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接迴了自己的母親,這是一件很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換一種說法,逆亂天下的黃巾賊帥,從大漢腹地安然接走了自己的家眷,這就有點意思了。


    如果其中還有一個“漢奸”在這裏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那就更有意思了。


    雖然這件事還未擺上台麵,知情人也就是寥寥幾人而已,但就連顏良這樣一個武人,也能預見這背後的暗潮湧動。


    深秋未至,但他已經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搞不好,這會是堪比黨錮之禍的事件開端,趙家肯定是死定了,隻是不知道後麵又會牽扯出多少人來,會弄得多少人家破逃亡。


    宦官外戚一定會使勁地往裏麵摻沙子,他們能把這缸漢水攪得有多渾,光是想想就不自覺恐懼起來。


    黨人的高調複出,世家被無視的威壓,豪強的遷怒,黨人不一定是世家,世家也不一定是黨人,同樣的,豪強也不一定是世家,世家也不一定都是豪強。


    他們有部分是相互交集的,卻不是百分百重合。


    但這次,三者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團結一致,要給這個既不算黨人,也稱不上世家,更說不上豪強的趙家,一個下馬威,一個足以震懾其他人的下馬威。


    皇帝本人包括各地開枝散葉的劉氏宗族,又會采取什麽動作,是打壓還是爭取,亦或是坐山觀虎鬥。


    毫無疑問,一場政治風暴正要襲來,名為大漢的這艘斑駁老船,無處可躲。


    這些事情,顏良都想的清楚,趙雲又怎能不明白呢?


    但趙雲卻並無多少擔憂,不知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有什麽依仗。


    他拱手拜別了顏良,一臉淡然地往趙家堡的方向而去。


    而作為這場風暴的中心,或者說導火索的趙家,此時,倒還算平靜,暴風雨前一般的寧靜。


    趙風護著馮氏的車架,已經先一步迴了家。


    夫妻兩個在大堂上相對而坐,等著趙雲的音訊。


    旁邊趙風狼吞虎咽地吃著飯,少年人有著使不完的精力和衝勁,也有著來者不拒的好胃口和幾隻羊都塞不滿的食量。


    趙梧見自己的妻子滿臉擔憂,不禁問道:“夫人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審氏田氏都是大族,想必日後,來賠罪時帶的禮物應當不少,妾身又為趙家進了些資財,不致擔憂,將來養不起子虎這頭貔貅了。”


    馮氏聽見丈夫發問,倒是瞬間收斂了憂色,轉而開起玩笑來。


    在一旁大快朵頤的趙風,頓時慢了動作,將嘴裏米飯咽下去以後,脖子上彌漫出一縷羞紅,瞪著眼睛叫嚷道:“嫂嫂,我這叫奇貨可居,我還未曾及冠,待我及冠之後,便要覓得列侯之位,到時使人還你一個太夫人便是了!”


    漢製,列侯之母稱太夫人,列侯之妻稱夫人。


    漢文帝時就曾規定: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不經上麵批準,不得擅自逮捕。


    當時,夫人,以及太夫人,這個稱唿的分量還是很重的。


    不過隨著時間的發展,侯爵越來越不值錢,對這方麵的限製也越來越鬆懈,以至於是個官吏豪紳的妻子,都能叫個夫人,討個口彩,官府也不管。


    後世隋唐之後,也由此發展出誥命夫人這一專屬稱唿。


    馮氏笑笑不說話,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趙梧正準備起身講話,忽又看見趙雲進了門,轉而上去迎他。


    “雲弟!你可安好?”


    “兄長,雲無恙。”


    “那便好,老夫人可平安送到?”


    “平安送到,另外……有些波瀾。”


    趙雲將顏良追擊之事說了,又拿出那支令箭給他看。


    “汝南袁氏麽……”


    趙梧接過令箭,若有所思。


    馮氏和趙風也起身圍過來。


    “二兄,你可曾與那官軍將領交手?我竟抵不過他三迴合,正好要與你討論一番,拆拆招數!”


    “子虎!你且稍稍。”


    馮氏按下了他那躍躍欲試的心情,柔聲道:“子龍,我已經命人備好熱水,你先去洗漱一番,換身衣袍,另外且仔細瞧瞧,身上有沒有哪裏破了傷口,子虎就在手背上破了個口子,還逞強說不覺疼痛。”


    “確實不疼嘛……”


    趙風嘟囔著解釋了一句,馮氏便瞪了他一眼。


    趙雲颯然一笑,拍了拍趙風的肩膀,“嫂嫂說的是,我且先去後堂,稍後再來議事。”


    不多時,他就換了身便服,迴到前廳。


    趙梧將令箭還於他,要他妥善保管好。


    “兄長用不上嗎?”


    趙梧搖了搖頭,笑道:“汝南袁氏很可能是敵非友,袁紹此人我亦有聽聞,他在袁氏族中地位……其實頗有些尷尬,就算他願意幫忙,意義也不大,而且可能於他不利,我們已經深陷泥潭,就不要拉別人下水了。”


    兄弟幾個又商議了一陣,直到夜幕降臨,才各自散去。


    過了一些時日,關於他們暗通黃巾的謠言逐漸開始發酵,而後是聖上大怒,趙家即將獲罪的風聲也甚囂塵上。


    其他世家豪強對他們的反製也一一來到。


    最先到來的,是馮氏的叔父,他代表常山馮氏而來。


    他不是來表示支持的,他是來勸馮氏和離的。


    “子鳳與反賊相通,這是自絕於天下!我們馮氏不能跟著陪葬!”


    “正好趁著這番機會,你與他和離,還能得保名聲,日後改嫁,也無人敢輕視於你!”


    馮氏便以女戒迴他,表示除非他主動休妻,否則她不可能在此危難之時離他而去,倒是馮家,若要避禍,可以不認她這個後裔。


    “我們不認?光我們不認有個屁用?上麵覺得我們兩家藕斷絲連,那便是怎麽也撇不清了。”


    “既然左右都撇不清了,何不安心等候陛下宣判呢?”


    “你啊你!我算是明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是個什麽感受了,你真是讀書讀傻了呀你!”


    馮家憤然離去。


    緊接著是常山張氏,他們早已將張燕除名,此時更是急忙澄清,表示自己完全不知。


    常山夏侯氏也宣布與趙家斷交,表示自己是堅定的擁漢家族,支持漢室反對黃巾,始終未曾動搖。


    當地的長官,不知道收到了什麽命令,開始強行闖入趙家堡,要提前清查趙家人口和田地。


    態度非常嚴肅端正,跟市麵上的謠言沒有任何關係。


    就是在執行一個朝廷官吏應當有的法律程序,度田清查人口,將統計數據上報朝廷,絲毫不苟言笑,執行地非常到位,還斷然拒絕了趙家給他的賄賂。


    鄉間也有一批人突然冒出來,說趙家強行侵占了他們的田地,敢怒不敢言,要求長官徹查。


    於是,秋收在即,其他家的佃農部曲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收割,唯有趙家在接受調查,誰也不能擅自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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