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林雜誌社。

    在這年頭可謂寒酸、放後世很常見的開放性辦公廳裏,一場會議正在召開,每名職工臉上都洋溢著難以抑製的興奮。

    此刻在居中的兩張辦公桌上,堆滿了或黃或白的信件,已經有專人清點過,總計八百三十四封!

    是的,就是這麽多。

    而且這僅僅是兩天的量。

    郵局那邊剛還打來電話,問他們到底怎麽迴事,仍有大量信件從全市各處郵筒投進,寄件地址出奇的一致。

    這麽說吧,昨天在某處熱門投遞點,郵局職工過去取信件時,閘口打開整個人都驚呆了,不明何故信件會突然暴增,尋思這下完犢子了,兩條腿非得倒騰斷不可。

    但仔細一捋後,又差點沒笑歪嘴……最後至少兩天的配送任務,半天就搞定,獎金卻沒少拿,簡直不要太爽。

    “同誌們,咱們俠客林,活了!”

    周秉文喊出最後這兩個字時,眼眶都濕潤了。

    往前倒迴十年,他們雜誌社何等風光,全市的龍頭企業,不吹不擂地講,權威於河東報社,都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

    總會美其名曰派人過來交流慰問,實則是為了打聽情報,弄清他們的定稿方向,見樣學樣。

    奈何一場人道洪流,將他們雜誌社折騰得僅剩一個名頭,各種資源損失殆盡,而部裏又毫無扶持之意,想要卷土重來,談何容易?

    幸而蒼天有眼,在他們的苦苦堅持之下,終於盼來一位天縱奇才!

    而天才行事,總是無法用正常標準去度量。

    周秉文想到這本書會火,但也沒想到火到這種程度,僅僅兩萬字的一個開篇而已,竟引得全市的書友似乎都癲狂了!

    往前三年,自雜誌社重新組建開始,他們每半月發行一刊,數量五千本……這麽說吧,從來都沒有賣完過。

    往往到了下一刊發行之時,市麵上的存量至少還有一半,甚至更多,造成許多他們難以承受、但又不得不承受的巨大損失。

    因為再減發的話,按照部裏的標準,他們大概就可以解散了。

    餘下的那點錢夠幹嘛的?

    雜誌社整整三年沒有發過獎金,攏共八十五名職工,全都咬牙堅持著,憑愛發電。

    而現在呢?

    五千本刊物,僅僅兩天時間,全市就已經售罄,一本都沒剩下!

    這你敢信?

    而且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些信件的內容大抵一致,前半部分高度讚揚,後半部分則是催書、催稿,甚至不乏破口大罵的。

    說他們是不是不想混了,印這麽幾本書給誰看?

    周秉文完整看完十幾封信,連那些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話也一字不漏,心頭隻有一句感受——罵得好!

    此刻心情要多暢快有多暢快,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十歲不止。

    “但是同誌們,機會是到了,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我們自己。現在不少市民破口罵娘,說買不到書了,有位匿名書友還說就為搶一本書,跟人打了一架……

    “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增刊!”

    “對,再印它5000本!”

    “切,5000本有什麽用,我覺得至少要再投放10000本才能滿足市場需求!”

    增刊也就意味著需要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甚至是加班,但周秉文此言一出,現場鬥誌昂揚,沒有一句反對的聲音。

    其實他們,同樣憋了一股氣,表麵上有著一份體麵的工作——文化工作者,但實則人家打聽起來,根本不好意思將工作單位講出來。

    怎麽講?

    他們雜誌社的辦公場地都是借的。

    “好,那就再印它10000本!”

    周秉文大手一揮,緊緊握拳,一對昏黃的眼眸中,此刻星雲璀璨。

    他估量過,再印一萬本,市場應該可以消化掉。

    “主編。”

    這時,副主編劉春華開口道:“這些信件我按你的意思差不多看過十分之一,催書的人是不少,但還有一部分主要是在催稿啊,而不管是催書的還是催稿的,幾乎全部反映到我們的雜類太多,他們想看的隻有《誅仙》,所以你看……”

    這一點周秉文又豈會不知?

    但他有自己的考量,他們一本半月刊,總內容文字大概十萬的樣子,《誅仙》一本書已經占掉五分之一,夠有誠意了!

    還增的話,就是一百五十萬字的誅仙,又能連載幾迴?

    況且他們手頭現在隻有十萬字稿子,不精打細算些,兩下就揮霍完了。

    要知道這十萬字可是免費的,他當然要追求利益最大化。

    若非作者硬性要求每期必須連載兩萬字,他隻更三千,你信不?

    “老劉,這些我知道,先不予理會。”

    “可……”劉春華撓著腦殼道:“我怕引起眾怒啊!”

