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安全


    一場激戰,將來犯敵軍消滅數十人,其餘二百多人則突圍逃脫。


    張鼎阻止了還欲追殺的王虓。


    趁著他們沒將援軍喚來之時,率軍逃進了土門關內,這才鬆了一口氣。


    眾人一路狂奔,又經曆了兩場戰鬥都疲憊不堪再難動彈。


    “能不能別擋道?後麵還要過人呢。”


    這時一身穿環鎖甲的將領從關城上走下來大聲提醒道。


    張鼎見狀趕忙起身道歉,將藍田營帶離關內,走入井陘道。


    “我知道兄弟們很累,但此地並非安全,我們最起碼也得走到平定州才可。”


    張鼎一番鼓舞,眾兵將隻能鼓起精神,跟著他順綿蔓水從山間的峽穀前行。


    他們一路上過固關,葦澤關,皆不得入。


    兩關守備拒絕了張鼎休息的請求,原來是劉芳亮認為這兩處關隘非常狹小,不足以容納多人,所以下達了死命令,就是害怕敗軍將路堵住。


    張鼎也明白他的意思不好再強求,遂隻能在山陽麵的山腳下安營紮寨。


    傍晚,張鼎從葦澤關討來了一些糧食,大家也終於可以吃頓熱乎地飽飯,於是眾兵將便整理了一片空地,在上邊搭起篝火。


    張鼎等人也是,他們幾個將領坐在一起閑聊著,等待鍋熟。


    “從此地出發往平安州有將近二百裏,也多虧了葦澤關守將撥給我們不少糧草,不然就這山間小道,根本找不到村莊能給我們補給。”


    吳師麟坐在篝火旁吃著餅就著鹹菜感歎道。


    “唉,我們算是逃進來早的,人家還能勻給我們一些餘糧,後麵的人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在這山裏麵,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陳覓也顯得憂心忡忡。


    張鼎見眾人士氣低落便想說些什麽轉移話題。


    誰知有人先他一步,解了圍。


    “哼,這算什麽,想當年我在鳳翔府當兵時,跟著軍隊運糧。去往漢中府,保寧府的秦嶺棧道我都走過好幾個來迴,那裏才真可稱得上險峻,更別提碰上打雷下雨天,真可謂九死一生……”


    孫謀是一員老兵,今年四十三歲,從他十五歲當兵到現在已經將近三十年。


    他此前在賀人龍秦軍麾下,後來賀人龍被殺他便歸為孫傳庭指揮,最終孫傳庭汝州之戰大敗,孫謀趁勢加入大順軍。


    當年在軍中,張鼎見他雖然喜歡開玩笑,卻一點沒有**的毛病,反而剛正嚴明,品德良好。


    是個能與張鼎尿到一個壺裏的人。


    於是張鼎對他很是欣賞,就將孫謀要了過來,封為掌旅,為自己訓練麾下民壯。


    孫謀加入藍田營之後也很是盡心盡責,將一群民壯訓練的有聲音有色,藍田營能夠如此驍勇善戰,這其中起碼有他一半的功勞。


    而且他從軍多年,軍旅方麵經驗豐富,什麽陣型排列,令旗鼓哨,行軍常識他全都懂一些,所以張鼎,吳師麟幾人沒事就向他請教。


    這也是張鼎等人非常尊敬他的原因。


    “麵糊糊好了。”


    孫謀剛講完一段往事,王虓就發現篝火之上的瓦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先別急。”


    張鼎見狀立馬站了起來,將身旁清理好的野菜碎放入其中,再撒上一把鹽與一點胡椒粉。


    隨後攪拌均勻,招唿大家拿碗盛飯。


    “香!”


    王虓早就饑餓難耐,於是立刻盛了一碗麵糊糊,因為太燙,隻能沿著碗邊吸溜。他小口抿了一下立馬感覺到小麥的香氣與野菜的香氣結合到了一起,再加上胡椒粉的辛辣與鹽巴的鮮活,讓一鍋普普通通的麥麵糊糊變得非常美味。


    “大哥的手藝我還是頭一次見,但還真不錯!”


