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是閑著無事,唐洛瑜隻好打聽起山中的事來。


    “你是常年居住在此嗎?”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大概是覺得她沒有再提及離開的事,大山便抬起頭來看她,他臉上被炙熱的火焰烤得紅彤彤的,雙頰一片緋紅。


    “正是,”他迴應了一句,又細細道來,“我從小便在山中長大,坐落在禿山的人不是獵戶就是采藥的。”


    唐洛瑜尚未察覺異常,又問:“你今年多大?”


    對方倒也如實告知了,竟比她猜想的大五六歲,她心中一驚,有些愕然。


    大山雖是個櫛風沐雨的獵戶,可看他眉眼和皮膚也瞧得出年紀尚輕,沒想到實際年歲比她猜想的大那麽多?


    這是為何?


    她覺得有些奇怪,又想起他說山中隻有獵戶和采藥的人家,又道:“方才聽你說,禿山的人多數是打獵和采藥的,難不成你們少有耕種糧食?平日裏又吃什麽?”


    大山怔愣一下,以為唐洛瑜是擔心自己養不起她,便又急吼吼地站起來。


    “禿山雖然山頂和山腰土地貧瘠不適合種地,但是山腳也是土壤肥沃,也有種地的人家,稻穀小麥都有,白麵也自然不會少,姑娘方才不也瞧見有粥了嗎?你放心,我養得起你,不必擔憂。”


    唐洛瑜有些哭笑不得,眼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她隻得順著他的話附和兩句,隨後便閉了嘴不再說話。


    當晚大山沒有睡在屋中,他還算有禮數,獨自抱著另一床被子去了別的空屋睡,還囑咐唐洛瑜晚上睡覺時關好窗戶,莫要讓蚊蟲蛇蟻鑽了空當。


    等他走後,唐洛瑜便滿肚子心思地躺在被窩中,窗戶已然關上,清冷的月色從縫隙間溜進來,映得屋中透出熹微的光線。


    她腳踝還在隱隱發疼,不能翻身,便隻能仰麵躺在床上,耳邊盡是蟲子鳴叫的動靜,鼻尖也隻能嗅到屋中殘存的藥材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眼皮越發沉重,最後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次日早晨,陽光透過窗戶照到她臉上,窗外鳥兒的鳴叫將她喚醒,她緩緩睜了眼,剛支起上半身就聽得大山在外敲門。


    “唐姑娘,你收拾妥當了嗎?”


    唐洛瑜猜測他大概是要進來,便將被子蓋住下半身,允許他進門。


    木門被推開,大山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屋外的光亮都被他擋在外,今日的他依舊穿著一身粗布青衣,發絲比昨日整齊了些,一絲不苟地綰起,用一深色的布條固定。


    他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拿著一支白橡木雕成的拐杖,唐洛瑜微微一驚。


    “先吃飯吧,”他將粥碗往她麵前遞了一下,隨後又將拐杖擺放在她床邊,“怕吵到你,昨晚我便選了根好看的木頭在另一屋子給你做了這拐杖,你腳上的傷沒好,但也需要下地活動筋骨,以免將來傷痊愈了,筋骨卻堵上了。”


    他瞧著唐洛瑜將粥喝下,又將拐杖握在掌心磨挲兩下,將上麵的小木刺擦拭幹淨。


    “我皮子厚,這些小刺奈何不了我,你若是歇夠了便可以拿它拄拐試著在屋子裏走走,”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你傷沒好,在屋子裏走走就行了,別出門。”


    看來還是擔心她會乘機逃走,唐洛瑜心中有些無語,卻也隻能順著他點頭答應。


    接過那白橡木雕琢而成的拐杖,上麵的小木刺已經被大山收拾幹淨,捏在手上並無粗糙紮手的感覺。


    對上大山滿是熱切期待的眼神,唐洛瑜隻好將拐杖接過來,隨後將包成饅頭的腳從床上挪下來,忍著密密麻麻的針紮般的疼痛,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學起走路來。


    她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擱在拐杖上,受傷的腿翹著,重新適應走路的感覺後才將傷腿擱到地麵。


    來來迴迴在屋子裏走了兩圈,大山很是高興。


    “太好了,”他滿臉欣喜,“看來你傷口恢複得不錯,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丟開拐杖走路了。”


    唐洛瑜沒有搭話,心中還想著遠在幾十裏外清風穀的眾人,她抬眼看向窗外,外邊栽種了些木槿花,此時正開得旺盛,恰好將屋外熱辣的陽光遮擋大半,給屋中添了分清涼。


    “唐姑娘,”大山忽然打斷她的遐想,“唐姑娘可會織布?”


    唐洛瑜眉心抽了抽,抬首時正好對上大山滿是笑意的臉,如實道:“家中從未教過我這些,並不會織布漿線。”


    大山怔愣一下,旋即又笑盈盈道:“無妨,反正周圍獵戶家中的婦人都會織布漿洗,到時讓她們教你就好。”


    她聽出些異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教我?”


    “沒錯,”大山笑著頷首,“我們成親後,你就在家織布,我就出門打獵,定能將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原來又是想這個。


    唐洛瑜哭笑不得,知道怎麽解釋也無用,隻好順著他敷衍了幾句。


    另一邊薛林策仍舊在山林中找尋她的身影,他將附近的山頭差點翻個底朝天,山穀中皆是他唿喚的迴蕩聲響,一直從清晨尋找到傍晚也不肯停歇。


    一日水米未進,再加上連續的焦慮心急,他終於在半夜時分倒下了。


    “撲通”一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他滿身都是塵土,四肢著地,渾身乏力,顫抖不已,無論如何也無法重新站起。


    “大人!”


    岑舉嚇了一跳,趕緊衝上來扶他,卻被他用力推開。


    “薛兄!”


    柴進和柯苒也看出他身子狀況不對,趕緊上前來一左一右將他攙扶起來。


    隻見往日意氣風發的薛林策此時發絲淩亂,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布滿了灰塵和血珠,臉色煞白,嘴唇發紫,顫抖不已,向來清炯的眼睛也布上了一層白翳,眼底湧起一片猩紅,竟透著逼人的殺氣,柴柯二人從未見過他如此一麵,登時也嚇了一跳。


    “大人,您已經找了一天了,”岑舉滿頭大汗地過來,想要扶又不敢扶,隻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站在他跟前,“您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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