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朕雖未設統籌山西之人,可你鎮守太原,位置責任最為重要。朕了解你的能力,這才將此重擔交付與你,希望你能為朕守好太原!”


    李自成拍著陳永福的肩膀鼓勵道。


    “末將曾有罪於陛下,而您以德報怨,反而對末將施以大恩。自末將棄暗投明投靠陛下之後,多次獲陛下賞賜,更是受封文水伯!末將感激涕零無以為報,隻能在此立下誓約:與太原城共存亡!”


    陳永福流著淚水跪在李自成麵前斬釘截鐵的立誓。


    想他原本是開封城守城副將,李自成三打開封皆在陳永福的死守下未得逞,他的眼睛也是陳永福射瞎的,而陳永福也因此戰功被升為總兵。


    開封被水淹後陳永福突圍而出,並在崇禎十六年與孫傳庭夾攻李自成。


    後來孫傳庭敗退時他在郟縣作為後衛,因部眾潰退而大敗。


    李自成見狀急派白廣恩招降陳永福,陳永福本來擔心李自成會報一箭之仇而猶豫。


    可李自成與之折箭為誓,表示不再追究,並在之後重用陳永福,此等胸懷令他大為敬佩。


    他自此之後便誓死效忠大順皇帝。


    故而當聽完陳永福的話之後,李自成也頗為感動的將他扶起,抓著他的手叮囑道:“愛卿不可死,定要為朕活著。你要記住待敵兵來攻時,堅壁清野死守太原,不要輕易丟掉自己的性命,朕會來救你的!”


    “末將遵命!”


    陳永福再次跪下對李自成行了三個大禮,隨後帶著親衛將李自成送到城門口望著他漸漸遠去。


    本來李自成還想留在太原一段時間,但今日一大早就傳來消息,山西定襄縣的餉銀竟被前明餘孽組織的遊兵劫去,不止是這一處,而是多處地方在得到大順敗逃的消息後,都有不穩的狀況。


    各地士紳聯合前明官僚一塊搞事,這還是山西,陝西,這兩處大順的根本之地,其他新歸附之地的狀況想想都知道有多糟糕。


    就比如北直隸最北邊的宣府重鎮,因其非常重要,李自成便令心腹李允桂任宣化防禦使,他手下有黃應選率三千精銳駐守宣府,掌旅李琦駐守保安,懷來有李定,永寧有孫宏圖,他們各有千餘人,共有一萬多精銳,結果被前明宣府巡撫李鑒與降官士紳合謀一鍋端。


    遵化更是離譜,前明朝遵化巡撫,現遵化節度使宋權,他勾結宣府總兵唐鈺發動叛亂將遵化防禦使潘躍龍,威武將軍黃錠,馬應湖,畢三才,劉衷等上下文武官員盡數斬殺,隨後投降了入關的滿清。


    至此北直隸大部分的抵抗力量算是沒了。


    還有河南山東湖廣等地,這裏本就有大順軍,大西軍,各支起義軍殘部,明軍的殘餘勢力,因此更別提掌控全局。


    想到這裏李自成就不得不趕緊迴到西京主持大局。


    所以他一大早便收拾行裝出發,並順便帶走了剛剛抵達太原的大批金銀珠寶。


    在李自成主力出發以後,張鼎也率領藍田營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麵。


    但他不是迴西京,而是準備去河內任懷慶防禦使。


    此前他本想迴到西京後快點脫離順軍,帶著老家家眷西逃或者南撤,誰知道這紙新的任命卻打破了他的計劃。


    加之柳錦城勸他去了懷慶可以積攢實力,張鼎這才好受些。


    況且軍令如山,他也隻能帶著藍田營與主力在榆次縣分道揚鑣。


    李自成南下臨汾去往關中,而張鼎則率部向東南經過沁州,潞安府,澤州,抵達懷慶。


    幸虧這次後麵沒有追兵,大家可以走的不那麽急。


    在離開太原之前張鼎還找人給張天琳送了一封信,叫他小心薑鑲其心有異。至於他信不信,張鼎就沒辦法決定了。


    ------


    “大哥,怎不與陛下同路南下潼關,再向東到河內?走這一路處處是山地丘陵,真是累死我了。”


    在行軍途中,王虓突然騎馬趕到張鼎身旁大發牢騷。


    “你有馬騎,還覺得累?”


