等將謀亂,並且還數次拉攏譚泰等重臣加入其黨羽,在拉攏不成之後,又出言威脅,肅親王因此連坐削爵,揚善等人皆被斬首示眾。


    得到機會收拾了肅親王一黨的攝政王為此大賞了何洛會大人,授於他世職二等甲喇章京,還命其將俄莫克圖、伊成格抄家。而這幾人恰恰都是肅親王的好友親信,此事也正好有錫翰大人參與其中,而且錫翰大人與何洛會大人都是攝政王的人,使得肅親王更加怨恨我等。


    所以錫翰大人這才不遺餘力的幫助南邊的何洛會與譚泰大人,因為朝中傳來消息稱,肅親王豪格已經在到處運作,希望能取代何洛會,作為征討鳳翔軍與川蜀的主將。攝政王盡力將此事壓下,隻不過若是何洛會大人出一些差錯,那麽豪格定然會趁機取代何洛會與譚泰大人,若是他再在戰場上立功,那麽攝政王將壓不住他了,這也是我等萬不能接受的。”


    碩詹仔細的為包衣奴才講解來由,卻突然被廝殺聲打斷。


    原來建奴軍在三天的輪番進攻下,已經繃緊到了頭。


    如今絳州城在孫守法身先士卒的鼓動下,已經有好幾塊城牆被精武營占據。


    而孫守法此時此刻剛剛在城牆上穩定了局勢,正大步朝著城樓殺了過來。


    “主子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丟官就丟官吧,也省的介入到這些朝堂上的爭端。”


    包衣奴才與碩詹都沒有想到,局勢怎麽突然一下子崩壞。


    他先是探頭看了一眼外麵的狀況,隨即將碩詹從床上扶起,不由分說的就與其餘幾個奴才將他往城下拉。


    “你們幹什麽?放開我!竟敢違抗我的命令,快扶我上城牆,我要是逃脫了,何洛會、譚泰、錫翰大人他們會放過我嗎?還不如戰死在這裏保全家人!”碩詹一臉憤怒之色被扶到了城牆之下大聲製止其餘幾人。


    “主子爺,城已經守不住了,奴才求求您了,別拗了,您快點逃命吧,別逃往錫翰大人軍中,直接逃向臨汾,那裏還有幾千守軍,省的錫翰大人將你問罪斬首,您有大功,隻要能躲過這一段時間就安全了。”


    包衣奴才堅毅的看著碩詹,他的話使得其終於不再掙紮,歎了一口氣帶著親衛逃出了絳州。


    “韃將休走。”孫守法一雙鋼鞭如遊龍般舞動,終於將阻擋在路上的建奴兵打穿。


    他滿臉鮮血猙獰的望著城下正欲上馬的錫翰,隨即衝殺了下去。


    那包衣奴才見此如同惡鬼般猛將襲殺而來,直接將碩詹的馬兒打走,自己與其他幾個包衣留下來斷後。


    他拔出寶刀,對著孫守法輕蔑一笑:“下等的尼堪,你也配與我主子交手?我看你甚至都不配當我的對手,爺爺我今日一定要讓你見識一下女真勇士的厲害!”


    孫守法漠然的看著眼前毛都沒長齊的小將,眼中露出了殺氣,他最恨的就是這些建奴。


    所以他沒有廢話,而是直接擺開陣勢,起手舞動著鋼鞭殺來。


    包衣也有幾分本事,他竟然抬起牛尾刀抗住了第一輪攻勢。


    孫守法冷然一笑,趁著空擋問了一句:“今年多少歲了?”


    “你爺爺我今年十七了!”包衣小子擋住了第二輪攻勢,他臉龐漲的通紅,咬緊牙關吼了出來。


    “好,請你早登極樂吧。”孫守法搖了搖頭,突然雙手再次舉起鋼鞭,輪流砸了下去,對包衣小子展開了猛烈的進攻。


    包衣這才知道,剛才他能抗住隻是孫守法謹慎的試探,如今探明白了他大致的實力,自然不需要留守。


    “唔-”【啪】


    還未等包衣將話說出口,孫守法就麵無表情的抓住空隙,將鋼鞭砸到了其脖頸上。


    一聲清脆的骨頭裂開聲音響起,包衣奴才歪著腦袋隻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沒了知覺,隻有脖頸處在鑽心的痛。


    他想發出淒慘的叫聲,可是卻控製不了身體,喉嚨隻傳出來‘嗬嗬嗬’的虛弱氣聲。


    孫守法消滅掉了眼前敵人,利落的將鋼鞭使勁的一甩,將武器上的血汙碎塊甩到地上,之後不理會還未斷氣的包衣,帶著剛斬殺完其他包衣的親兵繼續追殺建奴軍。


    “這座城終於拿下了,戰局也該有結果了。”


    孫守法明亮的雙眸看向了南方,除掉了碩詹此路兵馬,他便可以直接殺到錫翰後方,兩麵夾擊之下,建奴必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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