    王虓將幹餅掰塊泡入碗中,唿哧唿哧的解決食物,還不忘記誇讚張鼎幾句。


    張鼎微微一笑:“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你隻是太餓了,現在吃啥都是香的。”


    “那也不一定,表哥你是軍師的親傳弟子,他老人家教出來的徒弟又怎會差呢?”


    陳覓邊吃邊說話。


    “你小子,這話說得好像軍師就會廚藝一樣!”


    王虓在一旁打趣。


    就這樣他們幾人蹲坐在篝火旁,邊吃邊聊,甚是愜意。


    其他將士見自家將軍吃得那麽香,都有樣學樣,搜尋一些野草放入其中,甚至有幾個愣頭青竟將不認識的蘑菇也加了進去。


    雖然當時吃著很是鮮美,可過了一會,他們一個隊七人全都中了蘑菇毒,在空地上手舞足蹈。


    張鼎很是見狀無奈,他隻能用笨辦法,那便是將燒熟的水放溫,隨後使勁給他們灌,直到他們吐出食物。


    也幸虧這幾個蘑菇都是神經性微毒,沒對幾人造成太大的傷害。


    一番忙活,折騰了大半天,張鼎累的直打哈欠,於是便令看熱鬧的將士們迴營,他自己也迴到營帳休憩。


    第二天一大早,張鼎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探望那幾個士卒,發現他們躺了一晚上,如今又是生龍活虎,遂放下心來,命眾人拔營起寨繼續趕路。


    一路上太行山脈中的美景數不勝數,令張鼎目不暇接,他沒事還與兄弟幾個進山打獵,為藍田營改善改善口味。


    要不是身上沉甸甸的甲胄提醒著他,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來這裏旅遊的。


    就這樣走了幾天,張鼎終於抵達了平安州,他從州牧喬先那裏要了足夠的軍需糧草,還得到了李自成的消息。


    原來李自成也是剛過去沒多久。


    他經過這裏的時候,當地士紳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大順潰敗。


    於是平定州、榆次縣和太穀縣的官僚劣紳趁機背叛大順,欲將李自成堵在這一帶,使其迴不了太原。


    他們首先關起城門,填塞水井,堅壁清野,隨後在城內招攬大量的壯丁準備死守城池。


    此舉令李自成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因此他勃然大怒,當即下令攻城平叛,從平安州一路打到榆次縣,這才得以進駐太原。


    喬先能這麽聽話,慷慨贈送糧草,正是因為此前叛亂分子的血還未幹。


    張鼎得知消息之後也不客氣,他靠著這些糧草直接抵達壽陽,奔向榆次。


    就這樣藍田營走了三天,終於在翻過一座山頭之後,見著了廣闊的汾河平原,眾將士見此情景都歡唿雀躍了起來。


    下山之後,路更好走,張鼎很快便抵達了太原。


    他們在山西節度使韓文銓的安排下,於太原城南邊樹林旁搭建軍營修整。


    張鼎帶軍剛搭建好營寨,門口就來了一群人。


    原來正是柳錦城帶著幾個親衛趕了過來。


    他先快步走來將張鼎上下打量一遍,見他沒有受傷,這才鬆了一口氣。


    “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張鼎滿頭的問號,他以為柳錦城等人早就逃迴西京了。


    “我料定建奴就算大勝,可倉促入關後方不穩,他們最多在河北馳騁,定不會於近期攻入山西。況且我也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才決定留在太原等你幾天,沒想到還真等到了。”


    見柳錦城如此擔心自己,張鼎也很是感動。


    他將柳錦城拉入自己的大帳,互相噓寒問暖了一番,隨後便問起了正事。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什麽消息。陛下自撤到太原之後便整日待在前明晉王府中,沒什麽具體措施下達。但是我猜測,陛下是不會在太原待多久的,他定會在這幾日之內南撤。”


    柳錦城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幾次尋找宋獻策與顧君恩打聽消息。


    可他們兩個同樣見不到李自成的人。


    此時此刻除了牛金星與劉宗敏可以麵見他以外,其餘人根本沒辦法麵見皇帝。


    “先生,張叔他們都沒事吧?”


