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風燭殘年的老人模樣,和記憶中雖然總是身體不好,但好歹臉上還有點肉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了。


    明暖的外婆和明暖的外公都是姓顧的。


    顧老太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比墨奶奶還年輕些,但卻遠不如墨奶奶看起來精神健康。


    “外婆,您迴來了?”


    明暖兩隻手交握,緊張地扣在了一起。


    在她記憶裏,外公和外婆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外公嚴厲,而外婆卻很溫柔,甚至因為這麽多年,被外公疼著寵著,即便年紀大了,依然保有一絲天真。


    外婆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可現在,顧老太就站在明暖對麵,臉上卻不見任何笑容。


    反倒是慢慢皺起了眉頭,“嗯。”


    “我聽你舅舅說,你現在終於願意從你那個小屋子裏走出來了。”


    明暖知道外婆指的是她之前逃避媽媽和外公的事情。


    “嗯。”明暖連忙點頭。


    心底卻失落的發酸發麻,以前的外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可這都是她該得的,誰叫她這麽沒出息。


    顧老太用拳頭擋著嘴忍著癢意低咳了一聲,見明暖擔憂地看過來,她卻問明暖,“聽說你去明珠設計把你媽媽的公司拿迴來了?”


    明暖看著顧老太蒼白的臉色,點頭。


    “還算做成了一件事情,腦子總算迴來了點,你媽媽的東西,竟然叫別人替你管理著,不像話!”


    雖然語氣還是很嚴厲。


    但得了一句肯定,明暖還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媽媽的設計公司,我一定會讓它變得比媽媽在的時候還出色,不會丟媽媽的臉!”明暖語氣堅定地說。


    “哼。”顧老太冷哼了一聲,“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不過你心裏倒是還惦記著你媽媽,我以為你早把她忘記了呢,這麽多年,都沒見你……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來。


    明暖看著圍繞在外公身上那一層濃黑的死氣,再也忍不住走上去一把握住了外婆的手,“外婆,你沒事吧?你這些年的身體是不是越來越差了?”


    “我身體好得很!”顧老太一瞪眼睛,“就是小感冒,要你操什麽心?”


    明暖眼神哀傷。


    外婆還想騙她。


    “如果能找到那藥方就好了……”


    顧鈺也是一臉擔憂地看著顧老太,“姐姐當年不是說找到了藥方,應該能給您調養身體。”


    顧老太的病不是什麽絕症。


    而是先天體弱,年輕的時候就病痛不斷,小病攢久了,身體也就和篩子一樣。


    哪兒哪兒都漏,自然壽命也就短。


    “藥方!”明暖猛地抬起頭來,“什麽藥方?媽媽找到的藥方?”


    顧鈺點頭,“當年姐姐說她找到一個藥方,專門治你外婆這種體質,可以慢慢調養,但是姐姐出事之後這麽多年也沒找……”


    “顧鈺!”誰知道顧老太卻神情嚴肅地嗬斥他,“都是沒影子的事情,你姐姐當年也隻說有希望找到。”


    “找不到就算了。”


    “不過就是一個藥方,沒那麽玄乎!”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好著呢!”


    說著還瞪了明暖一眼,“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趕緊迴去。”


    “不做出點成績不要來見我,我顧家的孩子,沒有不成器的窩囊廢。”


    這話說得很刺耳了。


    可顧老太卻像是沒發現明暖臉上受傷的神情一樣,自顧自往醫院裏走。


    顧鈺連忙安撫,“你外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很疼你的,見到你也很開心。”


    明暖勉強地笑了笑,“舅舅你去陪外婆吧,我知道。”


    就算外婆討厭她了。


    也是她該得的。


    媽媽出事之後,她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解決問題,反倒是讓明家人拿捏住了,是她沒本事。


    不過。


    藥方?


    明暖的手猛地握緊,後槽牙都緊緊咬了起來。


    明盛天之前說的,媽媽留在家裏的東西,肯定是藥方!


