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農民起義,無非就是八個字,稅賦劇增,徭役甚眾。


    但是生活在後世的現代人眼中,這八個字,隻剩下了一個字,稅。


    為什麽?因為人總是以自身的社會地位,自身所處的社會環境,去推測上位者或者下位者,去推演過去和未來。


    就好像一個大家後世都知道的網絡段子,皇帝的金鋤頭,說是古代有兩個老農民暢想皇帝的奢華生活,一個說:“我想皇帝肯定天天吃白麵膜吃到飽!”另一個說:“不止不止,我想皇帝肯定下地都用的金鋤頭!”


    這句話說的是窮人不知道富人的真實生活,貧窮限製了他們的想象力,總被人嘲笑底層人的無知。


    但是反過來,這句話也是成立的,皇帝同樣不知道底下人到底過得有多苦,他能想到的,也不過是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裏,沒有人來服侍,每天隻能吃同一樣東西不能換。


    比如晉惠帝司馬衷,有一年鬧饑荒,下麵人報告說老百姓沒飯吃,到處都有餓死的人,晉惠帝司馬衷卻對報告人說:“沒有飯吃,他們為什麽不吃肉粥呢?”報告的人無言以對。


    在皇帝的腦子裏,似乎飯和肉粥是並列的,沒有飯可以吃了,那就吃肉粥,沒有絲毫不對。


    當然,晉惠帝本人其實是個公認的傻子,官方認證的,朝廷鹹知不堪政事。說出這種話來,可能更多地來源於他的智商問題。


    但生活在後世翻天覆地的新未來中,作為現代化社會的一員,張燕的思想也和晉惠帝一樣,犯了同樣的毛病。


    他曾經認為,農民起義無非就是田稅高了,隻要把田稅降下去,就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五穀豐登,萬國來朝。


    直到他剛剛穿過來的時候,依舊是這種想法,但是經過這些時間的觀察,通過和黃邵張角他們的交談。


    他逐漸得出了一個結論,田稅,從來都是偏低的,不能再低了。


    漢代吸取了暴秦二世而亡的經驗教訓,法令寬仁,休養生息,田稅在正常情況下都是三十稅一。


    這麽說不太直觀,換成現代百分比,就是說田稅隻有3.33%,哪怕最重的十稅一,也不過是10%。


    而近現代,建國初期,我國的農業稅平均稅率是15%,介於七稅一和六稅一之間。


    孰輕孰重?


    尤其是在兩千年前的漢代,生產力非常不發達,商業才剛剛起步,工業基本沒有,占國家稅收財政大頭的農業稅,竟然隻有3%。最高不超過10%。


    各位手頭如果有發票,就可以發現,3%這個稅率,真的已經很低了。


    再低,就隻有我國之後的全麵取消征收農業稅,即,農無稅。


    而我國之後之所以能取消農業稅,是因為工商業的極大發展,靠著這些稅收,才能有底氣喊出:“農無稅!”


    而在喊出這句話之前,我國農業稅的實際稅率也不過就是降到了3%的水平而已。


    有後世的工具,化肥支撐,農業產量極巨擴大的近現代農民,他們承受的田稅,也就是從15%慢慢降迴到漢代的三十稅一。


    而兩千年前的漢代,生產力如此不發達,糧食匱缺的朝代,卻在長時間執行這種低田稅的國策,人心思漢,不是空穴來風。


    那麽,這就引出了另一個問題,既然田稅很低,為什麽還要造反?


    這就牽扯到另一個問題了,賦,稅賦稅賦,稅是稅,賦是賦。


    稅專指田稅,而賦的主要來源,是口賦,俗稱人頭稅,這個倒還好,比較固定,一人出二十三錢。


    還有一種東西叫算賦,這個東西就沒個定數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固定的名目。


    有一點類似現代的活動團建經費,隻要上麵規定了要籌措哪一項活動,所有人平攤出經費。


    比如漢武帝時,為了籌措軍費,說國家要提前置辦兵器甲胄放在武庫裏用來備戰,要每人出一百二十錢。


    這跟直接搶錢沒什麽兩樣。


    不過這還好,起碼這錢,武帝是真的拿去給衛青霍去病打仗用了。


    但到了東漢後期,下層的貪官汙吏,也開始隨意編造理由,比如修繕縣裏的城牆呀,修繕道路呀,修繕縣衙呀,開挖溝渠呀,製辦甲胄兵器呀。


    下麵的百姓,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皇帝的命令還是下麵的縣吏郡吏自作主張,隻能硬著頭皮交了。


    而人的貪婪一旦得到滿足,就隻會更貪婪,這些五花八門的算賦越來越多。


    這些百姓又沒有直接向朝廷反饋的通道,擺在他們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要麽就聚在一起做盜賊,武裝反抗。


    要麽就倒向世家豪強,借用他們的權勢和力量,避免自己承擔這些苛捐雜稅。


    黃巾起義之前的那些年,各地的盜賊勢力蜂起,以及世家豪強的擴張越來越快,而朝廷不能製止,就是這個原因。


    也曾經有過清明的官吏,招撫了盜賊,給他們分派田地農具,承諾取消這些苛捐雜稅,但這些清明之人沒待多久,不是死了,就是到中央去做官了,貪官汙吏再次湧了出來。


    而這次,不堪重負的盜賊們已經和世家豪強取得了聯係,成為他們在外的一把刀。


    但既然如此,百姓安安穩穩地在豪強庇護下生存就好了,為什麽還要造反?


    對此,張角和黃邵,隻給了他兩個字的迴答,“徭役!”


    張燕這個古代人的身體,腦子裏麵裝的卻是現代人的教育,對此,他問出了一句話,不亞於晉惠帝司馬衷那句何不食肉糜的話。


    “為什麽要去服徭役呢?自願不去,不就行了嗎?我們兵役都是自願的!”


    張角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


    後來,張燕才知道,自己的確錯的離譜。


    任何的體係或者說部門,都不是單獨存在的,一個國家,他要維持存在,維持安全,維持秩序,維持發展,都要付出代價。


    而這種代價,光靠3%的田稅,固定的人頭稅以及皇帝臨時發布的算賦,是遠遠滿足不了的。


    而這,才是黃巾起義的真正原因,也是世家豪強賴以生存,並在後續的曆史發展中得以逐漸壯大,甚至達到王與馬共天下,的原因。


    漢代徭役主要分兩種,正卒和更卒。


    正卒類似現代兵役,在東漢,年滿二十三者,就要登記服役,服役者要服滿兩年,第一年由郡太守組織,在本縣地區服役,進行正規的軍事訓練,第二年則接受中央指派,作為京師衛士或者戍邊軍士。


    兩年之後,就可以解散迴家,但在國家需要時,百姓仍舊有隨時服從征用的義務,類似現代的退伍兵緊急入列。


    同時呢,在這兩年的服役生涯中,表現出色的兵士,經由都尉縣尉推薦,轉為材官騎士。


    所謂材官就是力氣勇猛,能開弓踏弩的精銳步兵和弓弩兵。


    騎士就是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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