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持續不停,高郵城的壓力越來越大,兵力補充難度也持續增加,死亡的兵士大多是剛上戰場的新兵。


    這些沒有經過戰鬥洗禮的新兵第一次上戰場就遇到這麽慘烈的戰鬥,倉皇之間被元軍大量的殺傷。


    晚上,張士誠把眾將再次叫道一起,說道:“現在這個情況已經越來越危險了,如何決斷,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在座都明白,也知道具體的情況,但誰又能說出真實的情況,堅守就是拚下去,直到城破;圍三缺一就是想動搖軍民的信心,恐怕半路上早就埋伏好了伏兵。


    鍾離鬆了鬆身上的鎧甲,說道:“要不,我出城一趟,讓我大哥先帶兵朝高郵的方向做個姿態,這樣也可以緩解一下我們的壓力。”


    張士德擺手說道:“沒用的兄弟,仗打到這個份上還能不明白嗎?脫脫就是像兄弟說的,拿我高郵做樣子,殺雞駭猴!而且高郵到揚州一路上河汊縱橫,大規模作戰根本展不開,讓朱元璋過來又能如何,帶兵少了沒意義,多了施展不開。”


    鍾離道:“我們已經堅守近三個月,這三個月對脫脫來說也是個折磨,如果這時候稍微展示一下,說不定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士誠接過話說道:“鍾兄弟,你這個想法固然好,但是士德說的也沒有錯,如果這時候讓揚州來援,我也擔心脫脫有意如此啊;諸位想想看,如果讓揚州來援,朝廷在集慶的人馬早已躍躍欲試,如果這時候偷襲揚州,恐怕到時候局麵會更加糟糕。”


    鍾離道:“既然如此,那隻有剩下堅持一途了。”


    張士德一拍大腿,道:“拚亦死,不拚亦死,怕它個求。”


    其他將士也紛紛表示拚了。


    張士誠用手壓了壓,剛要說話,突然一隻響箭從黑暗中朝張士誠他們開會的閣樓而來。


    還未等反應過來,箭穿過閣樓的窗戶釘在靠近門口的一根柱子上麵。


    響箭要麽示警要麽報信,在燭光的照耀下,鍾離看到箭頭的位置比箭杆要粗一些,看來不是示警而是報信。


    鍾離距離柱子近,踏地而起,拔高一丈,伸手把柱子上的箭拔下來。


    鍾離把箭交給張士誠,張士誠看了看箭杆,解開纏繞的一圈線繩,從箭杆上剝出來一張紙條。


    張士誠攤開紙條對著燭光仔細觀看,字條上的字不多,上麵寫著:“堅持五天,必有大變”


    張士誠大驚,這是誰半夜給自己遞送的消息,對方又是能斷定會有大變,這時候的大變肯定不是指的自己,要變的也是脫脫,但這個大變是什麽呢,讓張士誠無所適從,也無從猜測。


    底下的眾人看到張士誠的表情,紛紛問到底紙條上寫的什麽。


    張士誠遞給張士德,唿隆一聲,眾將官把張士德圍城一團,張士德對著燭光把紙條內容念出來後,眾將官也是驚奇不已。


    唯獨鍾離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站起身來跟張士德要了紙條,對著燭光看了看上麵的字體,字體很熟悉,是孔克揚的字體。


    看來那件事情真的成功了,這本來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竟然讓孔克揚操作成了,鍾離不由搖頭苦笑。


    張士誠看到鍾離拿著紙條搖頭苦笑,問道:“鍾兄弟,有什麽發現嗎?”


    鍾離把握不準孔克揚是否允許把這事情說出去,於是說道:“沒什麽,我隻是想這人是誰,判斷的依據又從何處而來。”


    張士誠也搖頭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對我們沒有敵意,不然也不會給我們這樣遞送消息。”


    李伯升道:“這是不是脫脫的疑兵之計。“


    鍾離道:“這時候了,脫脫還用得著疑兵之計嗎?反而這個疑兵之計我們更適合用。“


    眾人聞聽轟然而笑,紙條上的消息不管真假,對大家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鍾離沉吟了一下,說道:“剛才說道疑兵之計,我想剛才我們討論讓揚州出兵可能真的可行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催促鍾離趕緊說說。


    鍾離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諸位,原先我們認為揚州做出支援的態勢不合適是因為不適合大規模作戰,所以揚州要是真的出兵支援我們實際意義不大;但現在不同了,既然未來五天有大變,還讓我們堅持,那說明結果是有利於我們的,但是如果脫脫這幾天猛攻高郵,我們能否堅持五天呢?我想現在的情況大家都知道,結果恐怕不容樂觀。而這時候我們真的做出擺出揚州支援高郵的樣子,不管真假,脫脫總要做一些安排,他就不敢全力攻擊高郵,如果到時候我們真的能瞅準脫脫得空擋,說不定可以來一下子,這樣對我們防禦來說總是好事,不知道大家以為如何?”