    張鼎問完柳錦城,這才發現李南喬李南戈她們沒在這裏。


    “我將他們安排在了城內客棧,你放心吧。”柳錦城迴道。


    得知大夥兒都安然無恙,張鼎的心也放在了肚子裏。


    他將柳錦城妥善安置在自己軍帳的旁邊。


    隨即趕忙迴去休息,這一路顛沛流離,他太過疲累,於是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到了沉睡。


    張鼎也在太原城外難得的過了幾個安生日子,他沒事就進城轉一圈,去探望探望李家兩姐妹與自家的夥計們。


    而在此期間,越來越多的潰兵抵達太原,李岩也帶著一支萬餘殘兵撤了迴來,他就地駐紮在張鼎軍營旁。剩下的潰兵也都被節度使韓文銓安置的井井有條。


    很快太原城外就匯聚了四萬多人的潰兵。


    得知消息之後的李自成終於出現了,他召集大家在晉王府大殿商議。


    諸將接令之後紛紛匯聚到了晉王府,他們自真定之後,時隔多日再次見到了李自成,於是都非常激動。


    並且由於李自成的樣子沒有一絲一毫頹廢,反而精神奕奕,令眾將士氣一振。


    “眾卿安然無恙,朕心慰之。”


    李自成等顧君恩稟報人已到齊之後,便開口道安慰大夥。


    “臣等為陛下阻擋敵軍,理所應當!應該是臣感謝陛下,給臣等一個報陛下大恩的機會!”


    大殿下一將領立馬跳出來說道,其餘將領紛紛跪地謝恩,張鼎也隨大流叩謝了一番。


    隨即這事就翻過篇了,李自成急著返迴西京,便也不耽擱,開始安排各地駐軍。


    “河北丟了倒無大事,可山西不能丟,山西一丟,陝西危矣,這兩地互為犄角,若是守不住山西,局勢必潰爛矣!”


    李自成對著殿下諸將透露出自己的看法。


    “陛下所言極是,山西山河險固,且居高臨下於北直隸,建奴定要搶奪此地,依微臣看隻需安排一大將鎮守山西,定能使建奴望而生卻。”


    宋獻策首先獻出一策。


    可李自成卻隻是點點頭,沒迴應宋獻策。


    “諸位,我早已與陛下商討,陛下安排如下……”


    牛金星明白李自成的心意,山西是非常重要,所以李自成才放心不下別人鎮守山西,依照他的看法,除去田見秀劉宗敏與李過,其餘人等都沒資格鎮守晉地。


    可此時田見秀留守大本營關中,李過鎮守陝北,劉宗敏更是要留在身邊幫他指揮大軍。


    他一時之間竟無人可選,這才決定不設鎮守山西的大將。


    而是將山西防區分為三塊。


    首先是大同府,由製將軍張天琳與副將柯天相率領一萬多精銳駐守大同,除此之外還有大同總兵官薑鑲領本部一萬人馬協防。


    其次是太原,以韓文銓為山西節度使,文水伯陳永福領兩萬精兵駐守太原。


    而晉東南方向潞安府則由平南伯劉忠率一萬精兵駐守長治。


    另外由於袁宗第率軍支援,早已抵達太原。


    太原在山西最為重要,故而他令右營大將袁宗第領兵萬人屯於臨汾掛甲莊。


    衛輝府也派去了劉汝魁等部駐守。


    牛金星不愧是大順丞相還是很有能力,他的這番安排使山西防線異常堅固。


    “陛下此等安排甚是合理,隻是若不任命一位大將統籌全局,若建奴來攻,效仿薩爾滸之戰,破一路則全局盡潰也!”


    李岩大聲質問,他此前收到消息稱,因大順潰敗,中州不穩,便想以自己的威望前往河南穩定局勢,卻不被李自成信任,無情的拒絕,令他有些怒氣。


    “陛下,李將軍說的確有道理,山西必要有人鎮守。”


    顧君恩走出隊列支持李岩。


    “陛下!我剛才聽製將軍袁宗第已到太原,不如讓他鎮守山西,若是真按照您的安排,山西恐怕不保也。”


    李岩知道自己對皇帝大喊大叫沒有禮數,於是他將聲音放小,隻不過聲音雖小言語卻仍然刺耳。


    李自成一聽到李岩的話,就怒火中燒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聲質問:“宗第資曆太淺,怎壓得住山西諸將?你說的這些朕早已想到,我的安排都很合理!怎麽,你還在教朕作事?”


