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趙楷案其三


    李綱無言。


    確實。


    趙楷已經被殺。


    這時候,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已經沒有用了。


    繼續指責陛下的不是,非要論出一個對錯來?


    還是說。


    要讓陛下來一個罪己詔?


    然而。


    陛下有錯嗎?


    沒有。


    趙楷是自己行謀逆之事,已經是罪不可恕。


    對於一個謀反的皇子,還不能殺嗎?


    李綱的內心中是掙紮無比的,一方麵,國家大義告訴他,陛下沒有錯,反倒是雷霆手段、權謀無雙,乃是當之無愧的中興之君。而儒家教義又告訴他,陛下犯下了一個大錯,殺了自己的親弟弟,軟禁了太上皇,乃是不孝,違背道德禮節,非明君之舉。


    在他摘下自己的翅帽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打算要以死相逼,要論個什麽出來。


    然而,趙煊的一席話,卻又讓李綱醒悟過來。


    不殺了趙楷。


    以後就會有更多的皇子學著趙楷,行謀逆之事。


    以後。


    大宋豈不是更亂了?


    而且,他們為了能夠護國祚,快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趙楷卻全然不顧,直接向金賊議和,還要割地賠償,還要俯首稱臣?


    那他們這麽累死累活,又為的是什麽?


    還有一個關鍵。


    那就是趙煊如今在軍中的擁護聲音很高,在朝堂之上的威望也很高,在民間那是更不必說,人心所向。


    李綱覺得自己就算是再怎麽逼迫,讓陛下認一個錯,那也不太可能。


    “陛下。”


    “臣……臣請辭。”


    趙煊在見到李綱摘了自己的帽子,就知道他可能要辭官。


    “趙楷謀反一案,還沒個定論,朕這裏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李相公若是覺得累了,覺得自己病了,可以先迴去休息。”


    “若真的想要告老迴鄉,就等到朕把這些爛攤子收拾好,讓河北的宗相公能夠徹底穩定河北三鎮之地,再談此事,如何?”


    李綱微微抬頭,看著趙煊。


    看到對方那帶著一點兒懇求的神色,以及那真誠的目光。


    歎了一口氣。


    “謹遵聖命。”


    李綱說完。


    再一次施禮。


    然後搖搖晃晃地出了文德殿。


    走到外麵。


    晌午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大地上。


    頗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樣子。


    可是,對於李綱來說,他還在掙紮,還在糾結,


    文德殿。


    趙煊開口問道:“還有誰,想要告老還鄉?”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候走出來,說自己要告老迴鄉的。


    他們可是有著自知之明,李綱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威望,他提出辭官,陛下肯定不會答應。


    若是他們,怕是直接就真的被辭官了。


    見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趙煊才繼續道:“既然如此,那就各司其職。”


    “康王。”


    “你負責清查宗室親王,凡是有作奸犯科、欺壓百姓、貪贓枉法者,問罪。”


    趙構連忙出列,躬身道:“謹遵聖命。”


    趙煊道:“秦檜,你的禦史台這一次要有個重擔子,前不久讓你調查朝野百官,也隻是為了摸清楚情況。”


    “如今,大宋乃是用人之際,凡是有血案者,嚴懲不貸,有欺壓百姓者,嚴懲不貸,有官商勾結、中飽私囊、貪贓枉法者,嚴懲不貸!”


    “其餘一些小的過錯,你們禦史台自行商定,給與口頭警告,還有,讓吏部那邊留下罪書,以後吏部考察的時候,可以借鑒一下。”


    “不知悔改者,亦要問罪!”


    “大宋走到現在,已經是弊政無數、積重難返。”


    “亂世當用重典。”


    “朕不希望以後還會發生官逼民反之事!”


    “當官就不要想著發財,想要發財,那就不要當大宋的官!”


    秦檜連忙出列,躬身道:“謹遵聖命。”


    趙煊又道:“何栗、王時雍、陳東,你們三人負責審查這一次隨著趙楷一起謀反的官員,記住,不管罪行大小,一一調查,給那些含冤受屈的百姓一個交代!”


    “等到調查之後,便以謀反罪,直接斬首示眾!”


    何栗、王時雍、陳東三人走出來,躬身道:“謹遵聖命!”