    “不一樣,如此顛簸的山路震得我難受。”


    “好了好了,前邊過了神農山就出去了,你別嘟囔了,小心影響士氣。”


    張鼎打發掉了王虓,繼續在馬匹上思索,去河內之後怎麽發展。


    雖然很多人都覺得離開中樞就注定翻不了身,可張鼎反而認為去了地方,有一塊地盤,自己才能真正的幹些事。


    因為此時大順各地的規矩還沒建立起來。


    可以這麽說,大順任命的各處守將,實際上就是一個個軍閥。


    他們才是真正的土皇帝,隻要大順中央不管他們,有軍隊就可以橫行地方。


    張鼎不是那種君君臣臣頑固思想之人,他麾下將士也基本上隻認他一人。


    如此一來,到了河內,他就可以大展宏圖,不像在李自成身旁那樣憋屈。


    但想是這麽想,具體怎麽辦,他也沒頭緒,像什麽練玻璃,造火槍,練水泥,搞青黴素等等,這些穿越必備東西他是一個都不會。


    雖然他以前的確學過相關知識,可進了社會大學,基本上全都還迴去了。


    “唉,真可謂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這裏張鼎真想抽自己幾個耳光,別人穿越啥都會,自己可真是廢物,到現在也不過是吃這具身體的老本,他真的不想都穿越了還如同前世那樣一事無成。


    柳錦城騎著馬兒突然發現身旁張鼎滿臉都是憋屈,他以為張鼎還接受不了去河內。遂上前安慰道:“定邦不可喪氣,別人以為將你驅離陛下身邊是阻斷了你的升官路,可我認為此舉定會令你如大鵬展翅一飛衝天。”


    柳錦城咽了咽唾沫,聲音更小了些,以防備有人聽到他說的話。


    “況且懷慶府轄區內人口眾多,水網密布,如澳水,濟水,沁水,丹水,小丹水等都匯聚於此,可謂水土豐腴之地。待我等到達河內之後你可借著防禦使這層身份,整頓吏治、收服人心、建造兵甲、招兵買馬。


    以河內為中心,再控製整個懷慶府。此地雖不能說可成王霸之業,卻也能以此為跳板,不管是南下河洛,還是北上太原,都不失為一條好路!”


    張鼎見柳錦城苦口婆心勸諫自己,甚至不惜說出大逆不道之言,心中很是感動。


    “先生如此教導,學生定牢牢謹記!”


    張鼎心中不再迷茫,重拾信心,畢竟有著一票良師好友,自己又怎會一事無成呢?


    見張鼎不再頹廢,柳錦城捋了捋胡須,點頭微笑。


    他此前遊曆天下,看遍世間疾苦,深知國家積弊已深,他知道得改變,於是就鼓動張鼎造反加入李自成麾下。


    誰知李自成一敗再敗,頹勢已顯,而且外部還有建奴蠢蠢欲動。


    柳錦城知道,接下來隻能依靠自己人的力量,別的勢力都靠不住。


    他想幫助自己的愛徒改變天下,雖不知道能走多遠,可總比等死強。


    想到這裏,柳錦城哈哈一笑,縱馬跟上了張鼎。


    兩日後,河內城外。


    懷慶府尹劉得青,理刑彭引等懷慶府大小官吏都在城北等待新任的防禦使張鼎。


    他們的官職雖與前明時一模一樣沒有變化,權力卻大大降低不如武夫。


    以前的府尹,像張鼎這種丘八,他是理都不用理。


    而現在隻能在烈日暴曬下,於城門口等著,因為張鼎手中可是有兵馬的。


    還都是可戰之兵,不似他們地方守備,打個山賊都打不過。


    “來了!”


    終於等待良久的劉得青見著一隊人馬從遠至近,來到了他們身邊。


    “這位定是張將軍了!本官乃是懷慶府知府劉得青。”


    早得知消息的劉得青待張鼎靠近,便帶著幕僚拱手迎接。


    張鼎也不是那種飛揚跋扈之人,他見劉得青行禮,也趕忙與麾下將領下馬拱手道:“劉知府,失敬失敬,我等一身風塵,未及時整頓,在諸位同僚麵前失禮了。”


    劉得青見張鼎是個好相與的人,不似那種驕兵悍將,於是也放下心來。


    “不可,不可,將軍一路奔波,怎會失禮?要說失禮還是我等,讓將軍你在城門口耽擱許久。”


    “來人,快帶將軍麾下將士去城門外營寨,我親自帶張將軍去休息。”


    劉得青在前方帶路,張鼎很快就到達了一座府邸。


    “此地乃前明千戶所住之地,請將軍稍作休息,待一會兒我派人來接將軍赴宴。”


    劉得青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張鼎迴禮拜別,隨後走進這宅邸。


    “陳覓,先將探子散入城中,給我打探消息,我要知道城內大小官員士紳都是些什麽人物。”


    陳覓的稽查隊一直在默默組建,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將軍,要不要我帶人將城門接管?”吳師麟憂慮懷慶府離北直隸太近,害怕城內官員變節。


    “嗯,可以,還得再派人接管城內武備庫與匠作坊。”張鼎依稀記得大順軍與建奴軍,沒和平多久又會再起戰端,他也是著急於此。


    “不必,此舉太過於打草驚蛇,若真有奸細,恐怕會潛伏起來,在關鍵時刻給我們一擊,我看還是先令陳覓將城內士紳家族情況摸透再說。”


    柳錦城勸張鼎剛入城還不宜反應過大,反而應該假裝鬆懈下來,如此才會使有異心之人露出馬腳。


    “至於會不會真有賊子在你赴宴時出手,我都有準備,你不必擔心。”


