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翰的臉色已經冷到了極點。


    本來信心百倍,想要在自己的人生史冊上畫記上一個完美的戰功。


    可是誰能想到,大宋的皇帝突然就不慫了,不僅不慫,還很硬氣,不僅硬氣,還變得聰明了。


    八月兩路攻宋,十一月初兵圍東京城,一邊打,一邊給大宋的皇帝示威,一邊又假意打算議和,還有疲敵之策。


    信心十足地南下,如今卻要敗興而歸嗎?


    完顏宗翰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迴去,可是,他知道,自己這邊已經有不少人想要看到他無功而返了。


    完顏宗望、銀術可、時立愛、劉彥宗、韓常等人一起走了進來。


    完顏宗望先開口道:“大帥,滑州和濮州等地傳來戰報,有六萬餘勤王大軍正在南下,完顏奔睹平來報,他們戰損萬餘人,所征收的輜重被勤王大軍奪走,他們不得不後退到了黃河邊的營寨,請求我們出兵支援,奪迴北路。”


    銀術可又報:“大帥,完顏闍母那邊也來報,通許的勤王大軍似乎又有了援軍,他的輕騎戰損三千餘,對方擁有強大的火炮,對騎兵影響比較大,他不得已撤退到了東明。”


    這兩封戰報讓完顏宗翰徹底怒了,直接一手掀了身前的桌子。


    “當初是誰說,宋軍不堪一擊,又是誰大言不慚,說一個月就能活捉宋皇?”


    “現在正是展現我大金鐵騎之威的時候,一個一個,卻又被打的潰敗!”


    “大金的顏麵何存?!”


    完顏宗翰發火也是有原因的,他雖然是大金的大帥,還是大金的戰神。


    可是,這隊伍不好帶啊!


    完顏闍母是國主的弟弟,完顏宗弼又是先皇的第四子,如今的四皇子。


    完顏宗望則是完顏阿骨打的第二子,他們自成一派。


    阿骨打的兒子們的那點兒心思,他粘罕不是不明白,越是心中清楚,也就越發生氣。


    都這時候了,作為此番南下的西路大帥完顏宗望不思考如何讓這一次南下攻宋的利益最大化,反倒是想要看他的笑話!


    完顏宗翰看了看麵無神情的完顏宗望,胸口起伏不定,最後隻能是坐在一地狼藉的邊上。


    劉彥宗上前,躬身道:“大帥,此番南下,我們已經攻克了大宋的重城太原,又威逼大宋皇都,已經打出了大金的氣勢,並非一點兒收獲都沒有。”


    “隻要是拿下了整個河北之地,這皇都,我們想要什麽時候再來,就什麽時候再來。”


    “那大宋的皇帝不是說,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嘛,那我們就看看,他以後拿什麽來守國門!”


    劉彥宗再給完顏宗翰台階下,因為再不撤兵,等到相州那個兵馬大元帥帶著勤王大軍直接封鎖了他們的北路,再想要北歸,就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說來可笑,趙構現在在完顏宗翰等人的心中,算是一個比較硬氣的大宋親王,感覺就不像是親生的一樣。


    因為趙構被推舉出來當做使臣前往金營和他們談判,直接把他們大罵了一場,非常之硬氣。


    所以現在趙構成了兵馬大元帥,他們還是有一點兒擔憂的。


    完顏宗翰喘著氣,不說話。


    他現在的心情估計和十一月份,趙煊才來的時候,麵對東京城的爛攤子之時,是一模一樣的無奈。


    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被他派出去,本來是想要抵擋勤王大軍的,結果卻一戰之後就躲起來了。


    完顏宗輔那邊也是一樣,話裏話外都想著要撤迴去。


    完顏宗翰很清楚,自己要是現在撤迴去,對於自己在金國那邊的權力影響,是非常大的。


    政治本就是一個零和遊戲,遊戲者有輸有贏,一方所贏正是另一方所輸。


    在這一場遊戲中,大家的手中都有籌碼,也都是遊戲者。


    而且,在這場遊戲中,大家的陣營也一直會發生變化,其對手也會發生變化。


    沒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對手。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完顏宗弼和完顏闍母都是向著完顏宗望的,完顏宗翰千算萬算是漏了一個人心。


    “再堅持一個月,隻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東京城必亂!”完顏宗翰看著完顏宗望,開口商議道。


    完顏宗望直言道:“大帥,京城內的皇帝堅持不了一個月,而我們就真的可以堅持一個月嗎?”


    “在滑州等地搜刮的糧食,被宋軍搶迴去了,西邊的洛陽告急,南邊的勤王大軍乃是李綱親自帶軍,此人在年初的時候,就是東京城的守將。”


    “完顏闍母並非是那種不曉兵事之人,更不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兵戰死沙場,不惜兵的,隻能說,那李綱不簡單。”


    “東邊,那支最先前來的宋軍,也是每戰必勝,打的那野、賽剌潰逃。”


    “他沒有直接來攻京城,而是攻打我們的關口,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減輕東京城的壓力,也是一個知曉兵事的。”


    “中原有個古話,亂世之中出梟雄,宋軍並非不堪一擊,而是一開始領軍的是庸才,等到戰火起,庸才被我們給殺了,自由人舉臂高唿、一唿百應。”


    “更何況,相州那邊還有一個兵馬大元帥,如今擁兵幾十萬。”


    “如若不早一些思退,到時候,等到各路宋軍齊聚,我們想要退,怕是要承擔更大的損失。”


    完顏宗望一席話,說到很多人的心口上了。


    時立愛也站出來建言道:“大帥,我等何不撤出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北上攻打相州、大名等地,徹底占領河北、河東之地?”


    “到時候劃江而治、休養生息,有個萬全準備之後,再行南下。”


    “攻克太原,占領大宋北地,也算是坐擁大宋半壁江山,乃是大功一件。”


    “若是不退,等到勤王大軍齊聚,我們怕是要陷入絕境之中了。”


    完顏宗翰冷靜下來之後,也在思考。


    金軍還能不能再堅持一個月,堅持到最後,是他們先抓住了大宋皇帝,還是宋軍先圍困了他們。


    完顏宗望、時立愛、劉彥宗、韓常等人安靜地看著完顏宗翰,等待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轟!”


    晌午時分。


    金營的南邊傳來了火炮的聲音。


    李綱和陳規一起從通許出兵,炮轟完顏宗翰設立在青城南邊的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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