    趙煊接著道:“李相公身體不適,修養一段時間,不過,賦稅一事,不能鬆懈,需得有人來負責。”


    “這樣吧,胡安國、趙鼎、胡寅,你們三人出使西夏有功,也是有大才。”


    “朕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完成今年的賦稅一事。”


    “這鹽引、茶引、鐵、布引等,還有賦稅等,你們三人來負責。”


    胡安國、趙鼎、胡寅三人出列,躬身道:“謹遵聖命!”


    又是一番人事安排。


    因為這一次,有不少官員跟著趙楷一起謀反,如此一來,朝中的位置就出現了空缺。


    趙煊直接利用這一次的機會,提拔了不少人。


    也算是以此來安撫朝臣。


    來收買人心。


    隨著各項安排被趙煊說出來,對於趙楷謀反,還有趙煊處死趙楷一事的影響也降低了不少。


    王宗濋帶著殿前司對那些謀反的大臣們的家宅,在第一時間進行了控製。


    在張叔夜帶著人進入皇宮,把控局麵。


    趙楷被處死之後。


    就直接開始抄家。


    一道一道早已經準備好的聖旨,被隨行的大押班的班直宣讀出來。


    二十幾個家宅,遭受清算。


    一直到朝會結束。


    王宗濋那邊還沒有清算完畢。


    因為這裏麵牽連很多。


    畢竟朝中的一些大臣為官多年,早已經開始聯姻,他們的家宅中,也會牽連到其他的官員的子女和親戚。


    好在,趙煊早就說過,沒必要連坐。


    如若是身上有著罪行的人,自然不會放過,而那些在後院的妻子兒女,本身也不知情,也沒有罪行,是直接放過的。


    沒有充入教坊司,也沒有讓男的直接就去大押班,成為一個無根之人。


    更沒有發配邊疆,充入賊配軍的說法了。


    因為趙煊想要讓軍隊保持一種純潔性,一個純正的軍人血統。


    而不是罪行累累的人成為了軍中的悍卒。


    大宋的英雄,不應該是一個作奸犯科之人。


    如此一來。


    以後才能培養他們忠君愛國的思想,才能慢慢地給他們樹立一個純正能量的價值觀。


    等到第二天。


    黑榜換了一批又一批。


    還加了六個木板。


    趙楷的罪名被公布了,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僅僅在民間震驚,連官場也議論紛紛,權貴階層更是私下奔走相告。


    須知道,趙楷可是曾經的狀元皇子,人中龍鳳、才高八鬥,是汴京無數女子的夢中情人,卻被當今陛下賜死了。


    其罪名列出來後,令人毛骨悚然。


    一時間,四處都是罵聲。


    尤其是勾結金賊那一條罪名,簡直是觸動了東京老百姓的神經。


    金賊當初兵圍東京城的時候,他們可是造了很大的罪。


    不僅餓了好幾天。


    不少在城外的親戚,直接死於金賊士兵們的刀下。


    妻離子散。


    家破人亡。


    他們對金賊可是恨之入骨。


    更讓東京老百姓憤怒的是,居然有人想謀反?


    趙官家得人心。


    那可不是一般的得人心。


    就說。


    那宣德樓前,到了下午,竟然有大儒,還是國子監的博士,直接就跪在那裏。


    大罵趙煊不為明君,乃是暴君,是昏君。


    他們以為自己站出來,一定可以獲得很多人的支持,也一定能夠博一個名聲出來。


    畢竟趙煊的所作所為確實已經觸及到了士大夫們的底線了。


    然而。


    讓他們想不到的是,不知道是誰,朝著跪在地上的大儒,扔了一泡金湯。


    那個味道,簡直了。


    直接就砸在了大儒的身邊,濺了他一身。


    大儒受此大辱,直接就氣昏過去了。


    今日,各地無不在痛罵謀反者!


    京師的老百姓還是比較彪悍的,連唐恪這種宰執都能被逼的躲在家中。


    區區幾個大儒,算得上什麽?