    他是看過一兩百封信的人,全社最多的,也最了解當前是個什麽局麵,一大批饑渴的書迷嗷嗷待哺。

    有些人甚至明言,如果不增稿的話,就去告他們。

    是的,就是這麽狠。

    這年頭匿名信那是相當流行的,而且政府也鼓勵檢舉揭發。

    他可不想雜誌社站在人民群眾的對立麵,被按上一個唯利是圖、有貨不供的罪名。

    畢竟實打實的,他們現在手裏有稿子,要沒有就不說了。

    “沒那麽嚴重。”周秉文微微蹙眉,咬著牙道。

    這個月說什麽也得大賺一筆,給職工們安排下獎金,三年來他們跟著自己任勞任怨,理應發些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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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劉春華點點頭。

    他又何嚐不想社裏多創利,隻是有些擔憂罷了。

    又是三天後,一萬本透著墨香的《俠客林》再版半月刊,投放市場。

    這讓很多被朋友安利、卻苦於找不到書的市民,總算如願以償。

    於是乎,隨著接觸的人越來越多,一傳十,十傳百,《誅仙》很快風靡整個河東市。

    就連平時不看書的老百姓,都知道市裏最近出了本神書。

    畢竟,這年頭的娛樂實在太匱乏了,他們雖然看不進書,但也願意聽聽八卦。

    當然,這些事情身在江州的郭永坤,是毫不知情的。

    經過一個禮拜的耐心嚐試,他的獨家秘方終於誕生。

    以4.75:1.39的比例混合巧克力和牛奶,再增添50毫克白砂糖,製造出的牛奶巧克力塊,不僅嘎嘣脆不說,口味極佳。

    他以國人的喜好為前提,盡量在保持巧克力濃厚和醇香的特點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祛除了苦澀……這年頭的人不比後世,苦頭已經吃得夠多了。

    然後再輔以牛奶,使其變得更絲滑柔順,不吹不擂地講,一塊入口,都舍得不嚼。

    他感覺非常有成就感,這配方放在當下這個年代,拿去賣錢都行!

    “好吃不?”

    “嗯嗯嗯嗯……”

    旁邊五人舔著唇角,腦殼如同小雞啄米般,徹底淪陷的意思,望著飯桌上另九個剛剛冷卻完的模具,哈喇子狂流。

    郭永坤剛給他們分食了一塊。

    “坤哥,我買一塊行不?”

    王子強吞咽著口水,躍躍欲試,去年賺了些錢,家裏也用不著他貼補,身上還有餘存。

    實在受不了這美味的誘惑,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倒也不奇怪,想想就知道,80年代初的中國,百廢待興,糧食和食品還在保供求、穩民生的階段,哪有多少特地調配的美食?

    就好像郭永年所在的河東食品三廠,不就盡生產麵包、餅幹、酥油餅之類的東西麽。

    “你還想吃啊?”郭永坤沒好氣道。

    “嗯哪!”

    王子強用力點頭,他才將將十八,還是個孩子呢,有點嘴饞,不算過份吧?

    “你有錢?”

    “有!”

    “那行啊,一塊五一條,拿來吧。”

    郭永坤手一伸,然而王子強卻半天沒反應,尬笑道:“這麽貴的嗎?”

    他原以為能值個四五毛撐死了,食品三廠出的巧克力麵包……那麽大一個,也才五毛錢呢。

    就是搞不到票而已,不然他早買了。

    “貴?”

    郭永坤白眼一翻,他都想買兩塊的,但想想這個年代的人均收入和消費水平,才頂不情願剁了五毛。

    這個價格他可不是想當然定的,他現在製造出的巧克力塊,一根不帶包裝淨重五十二克,比友誼商店裏的好時巧克力還稍重一些。

    對方的售價則是一塊二,這還不重點,重點是需要外匯券。

    而外匯券這種稀罕玩意兒,真想用人民幣兌換的話,至少是兩倍開外的價格。

    所以……他的巧克力哪裏貴了?

    給錢就行,又不要票,更不需要外匯券,已經很便宜了好不好!

    再說,好時巧克力能有他這個好吃?

    對方在海外這年頭有沒有倒騰出來牛奶巧克力,郭永坤不知,但進口到中國的品種,說實話,很單一,就是純巧克力塊,而且適合老外的口感,苦味明顯。

    根本沒考慮過中國國情,而他的巧克力則是為中國人量身定製。

    孰好孰劣,高下立判。

    也就對方仗著洋品牌,自帶光環而已,但這一點,也好解決……

    他有說過他的巧克力是國產的嗎?

    “那……我買不起。”王子強一臉悻悻,主要還是舍不得。

    開玩笑,一塊五都能買兩斤肉了,而桌麵上的巧克力還不夠一大口的。

    所幸,郭永坤要的也不是他這種主顧。

    那些官二代小姐姐有沒有,那些投機倒把的富家千斤有沒有,那些廬山上吃飽了沒事幹、借著《廬山戀》的影響跑過來嘬嘴兒的情侶有沒有?

    坑的不是老百姓,打的劫富濟貧的心思。

    對的,他很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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