    宋獻策見事情發展至此,便在一旁歎氣搖頭,他知道李岩惹怒了皇帝,使此事再無妥協之處。


    畢竟打了敗仗的李自成就如同一隻順毛驢,你順著他的話,反而可能有機會使袁宗第鎮山西。


    可現在這種情況,逆反心已起的李自成怕是不會再考慮此事了。


    “哼!”


    李自成冷笑一聲,將大袖一甩,直接走向後宅。


    “果毅將軍張鼎,你部接下來去懷慶府,駐守河內,在當地便宜行事,伺機擴充軍備!”


    牛金星見李自成怒而出走,趕忙將最後的安排交待完畢,隨後追著李自成而去。


    當然了這最後的安排,其實是他的私貨,他一直忌憚張鼎,害怕他翻身之後向自己尋仇,於是便特意進獻讒言將張鼎調往外地駐紮,使他沒辦法待在李自成身邊,如此一來他也就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李自成這時早已不把張鼎放在眼裏,立馬便同意了牛金星的提議,這才有了藍田營駐河內的安排。


    而張鼎聽到軍令,也很是驚愕,本以為會迴到西京,沒想到竟被發配到地方。


    搖了搖腦袋,張鼎盡量先不去想這事,畢竟相比於李岩對李自成的得罪,他還真不算什麽。


    這時隨著李自成的離去,眾人也漸漸散去。


    隻有李岩站在大殿中央。


    張鼎此前與李岩一塊戰鬥,有些交情,所以便過去安慰。


    就在此時,內宅中,李自成正大發雷霆。


    “陛下。”


    牛金星走進房間差點被椅子砸到。


    他小跑著走到李自成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禮。


    李自成看見牛金星的眼神,將周遭宮女親衛趕走,與牛金星密探。


    “陛下,那李岩處處與您作對,之前危難之際,陛下已經數次繞過他,可他仍不識好歹,連一個臣子的本分都做不到,陛下您不處置他又如何服眾呢?”


    牛金星第一句話就將自身意圖暴露了出來。


    他討厭李岩很久了,雖然李岩算是他的恩人,曾將他舉薦給當年的闖王。


    可是大順四大軍師,宋獻策與李岩總是一條心與他作對,顧君恩保持中立,卻也偏向他倆。


    況且李岩還在軍中頗有威望,尤其是在河南的將領之中。


    這些加在一起令牛金星非常忌憚李岩,所以就想千方百計的殺死他。


    “可是,李岩再怎麽說也有功與我大順,若殺之還是有些不妥吧。”


    李自成聽了牛金星的話,想起剛才的衝突,先是有些意動,可又仔細冷靜的想了想,自己為何要與自己的臣子這般慪氣,甚至還要為此殺了他?的確是有些過分。


    牛金星見李自成不願動手,便有些急了,他知道這個時候是最好的機會。


    於是改變了套路:“陛下,還記得昨日,有傳言稱河南全境向前明餘孽投降。那李岩主動請纓,願親率兩萬精兵,趕到中州,被陛下拒絕。


    臣以為他就是因此怨恨陛下,這才在軍議上與您難堪。


    況且他本就是河南士紳出身,在中州很有人望,就算他對陛下忠心耿耿,可若是到了河南在當地地主士紳黃袍加身之下,我怕他也身不由己占據河南而獨霸一方矣!


    陛下也是為了他好,這才拒絕他的提議,沒想到他卻對您的好意不屑一顧,生了敵視之心,怕不是今後會愈發的生禍事啊,陛下!”


    牛金星一番挑撥,將李自成說的滿頭大汗,他當時隻是單純的想留李岩在身邊,因為這個人雖然說話很直,可很有腦子值得一用。


    卻沒想到他去河南根本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頓時李自成臉色鐵青,將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牛金星氣定神閑的坐在旁邊,一副平靜的麵容,看不出表情。


    過了一會兒,牛金星從房間走出,露出了奸計得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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