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煊看著被抬下來的傷兵,心中很不是滋味兒。


    戰爭無不有流血犧牲。


    可是誰又願意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中呢?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麵對張叔夜的諫言,趙煊也就沒有堅持上城牆,看一看人間煉獄。


    他隻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朝廷可以安頓好這些傷病,讓那些戰死城牆上的將士們可以得到撫恤金,他們的親人可以得到些許安慰。


    除此之外,他還無法做到給這些戰死的將士們無上榮耀,也無法給他們一個非常體麵的紀念活動。


    因為趙煊不可能一下子就改變了所有人的觀念,人的成見是一座大山,想要搬走這座大山是非常難的。


    到現在,他要求的英靈殿還在建設之中,一個是因為人手不夠,工匠們都忙著在將作監打造武器裝備,另外一個也是因為資金不足。


    趙煊已經開始依靠抄家致富,哪裏還有錢來建造英靈殿?


    當然,文官們的懈怠才是最大的原因,如果他們心中對這些將士們,對武夫們心有敬佩,英靈殿在一天之內就可以做出來。


    趙煊打算在金賊撤兵之後,直接把英靈殿建起來。


    也是時候提升武夫們的身份地位了。


    時不我待。


    如果依靠文人那張嘴來治國理政的話,最後的結果可能就是一個崖山。


    趙煊站在街口,對張叔夜說道:“你先清掃戰場,朕已經讓戶部和兵部準備了撫恤金和賞金,打算犒勞一下將士們。”


    “你清掃完戰場之後,來文德殿,商討接下來的守城事宜。”


    “這城牆就先讓民兵守著吧,那些將士們此番作戰幾個時辰,必定是極度疲憊,讓他們好生休息一下。”


    “當然,也要嚴防金賊的再一次突襲。”


    張叔夜躬身施禮道:“謹遵聖命!”


    趙煊看了看那些傷兵,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卻又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隻能是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這裏。


    城牆附近的氣味非常大,已經不是刺激味覺,而是直接刺激神經。


    趙煊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慢慢唿吸,緩過來。


    黃昏之後。


    張叔夜進了皇宮。


    他已經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換上了官袍,整個人看起來還算是精氣神比較足。


    “陛下,今日一戰,戰死者達一萬餘人,傷者兩萬餘人。”


    張叔夜見到趙煊的第一時間,就直接上報了戰損的數據。


    這個數據對於站在這裏的何栗、秦檜、呂好問等人來說,非常高了。


    僅僅是守個城,就戰死了一萬多人,還傷者兩萬多?


    也就是說,如今他們也隻有一萬多人還在守城,算上民兵的話……?


    民兵那種戰鬥力,根本就算不了。


    何栗等人還是心有戚戚,差一點兒,東京城就被金賊給破了,差一點兒,他們就要成為俘虜。


    張叔夜又連忙說了一句,“金賊乃是攻城,臣預估,他們的戰損比我們還要大一些。”


    這其實就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話。


    但是對於何栗等人來說,那就是我們贏了,一個一個連忙躬身施禮,恭賀趙煊,開始拍馬屁。


    趙煊抬手,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戶部和兵部,還有樞密院要第一時間把撫恤金以及犒勞將士們的軍餉發下去。”


    “記住,我們之所以現在還能安然地在這裏商討守城之事,就是因為他們以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我們。”


    “這些將士們是值得尊敬的!”


    戶部尚書梅執禮施禮迴複。


    而兵部尚書因為孫傅被斬殺,現在還沒任命,不過兵部侍郎陳東暫代兵部尚書,管理著兵部。


    此人在宣和七年十月二十七日上書請誅蔡京、王黼、童貫、朱勔、李彥、梁師成等“六賊”,以謝天下。


    算得上是趙桓的人,後來被提拔成為了兵部侍郎。


    陳東也算是一個有些大局意識的官員,在趙構時期,還建言重用李綱,罷免黃潛善、汪伯彥等人,隻不過,他人微言輕,再加上黃潛善和汪伯彥那是早早就跟著趙構,算是趙構的忠實走狗,趙構自然不可能罷免他們。


