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建奴北路軍錫翰部退至聞喜縣城十裏之外以後,先是好好地修整了一番,將博安潰敗的影響降到了最低。


    隨即,第二天一早他就又開始整頓陣型向著聞喜縣城壓近。


    因為昨日傍晚,錫翰散出了不少斥候探查鳳翔軍的大寨,得知了來人正是大順軍岐國公張鼎。


    他帶來的軍隊足有三萬多人,看其表現頗為精銳。


    隻是相比於錫翰自己麾下的精兵,鳳翔軍還是略有不足。


    雖然大清部隊經過攻城的消耗尤其是博安的潰敗,再加上另一路碩詹帶領的四千偏軍。


    此時的建奴本部隻剩下了兩萬三千人左右,比之張鼎的鳳翔軍數量要少一些。


    但一支軍隊的成敗可不是完全依靠數量,士氣與經驗、紀律同樣占據成敗的關鍵,錫翰對此倒是十分有信心,畢竟能被多爾袞選中組建西路討伐軍的士卒,哪怕是漢兒,也都是最為精銳的漢兒。


    這就是他底氣充足,敢重新列陣向前的原因。


    另一邊,收到消息的張鼎也命令大軍在聞喜縣城北門外結陣,準備迎戰建奴。


    對於他來說,在這種兩側都是溝壑山坡的地形,會很大的限製騎兵的機動性。


    卻為步戰提供了優越的條件,為此戰車營都尉張漢在請示了張鼎之後,特別命令自己麾下掌旅薛伍六分別前往東西兩側山坡上架設十門紅衣大炮。


    並且為了與建奴對抗,張鼎還擺出了方陣,背對著聞喜縣城,讓城內四千餘遊建元麾下士卒掩護。


    如此一來地利優勢全在大順軍的這一邊,連張鼎都信心滿滿的對身邊商季威說道:“此戰我等約有九成勝算。”


    商季威卻不這麽看,他搖了搖頭道:“國公,雖說咱們占據地利,可是我方多有新兵,他們有什麽底牌,我等猶未可知,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他們有什麽底牌,我們不知道。但我鳳翔軍有何底牌,他們也不知道啊。”


    張鼎頗有信心的攥著銅錘,踔厲奮發的看著逐漸接近的敵陣。


    “國公,俗話說驕兵必敗,更何況主將耶?看您這樣子,難道是想上戰場過過手癮?重蹈後唐莊宗的下場?”商季威嚴肅了起來,他梗著脖子麵對張鼎,想要勸他別這般莽撞。


    張鼎看著商季威倔強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他雖然因為扶持皇帝、獲封國公等事上有些自得,但並沒有將此情緒帶入軍中,他也不是準備衝鋒陷陣,而是隨著戰鼓之聲,熱血沸騰了起來,這才有些失態。


    商季威聽見張鼎的解釋之後急忙道歉,卻被張鼎阻攔:“季威有此諫言實乃我之幸也,有何不妥?”


    【咚咚咚咚】


    就在他們兩人交談之時,錫翰帶領的大軍終於緩慢地抵達了戰場,與鳳翔軍相隔二裏地對峙。


    “圖克,我將重騎兵交予你,你務必要給我一擊將他們衝垮!”


    錫翰剛來到戰場就來了一個狠厲的招式,畢竟兩個陌生的軍隊交戰,最起碼應該先派出小部互相試探,再逐漸加大力度。


    可錫翰卻不走尋常路,而是準備出奇製勝。


    他早就在剛才發現了兩側山坡之上,有兩隊人馬正拉著大炮艱難地朝著東西兩側最高點,也就是遊建元曾設置過大寨的地方行進。


    山路雖難走,可他們終歸會占據製高點,以大將軍炮的威力,必然會給八旗戰陣帶來不少的傷害。


    所以錫翰先派了兩名悍將分別帶著五百輕步兵偷偷潛入山中,準備上山阻擋他們。


    另一方麵就是要抓住張鼎等人的心理,趁此時機打他們個出其不意。


    錫翰猜的很對,張鼎的確因為紅衣大炮運往山坡上而放鬆了些心神,因為他知道,隻要二十多門射程遠、威力大的新式紅衣大炮運往製高點,那麽建奴大敗將隻是時間問題。


    畢竟八旗自己的大炮已然被遊建元麾下的悍將劉三刀毀掉,如今能用的也不過七八門而已。


    想到這裏張鼎的心思就轉移到了潼關戰場之上,孫謀、羅正武、趙普善能不能守住潼關?何洛會、譚泰身後還有沒有建奴援軍?阿濟格會不會調轉槍頭前來襲擊他?