    眾人聞聽紛紛點頭表示有道理,大家本來壓抑得心情立刻輕鬆起來,堅持五天,堅持五天,隻要堅持五天就是勝利。


    張士誠道:“那誰去給揚州報信呢?畢竟我們開始會議決定是不讓他們動。“


    鍾離站起來說道:“還是我去把,我來迴兩地已經多次了,道路也比較熟悉了。“


    張士誠道:“鍾兄弟去倒是可以,隻是不能走陸地了,陸地肯定有很多伏兵,一旦陷入恐怕難以脫身。“


    鍾離道:“這時候水路估計也被封閉了,再說也沒有船,隻能走陸路了。”


    張士誠道:“不用還是走水路,隻要你潛到碼頭,從碼頭下水朝西遊泳40丈到對岸的鎮國寺,找到方丈就說九四有求他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到時候會給你一條小船;但是隻能你自己劃船到揚州了。”


    鍾離道:“這個無礙的,隻要有船就好,40丈的水麵我還能應付。”


    張士誠道:“好,那就不跟你客氣了,我現在就寫信給呂珍,至於是呂珍帶兵出來還是朱元璋帶兵,你們商量即可,這個我不做強求。”


    鍾離道:“大哥說的含蓄,道理我明白的,我自然會給我大哥轉述明白,到時候再具體商量便是。”


    張士誠點頭稱好,提起筆給呂珍寫了一封信,並用上了印章。


    侍從封好信封後,遞交給鍾離。


    張士誠問道:“還需要什麽告訴我,我給你準備。”


    鍾離看看身上的鎧甲說道:“給我拿一身衣服吧,這身鎧甲在白天太紮眼了。“


    張士誠笑道;“但是如果能這樣坦然進入揚州,肯定萬眾矚目。“


    鍾離道:“現在就別矚目了,越低調越好才是。“


    一切準備妥當,鍾離和眾人告別,到西門後讓人從城上用繩索送下來。


    一路沒有碰到伏兵攔截,鍾離把信防護好,悄悄下水遊到對岸。


    鎮國寺對鍾離來說不算陌生,上次曾經和孔克揚在這裏呆過。


    來到鎮國寺,向方丈說明了來意,果然給了鍾離一艘小船。


    鍾離跳上小船,估算了一下揚州的方向,很簡單,隻要順水向南即可。


    天色微亮,沿途的景色看的清楚了些,這時候容易辨別方向,就加快了劃漿的速度。


    到達揚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中午時分,鍾離到達碼頭沒有停歇直奔呂珍的府邸。


    落座之後,鍾離把張士誠的書信交給呂珍。


    呂珍看完書信後,對鍾離說道:“事情大王已經在信中說明白了,如何行動我們商量來即可,我現在就命人去請朱鎮撫。“


    趁著去請朱元璋的空擋,呂珍問起高郵的情況,聽到鍾離的講述,呂珍臉上一片慘然。


    很快,朱元璋來到呂珍的府邸,呂珍和鍾離起身拜見。


    朱元璋看到一臉疲憊的鍾離,好像是鬆了一口氣,也好像是有些欣慰,用力拍了拍鍾離的胳膊。


    三人落後呂珍把張士誠的書信遞給朱元璋,朱元璋看完後對呂珍說道:“呂總管有什麽意見,這時候我們不須客氣,直言就好。“


    呂珍抱拳道:“鎮撫言之有理,畢竟您是客,我是主,客人有所求,我聽從就是。“


    朱元璋問鍾離:“這個信息你怎麽看?”


    鍾離答道:“這個消息時直接給周王的,目的肯定是讓他堅持下去,如果是脫脫的計策,現在高郵圍三缺一,大可不必費此周章,所以我推測是我們在江湖中的一些朋友,給我們的消息,但現在我們也無法判斷消息來自何方,但我判斷不會是什麽壞事。”


    朱元璋盯著鍾離的眼睛認真的聽完,想了想說道;“呂總管,我朱元璋既然已經來到揚州,就不會隻是做個樣子,對於和則兩利想法的貫徹,我朱元璋是認真的。”


    呂珍內心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朱元璋提出來讓他出兵,讓朱元璋助手揚州,那不是成了變相的劉備借荊州了嗎?


    呂珍道:“好,我剛才有說隻要是鎮撫提出的,我無所不從。”


    朱元璋答道:“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立刻準備,盡快出兵高郵。”


    呂珍道:“放心,糧草我也馬上撥付。”


    朱元璋對鍾離說道:“你就別再跑了,這幾個月太累了,在揚州休息休息吧。“


    鍾離笑道:“我還是去吧,畢竟我對這段路比較熟悉,休息也不差這幾天,等高郵事了,我再好好休息幾天。”


    兩天後,朱元璋率軍三萬,出揚州直奔高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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