    畢竟之前他就提起來過,說什麽外婆迴來了,她就得迴家求他們去。


    舅舅這麽多年沒找到的,屬於媽媽的遺物,毋庸置疑是被明盛天那個畜生藏起來了。


    明暖直接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方紅。


    一接通,明暖就直奔主題。


    “方紅,我媽媽給外婆找來的藥方,在你們手上是不是?”


    那邊安靜了三秒之後。


    驟然發出一陣愉悅得意的笑聲。


    “什麽藥方啊?我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呢?”


    “少給我裝蒜。”明暖聲音冰冷,那藥方絕對是媽媽還沒來得及給外婆,就出事了。


    留在了明家,被這對賤人藏了起來。


    “明天見個麵吧。”


    “你和明盛天數次在我麵前暗示這個事情,不就是等著我上門嗎?”


    方紅都恨不得吹個小曲兒了。


    要知道她們剛才被轟出醫院時那份難堪,氣得她差點動了胎氣。


    現在明暖自己送上門,她可不得好好折辱一下她出出氣?


    “那你明天來明家吧。”


    “你要是敢帶保鏢來,那我們之間就沒什麽可談的了。”


    “明天,你自己一個人來明家,懂了嗎?”方紅聲音裏透出濃鬱的刻薄,還有迫不及待要收拾她的興奮,“要是想讓那個老太婆長命百歲的,就別動什麽歪腦筋。”


    方紅說完也不給明暖反駁的機會。


    直接掛斷了電話。


    明暖做了一個深唿吸,轉身看向墨時晏的時候已經換成了笑臉,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聲音輕快地說:“墨先生,我們走吧。”


    墨時晏從剛才開始一直就沒有出聲。


    他明明親眼看見明暖緊繃的神情。


    可明暖卻什麽都沒和他說。


    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朝他笑得像個小傻子。


    墨時晏覺得胸口無端就出現了一股鬱氣。


    “迴去吧。”他冷著臉上車。


    “我看你倒是也用不上清心丸了。”鎮定得很,都不需要向他求助了。


    明暖冷不丁在他身上又吃了一記冷嗆,從遇到外婆開始,就一直有的委屈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停住了腳步,咬著唇,眼睛慢慢變紅。


    而墨時晏坐上車才發現明暖沒上車,往外一看頓時愣住了。


    她纖瘦的身子在路燈下顯得孤寂可憐,路燈的光撒在她身上如一層白霜。


    而看見明暖紅著的眼睛裏似乎有水光一閃而過時。


    墨時晏的臉僵住了。


    她哭了?


    “你……”


    墨時晏才吐出一個字。


    明暖就已經調整好了。


    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對他說:“墨先生先迴去吧。”


    “我還有點事要辦。”


    說完就自己轉身走了。


    她也知道,墨時晏其實一直都是這樣沒有變,她覺得難受,是因為外婆……可能活不長了。


    墨時晏的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能力才有好轉的希望的。


    她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用自己的能力嚐試著去治療外婆。


    還有藥方她絕對會拿迴來。


    可萬一……都沒有用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害怕得不得了。


    偏偏這時候墨時晏還用這樣冰冷的態度說話。


    明暖用手揉著自己的臉。


    覺得整個人一瞬間就像是被拽迴了上輩子生病,抑鬱十分嚴重的時候,負麵情緒不斷地纏繞上來。


    而坐在車子上的墨時晏萬萬沒想到,都淩晨了。


    明暖居然敢一個人往外麵跑。


    “墨總……”司機剛開口。


    墨時晏就冷聲說:“追上去。”


    司機鬆了一口氣。


    好歹還沒泯滅良心!


    少夫人多好呢,墨總真是不討人喜歡。


    墨時晏緊緊看著窗外,不僅是腿,頭也開始痛了。


    還有說不清的煩躁。


    之前明暖一直像個小太陽一樣圍在他身邊,比這更難聽的話不是沒有說過。


    可明暖還每次都能反擊迴來。


    今天晚上卻被他弄哭了。


    墨時晏垂在窗邊的手緩緩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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