    “應該不會,劉芳亮將近七八萬人在湖廣北部將阿濟格拖住,若是他不顧一切前來相助,或者分兵而走,必然會陷入劣勢,被人牽著鼻子走。”想到這裏張鼎自然自語的說道。


    “殺!”


    就在此時,戰場之上突然傳來了吼叫聲,張鼎眼睛一眯,建奴果真先按奈不住衝了過來。


    由於戰場寬度有限,一千重騎兵以錐形陣洶湧而來。


    鐵蹄轟隆隆隆的響起,驚得張鼎差點扔掉了馬鞭,他真的沒想到錫翰玩了這一招,一開始就露出底牌將重騎兵壓了上來。


    “大炮!火銃準備!”


    張鼎自然不會給他取巧的機會,直接下達命令,令旗手與軍鼓軍、號手立馬發號施令,陣前戰車營剩下的十門紅衣大炮與數十門佛朗機炮、虎尊炮,還有將近兩千火銃手隨即立刻開火沒有絲毫猶豫。


    他們之中雖然還有沒上過戰場的新人存在,卻被身邊的老兵帶動著安靜了下來,緊張的扣動了扳機。


    【劈啪、轟隆】炮聲與銃聲交織在一起,一瞬間密集的彈幕將建奴重騎兵前鋒打下來一大片。


    【劈裏啪啦】又是一輪銃炮齊射,再次消滅了不少敵軍。


    建奴重騎兵損失慘重,果然有些膽怯,速度慢了下來,這讓後方舉著單筒望遠鏡查看的張鼎十分開心。


    他輕輕笑了一下,捋著胡子對身邊的文武諸臣道:“這火器很有作用嘛,我看誰今後還敢質疑公輸台與匠作坊耗費巨大研製新的武器。”


    隻是還未等他笑完,戰場上的局勢就陡然發生了變故。


    重騎兵減慢速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要讓他們中心的數十匹馬衝鋒。


    “啊?馬上麵的是炸藥,快點打死它們!”


    戰車營火銃手的掌旅經驗豐富,立馬就發現了馬鞍上冒著白煙的是火藥。


    【劈裏啪啦】【轟】


    有一些反應迅速的戰車營將士立刻瞄準發射,將數十步外的馬匹射倒在地,其上的炸藥散落一地,還有甚者發生了爆炸,炸死了不少跟隨在後麵的重騎兵。


    可惜,錫翰早就料到了傷亡情況,他特別交代騎兵統領圖克,將這些馬兒分散分批驅趕。


    所以發生爆炸之後,這些被綁住眼睛的自爆馬反而跑得更快,直挺挺的撞上了前排的戰車。


    【轟、轟轟】


    隨著爆炸聲的逐漸響起,前陣的戰車營中陣被炸的七零八落,連一些安置在其後的大炮都被殃及到了,更被說火銃手。


    他們的身上全都是血洞,被炸藥包中的尖利石塊打成了篩子,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鳳翔軍戰車營將士痛苦的將手指硬塞到血洞裏試圖將異物扣出,卻很快就沒了動靜。


    “哼,同樣地伎倆你還想耍幾遍?”