    後來,更是直接指責趙構“宮禁寵樂”,被黃潛善借機諂媚於趙構,斬殺陳東於應天府。


    這人有大局意識,但是為人有點兒耿直了。


    趙煊之所以讓他暫代兵部尚書,就是因為現在沒合適的人選,而他也發現陳東是個忠實性子,才讓他管理兵部事宜。


    兵部侍郎陳東和同知樞密院事張叔夜也都是躬身施禮領命。


    這一次的戰損比較大,而且參與作戰的將士們也比上一次多出不少來。


    從辰時一直作戰到了日跌,差不多七個小時左右。


    算得上是金賊兵圍東京城一來,攻勢最為迅猛,而戰鬥情況也非常慘烈的一次。


    撫恤金和軍餉都要超過上一次。


    好在趙煊抄了唐恪等人的家,後來又抄了莫儔、範瓊的家,以及一位富商的家,六個朝中的大員,其家產還是非常可觀的。


    如今已經不再是錢的問題,而是糧食的問題。


    趙煊讓人拿來了地圖,直接分析道:“金賊今日攻城之勢遠超以前,這也是朕在論宋金戰中提到過,此戰,必然是金賊一鼓作氣,想要拿下東京城。”


    “也是東京城的生死之戰,若是守住了,以後可能就沒戰事了。”


    “若是守不住,其後果,大家也可以想得到。”


    “而如今,我們守住了!”


    何栗等人聽到這裏,也是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守住了啊!


    他們雖然是主戰派,但是那也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迫不得已而已。


    論真正忠君愛國者,這裏麵恐怕也就隻有張叔夜一個人。


    趙煊沒有給何栗等人拍馬屁的時間,繼續道:“但是從金賊的攻勢來看,他們本來應該是可以繼續作戰,直到耗光了東京城的守備,就可以打開城門。”


    “但是卻在這最後時刻,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你們覺得是因為他們需要保存實力,以方便撤退,還是說,我們死戰不退,耗光了他們的兵力,又或者,勤王大軍終於前來支援東京城了?”


    何栗作為尚書右仆射,自然是要第一個發言的。


    隻不過,他可沒有什麽大局意識,根本就不敢斷言這金賊撤退到底是因為什麽。


    倒是張叔夜看著何栗似乎不好開口,直接分析道:“陛下,臣以為,應該是勤王大軍已經前來支援東京城,對金賊形成了威懾,以至於他們迫不得已而休戰。”


    “臣死守城牆,看得到那金賊其實還有一口氣,絕對能夠堅持到日落之後。”


    “如果金賊繼續堅持下去,恐怕,到時候就很有可能占據了城牆。”


    “但是就在日跌之時,金賊那邊下達了鳴金收兵的命令。”


    “也唯有勤王大軍前來,對金賊造成了一定的威脅,讓他們投鼠忌器,為了自保而休戰。”


    “金賊這一次的攻勢非常猛,肯定是做了萬全之準備,打算一口氣破了東京城的,但是最後卻在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撤了兵,也隻能是勤王大軍的到來,讓他們不敢繼續攻城,以免給了勤王大軍突襲的機會。”


    何栗聽了張叔夜的話,連忙也開口裝模作樣地分析,臉上興奮之情也掩蓋不住,連連稱讚趙煊英明神武,乃是中興之君。


    為啥這麽高興?


    還不是因為覺得張叔夜說的非常有道理,勤王大軍來支援東京城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何栗打算迴去之後就喝上幾杯,慶祝慶祝,作為主戰派的首要人物,他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啊!


    為的是什麽?


    還不是真的可以守住東京城,從而提升自己的聲譽,提升自己的威望,提升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忠誠度!


    唯有真正守住了東京城,他才算是最大的功臣。


    而如今,勤王大軍很有可能來支援東京城,這就說明,東京城之危機,很有可能就要解決了,他們守住了東京城!


    秦檜等人也是連忙拍馬屁。


    趙煊卻抬手製止了這種沒營養的話題,沉聲道:“勤王大軍來了,恐怕也不能讓金賊直接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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