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攔著我,我要炸午門!”


    聶臻明猛地坐直身子,額頭和脖頸密布著冷汗,剛才他做了個很特別的夢。


    夢裏置身於類似舊金山的高樓群落之下,馬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穿的衣服很古怪,但又極具美感和實用性。


    畫麵一轉,他來到紫禁城的南大門,發現這裏完全變了模樣,很多人拿著疑似投影機的東西拍來拍去。


    拍到他的時候,他還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又看到一些類似新軍,不對,是比新軍更加訓練有素的士兵在站崗。


    “不對!是夢……隻是個夢。”


    聶臻明用雙手掌心按在眼皮上,試圖讓思緒從夢的迴憶裏跳出來。


    金水橋遇到林惠韻的那天晚上,兩人便迴了聶海棠的府邸,至於何蔓,她住在何府。


    何老爺子現在是駐外特使,唯一的姐姐也跟了過去,所以整個何府隻有她這一個主人。


    聶臻明好半響才從那個夢裏緩過神來,那真是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裏麵人人歡樂、自信、自由……


    他用雙手搓了搓臉,心裏多少有些受到衝擊,在一想現如今的大清朝……天子腳下,百姓骨瘦嶙峋猶如病夫。


    緩緩下床。


    意識逐漸恢複過來,感覺就像從昏迷中蘇醒的人一樣,短暫性的大腦一片空白。


    聶府……大哥家。


    昨晚三兄弟喝的有點多,飯桌上,三哥聶海興把和林惠韻去找刀人匠的事說了一遍。


    聶臻明原本就沒心生疑慮,又經過這麽一說,自然是皆大歡喜,三個人喝了通宵,最後他都不知道怎麽迴來的,隱約記得似乎是被四五個下人抬好長時間。


    當當……


    “小少爺,您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門口傳來溫柔的女子聲音,即熟悉又陌生。


    聶臻明淡淡的道:“請進。”


    門開,一位中年女人端著盆和毛巾走進來,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看了眼坐在床邊的小少爺,放下臉盆說道:“都晌午了,你們三個也真能喝。”


    “梅姨。”


    聶臻明開口輕喚一聲,這個人他有印象,小時候在洋涇浜待過一段時間。


    大姐聶梅遠嫁到鎮國將軍府,她也跟了過來,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大哥家。


    “梅姨,我自己來吧。”聶臻明見她擰著毛巾,連忙起身走過來,不太習慣讓對方伺候。


    梅姨是聶府老人了,跟阿福一樣,在聶家的時間比老三聶海興、老小聶臻明都長。


    至於‘梅姨’這個名字,也是分給大姐聶梅之後,聶老爺子給起的。


    梅姨輕拍掉他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個小東西還跟外道上了,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擦過屁股呢!”


    聶臻明尷尬一笑,撓撓頭說道:“那不是小的時候嘛……”


    汗顏啊,梅姨就是梅姨,真是一點麵子不給他留,這種事情也說,真是的……


    “三少爺你們倆都是我帶大的,我什麽沒見過呀?把臉伸過嘞!”


    聶臻明無奈隻好照做,任由對方用毛巾幫他擦臉,一邊問道:“梅姨,你不是跟大姐在一起嗎?怎麽來了大哥這裏?”


    梅姨歎氣道:“可別說了,人家鎮國將軍府不缺下人,門檻高的我這腿都邁不過去。”


    聶臻明皺眉道:“怎麽會這樣?我聽說鎮國公很平易近人的啊。”


    所謂的鎮國公,便是當日何蔓在金水橋說的那位大清國第一俊公子愛新覺羅丶載搏。


    “國公老爺確實好人一個,但那些下人可就……嗨,你梅姨我自在慣了,不習慣那邊兒的規矩,辣梅子紮穩腳跟之後,我也就圖個清靜搬過來了。”


    梅姨一邊說著,又展開件新的藍色馬褂、配上灰色長袍,強迫地幫他穿搭整齊。


    原來是這樣。


    “看看怎麽樣?”


    聶臻明看著落地鏡裏的自己,微笑說道:“不錯,梅姨您的眼光沒得說。”


    “嘿,那是!”


    梅姨自豪地說道:“想當年呐,你們兄弟姐妹五個衣服都是姨挑的,現在雖然長大了些,但還是逃不過姨這雙法眼!”


    五個……


    聶臻明眉頭微微輕挑,試探著問道:“梅姨,我二姐她……”


    “啊,那什麽,你快些打理好,大夥兒都等著你開飯呢。”梅姨莫名地一陣慌亂,撇下句話便出去了。


    “梅姨?梅姨?”


    聶臻明扯著嗓子怎麽也喊不迴來,隻得放棄,捏著下巴在屋裏來迴踱步,喃喃念叨著:“奇怪,我二姐究竟在哪兒呢?”


    他心裏不疑有他,問誰關於二姐聶慜的事,大家都是諱莫如深,不敢跟他詳細的說,阿福如此、梅姨也如此,府上老人都是這樣。


    “怪哉,怪……唉唉唉……哉!鏘鏘鏘鏘鏘……咚咚夨鏘……”


    聶臻明擺出架勢唱道:“五枝……清如水,家姐……唯二人,血親……成兒女,鏘鏘鏘……至今……不見人呐……”


    鏘!


    聶臻明來到飯桌前,在三哥旁邊坐下來,林惠韻跟大嫂在另一邊,兩個女人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麽,關係處的倒也融洽。


    聶海棠擦了擦嘴,匆忙起身道:“四弟,那是醒酒湯和小米粥,你和三弟先吃著,我去上工了。”


    “這麽急呀?”


    聶臻明拿起羹匙說道,他是真佩服大哥的酒量,昨晚喝成那樣都沒事。


    “法部的事一大堆,這才出正月,我可得勤快點兒,不然案子堆積起來,整個京師監獄都裝不下。”聶海棠潦草地穿上官服,夾著花翎帽便要往外走。


    大嫂連忙攔著幫忙整理衣冠,叮囑幾句話之後,這才肯放其大步匆匆而去。


    聶臻明忍不住問道:“大嫂,我大哥每天都這樣啊?”


    “哎,可不是呢,這還差了些,你不知道,之前編纂勞什子律法的時候,你大哥廢寢忘食的待在書房裏,有一次竟是把墨汁當成了醬料,吃一嘴黑……”


    在京城的日子裏,聶臻明最難忘的是在大哥家住的那幾天,讓他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每天看著大哥匆匆忙忙的去法部上工,很晚很晚才迴來,甚至不迴來。


    大嫂將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日複一日地杵在飯桌前等著丈夫迴家。


    有時等得困了,大哥迴來後就把自己的官服給她披上,幸福地享受獨屬於二人的美好時光。


    昏黃跳動的燭光,映襯出一個溫馨的家,她笑著給他講街坊鄰裏的小故事,他吃著她親手做的粗茶淡飯。


    聶臻明和林惠韻在庭院裏坐著賞月,後者讚譽地說道:“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清末之風雲詭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7月好嗓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7月好嗓子並收藏清末之風雲詭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