    錫翰看見前方的動靜,自信的揮了揮馬鞭。


    張鼎的戰車營一次靈,兩次頂用,三次湊活,但總會被敵人摸清,尤其是建奴重視的敵人。


    何洛會、譚泰、錫翰等人出征之前,特意將鳳翔軍的情報分析了一遍。


    與張鼎交過戰的八旗將士,也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都交代給了錫翰。


    錫翰這才想出了破解敵方車陣的戰法,就連炸藥包與其中的石塊都是來自張鼎曾經使用過的方法,這一切全都被錫翰學了過去,反用在張鼎身上。


    “糟糕,前方有變。”


    看著自己最寶貴的戰車營被打破,張鼎的心立馬揪了起來。


    “第二隊騎兵給我衝!”錫翰也沒有耽擱,他擊破了戰車營的銅牆鐵壁之後,趁著混亂立馬就命第二隊千人重騎兵殺向了鳳翔軍,緊跟著圖克率領的第一隊重騎兵。


    他們此時已經殺到了陣中,正與武大定的盡忠營廝殺。


    “狗賊找死!”


    武大定自然不會答應韃子從他的盡忠營殺過去,傷害自家國公。


    他拿著馬槊,帶著騎兵與圖爾遊鬥,試圖阻擋重騎兵的衝勢。


    圖爾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重騎兵不能將速度慢下來,隻要一停就是他們的死期。


    所以圖爾完全不理會武大定的騷擾,哪怕他從側翼盡力斬殺自己麾下的勇士。


    “膽小鬼,不敢與爺爺我打一架嗎?”武大定見此情形也是急的抓耳撓腮,試圖出言激將


    “張孝傑,我命你帶領親衛營重騎兵給我擋住他們的兵峰!”


    張鼎不理會周遭的動靜而是緊緊盯著直奔他而來的重騎兵。


    “哼,很多人都想殺進中軍,直取我的頭顱,可惜他們都死了。”


    張鼎輕蔑一笑,全力以赴,也將自己的底牌露了出來,哪怕圖爾還隻是在中陣的盡忠營肆虐,連親衛營的邊都沒沾上。


    “遵命!”


    張孝傑十分冷靜的抱拳應答道。


    “國公,要不要將杞都尉的騎兵調迴來?”一旁作為參謀的秦饙書擔憂的問了一句。


    畢竟現在的親衛營其實已經沒有多少王牌了。


    要知道張鼎直屬的親衛營可謂是全鳳翔軍最精銳的一營兵馬,嫡係中的嫡係。


    他們紛紛裝備著最精良的甲胄與武器火銃。


    由十二備組成,這其中共有三備一千五百人重騎兵,三備一千五百人重甲兵,三備輕騎兵,兩備火銃、火炮手,最後一備則是對他形影不離的親身侍衛。


    隻是如今熊克己帶走一備輕騎兵前往青海,兩備輕騎兵由都尉杞紹元帶領在聞喜縣後方埋伏,以防建奴兵行險著偷襲自己。


    如今張孝傑又帶著三備重騎兵迎戰建奴,他的身邊隻剩下兩備火銃手與一備親身侍衛。


    至於後陣的稽查營、輜重營還有匠作營,他們可都是後勤營寶貝,打打順風仗,守守城池即可,若是打野戰死傷太多,張鼎可受不了。


    他隻能期盼張孝傑能攔住圖爾率領的重騎兵。


    而張孝傑自然不會辜負國公的期望,他直接不怕自身安危,就這樣帶著騎兵麵對麵的撞了過去。


    果真此法將圖爾的重騎兵攔了下來,他們兩人就堵在盡忠營中陣處一番激戰。


    張孝傑使用一把大斧,與圖爾的鋼刀戰了起來。


    圖爾雖然也算是一員悍將,但相比於長得又高又大、又壯又胖的張孝傑來說還是頗有不如。


    尤其是力量上的較量,圖爾對於這種不似人而似熊的力氣打的連嘲諷的話都說不出來。


    圖爾自認為不敵,扭頭就跑,張孝傑緊追其後,為求脫身圖爾伏在馬背上,突然一個迴馬弓,射穿了馬兒的胸甲,射進了張孝傑坐騎的胸口。


    馬兒淒厲地叫了起來,但仍舊堅持住沒有倒下將張孝傑甩出去,而是口吐鮮血逐漸停了下來,使得張孝傑無恙。


    “狗賊,我必殺你。”張孝傑看著眼前痛苦倒地的愛騎,兩隻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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