    柳錦城自信說道。


    張鼎聞言,便令他們幾人先下去休息。


    隨後他也找了個院子進去歇息,他待劉得青安排的侍女將水打來之後便趕走了她,獨自一人開始卸甲,卻始終夠不到背麵,遂叫親兵前來幫忙。


    “來嘍。”


    一聲清脆的迴應,一道妙麗的身影從外麵跑了進來。


    張鼎一看正是紅娘子雲妙音。


    原來此前李岩被毒殺之際,雲妙音與麾下女兵在一隱秘水潭,反而躲過一劫。


    待她們迴去之後,見李岩軍賬外有重兵把守,隻能潛伏下來。


    誰知道沒一會兒,李岩的屍體便被從帳中抬了出來。


    雲妙音見此情形強忍著悲痛,趁著夜色打昏了一個牛金星的親衛,這才搞清楚了李岩被牛金星毒殺的消息。


    並且牛金星這時也在派人四處尋找紅娘子,於是她隻能在城外樹林中潛藏了一整夜,快到淩晨時才偷偷摸入了張鼎軍營。


    她憑借著自己矯健的身法躲過巡邏的護衛來到了張鼎的大帳。


    可張鼎居所乃重中之重,六名親衛四麵八方將軍帳圍了起來嚴加保護。


    雲妙音身體再矯健也沒辦法,於是隻能站到光亮處,小聲道:“故人求見張鼎張將軍,請代為通報。”


    忽聞此聲,親衛皆拔出手刀對著雲妙音。


    “等等,此女子若是想對將軍不利,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待我前去稟報將軍。”


    幸虧這時值班的是羅正武,他為人聰穎知道此中有內情,便立馬向賬內走去。


    “正武,是何事?”


    張鼎警惕的問了句話,他在親衛拔刀聲時便早已醒來。


    “報將軍,一名女子在賬外求見將軍,她沒說自己的名字,隻是穿了一身淡紅色練功服。”


    羅正武站在榻邊小聲稟告。


    “的確是故人,你讓她一個人進來,其餘人等都把守好外邊。”


    張鼎思考片刻,覺得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要不然雲妙音也不會如此小心,躲過營內眾人,隻單單找自己一個。


    “張將軍請救我等一命。”


    黃鶯般清脆英武的聲音響起,隻見一苗條俏麗的身影走了進來,由於在林中潛伏了一夜,她眼睛通紅,頭發有些雜亂,紅色的衣服到處都是汙漬,素白色的布鞋也被泥土染成了黃色。


    張鼎見狀連忙下床將她扶起:“雲大姐怎一晚不見就變得如此狼狽?”


    “不瞞張兄弟,我夫君被昏君奸臣陷害,已然身死,我苟且偷生就是為了能報仇雪恨,希望張兄弟能救我一命,帶我離開這裏,我要迴到杞縣,召集舊部!”


    雲妙音雖在求情卻露出一股恨意,她本就性格剛烈,若不是為了能手刃牛金星,她早就隨李岩一起去了。


    “雲大姐不必如此,且不論張鼎與你一見如故,像你這等女中豪傑,若是丟了性命豈不是非常可惜!”


    張鼎誠懇的看著紅娘子,雖然消息來得如此突然,可本就敬佩此等女嬌娥的張鼎立馬就決定幫她這個忙。


    畢竟在一支軍隊中藏下幾個人還不簡單。


    “雲大姐,你放心,你先在我帳中住下不要露麵,明日我前往河內,你與我同行,定可安然無恙。”


    張鼎見雲妙音勞累一夜精神恍惚,便將她扶到床邊坐下,將其布鞋脫下,露出被汙泥染黃的素白布襪。


    他也不嫌氣味與汙漬,而是親手將雲妙音的布襪脫下,露出她細長紅潤的腳丫子。


    隨後張鼎扶她睡下,並為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走到木案邊坐著,拿起紀效新書翻看。


    就這樣過了幾個時辰,第二天早上,張鼎依照雲妙音的示意,找到了她四個女親衛,將她們接到軍營,並給他們五人換上親兵甲胄。


    於是就這樣蒙混過關,雲妙音也就跟著張鼎來到了河內。


    “妙音,你怎麽在這裏,羅正武他們呢?”


    “我聽見唿喚,讓他們守好院門,我來幫你解甲。”


    雲妙音邊說話便開始為張鼎卸甲。


    “可是---可是。”


    “什麽可是不可是,你個大男人怎這般扭捏?”


    雲妙音手速很快,兩下就將山文甲的綁帶解開。


    “不是扭捏,隻是這一路之上我都沒有脫過甲,如今正值烈日,我這身上的味道估計你受不了。”


    張鼎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害,沒事兒,我打仗的時候也十幾天不換衣服,那味道可比你要難聞多了。”


    雲妙音毫不忌諱將自己得尷尬事說了出來。


    看著邊講話邊忙碌的紅娘子,張鼎不由得讚歎起來,在這個時代能出現這種奇女子,真是可悲又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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