    而關於宗室案,這才剛剛開始。


    一場狂風暴雨還在後麵。


    第二天。


    不少跟著趙楷謀反的大臣的所有罪行,都被調查出來了。


    那真的是劣跡斑斑。


    趙煊直接批複。


    抄家、斬首。


    抄家是早已經就進行了。


    為的就是不讓他們事先知曉,然後早有了準備,轉移了自己的家產。


    趙煊之所以織了這麽大一個網,其主要目標也就兩點。


    一個是肅正朝綱,把那些隱患全部給清除掉,好放開膀子搞軍政。


    二個就是把那些貪官汙吏們貪墨的錢財,全部給收迴來。


    搞人。


    搞錢。


    趙煊一直在處理趙楷謀反一事的後事兒。


    到了深夜。


    才處理完。


    王宗濋也帶著殿前司護衛皇宮。


    至於抄家所得。


    全部移交給了三司。


    以前有過調查,自然也有記錄。


    按照以前的記錄,現在的抄家所得,進行統計和計算。


    今夜的京師。


    燈火通明。


    沒有人睡得著覺。


    小朱皇後這一次算是早產,不過,好在母女平安。


    不錯。


    她給趙煊生了一個女兒。


    趙煊還是很高興。


    一大早,趙構就跑來。


    趙構似乎很積極,關於宗室的事情,還有許多沒有具體執行,看他這個樣子,是要把某些人擼到底了。


    用康履和汪伯彥的話來說,既然已經是以賢王自居,且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和重用,那就一定要事事為陛下考慮。


    不出手則已。


    一出手,就不能留下什麽禍患。


    趙煊正在吃飯,昨晚又翻了牌,讓一美人侍寢,給自己一個發泄情緒的渠道。


    見趙構來了。


    便也招唿他一起用膳。


    趙構迴到京師以後的表現還算是不錯,手邊上沒有太多能用可用的人,所以,趙煊打算繼續重用。


    用完膳之後。


    聽了趙構想要對宗室親王的調查以及約束和管理的方法。


    趙煊點點頭。


    還算是不錯。


    可以用。


    “嗯。”


    “此法不錯,可重用。”


    “你即為大宗正卿,便要管理好整個宗室親王。”


    “朕打算放開一些對他們的約束,以後,宗室親王可以行商、可以從軍、可以參與科舉。”


    “不然,僅僅是一個爵位,一點兒封地,怕是養活不了幾代人。”


    “總好過,逼迫他們違背宋刑統,讓他們不得不作奸犯科、貪贓枉法吧?”


    趙構不敢相信、眼巴巴地看著趙煊。


    這個政策要是出了。


    那些宗室親王肯定是歡喜不已。


    可是,真要是全麵放開了,以後那些宗室親王豈不是能有錢、有人、有權?


    便是更難約束了啊!


    趙構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本人就沒多少長遠眼光,見小利而亡義、見大利而惜身。


    趙煊直接道:“就這麽定了。”


    趙構隻能服從。


    緊接著。


    隨著這個政策的頒布。


    宗室親王們確實歡喜不已。


    燕王趙俁、越王趙偲等,那都是鬆了一口氣啊!


    也慶幸不已。


    當初沒有聽趙楷的謊話,和他一起行謀反之事。


    當今陛下就是第二個李世民,甚至是已經超過了唐太宗,這樣的君王在世,他們自然隻能小心翼翼、絕對服從。


    隻不過。


    士大夫們依然還在反抗。


    隨之而來的,對於趙煊的一些微言說辭,開始出現在市井之間。


    百姓們本就是喜歡吃瓜的人。


    聽了趙煊的一些野聞,聽了關於濮王、關於趙楷等的一些其他傳聞。


    趙煊的名聲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深得人心。


    好在,趙煊其實也早有準備。


    他的手中可是掌握著大宋最強的“水軍”力量。


    一時間。


    市井之間的瓜,是越吃越多,越吃越變了味道。


    士大夫們也沒想到,對趙煊的汙名,最後成了一個故事,一個趣事。


    而隨之。


    一些對於大儒、對於世家大族等的野聞,就多了起來。


    爬灰的爬灰。


    偷吃的偷吃。


    名聲遠遠不如以前。


    這種情況。


    一直到了太原府那邊的捷報傳來。


    才算是消停了一些。


    ……


    且說。


    那高慶裔也是命不該絕。


    在火雷即將炸裂的那一刻。


    被自己的親衛給撲倒,沒有被當場炸死。


    卻也因此而受了傷。


    關鍵是,他一個主將被壓在下麵,生死未卜,城牆上自然是亂了套。


    首先就是漢人、奚人等二賊子的潰逃,接著就是一些金賊也在逃。


    隻剩下那些個頭腦簡單的,還在死戰。


    然而他們雙拳難敵四手,被更多的宋軍士兵給戳死、殺死。


    東城門已經被打開了。


    吳階、吳璘、王淵都親自上了城牆作戰。


    黃昏之前。


    太原府被收複了。


    金賊餘孽直接逃出城,去了朔方。


    等到高慶裔醒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自己被五花大綁,以及四個人看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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